鄭重聲明,文章為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橫溢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陸游《釵頭鳳》
1。
當我從市人民醫院走出來時,天上的太陽已經偏西,就像一個黃色的皮球掛在空中,沒有了正午時那樣白花花地刺人雙眼。雖然說春節才過,可在這南方的小城里,也讓人感到一點點燥熱。
街道上,車來車往,人流不息,街道兩邊的各家商鋪也掛上各式各樣的招商廣告,五顏六色的廣告牌神氣活現地懸站在店鋪上方,看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群。一輛輛客車載著一車乘客不知從何處來,又不知將送到何處去。偶爾,有幾個小商貶推著一個小平板車,裝著一車水果或是小物件從人行道穿行而過。一浪高過一浪的的叫賣聲、吆喝聲、店鋪里廣告聲,汽笛聲充斥著整個街頭。
我低著頭,漫無目的地走著,望著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竟不知何去何從。手中的病歷單也是沉沉的,像有千斤重似的壓在手心,也壓在心口,天上的太陽雖是暖意融融,可自己心中卻感到陣陣寒冷。
“胃癌!”簡簡單單兩個字,平常在書本中看到時也根本不覺得有什么可怕,可當它落到自己頭上時,卻像一道驚雷一樣震得我頭暈暈的,外面的世界也驟然失去了顏色。
“小伙子,你的病還是初期,幸虧發現得早,早點手術,后面好好養養還是可以治療的。只是如果手術的話是需要有人陪著的,你有家人或朋友在這邊嗎?”給我看病的是一個老醫生,花白的頭發,紅潤的臉色,慈祥的神態,讓人想起“鶴發童顏”四個字。看著老醫生微笑的神態,自己心底涌出一陣暖流。
“那……如果做手術的話費用大概要多少錢呢?”想到自己那空空的錢包,我弱弱地問道。
“手術費加上后期調理大概兩三萬左右吧,也不是很貴,跟你健康相比,這點錢算不了什么。只是術后康復調養也需要一些時間,所以你要做好一年內不能上班的準備,我建議你先辭去工作,把身體治好再說,沒有了身體,你賺再多的錢又能做什么呢?”
“兩三萬?還一年內不能上班?”我苦笑一聲,想起家里的空空的四壁,心底涌出陣陣酸楚,賺再多的錢我自己是沒什么,可家里需要啊!年邁的母親,多病的父親,還有那個正在讀高中的弟弟,好像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拼博,可現在自己能再做什么呢?為什么這個病會落到自己頭上?治療費用且不說,那治愈的機會又有多少呢?老實說,我并不怕死,但不想現在就這樣死去。畢竟,自己還年輕,還有夢想,有渴望,有追求。可是現在,所有的渴望,所有的夢想,所有的追求都隨著這一紙病歷單遠遠的飛走了。
穿過幾條街就是護城河。河岸上幾絲柳帶扶風,幾片桃花吐蕊;夾堤兩岸,綠草茵茵,柳色蒙蒙;游人如織,情侶依依。我在河邊的回廊上坐下,看著那紅花綠柳,感覺自己就像那風中的桃花,幾經時日,終會凋零于人生的風雨中。
“紅酥手,黃騰酒,滿城春色宮墻柳。”看著那遠遠近近的柳色桃花,我想起陸游的那首《釵頭鳳》,默念幾句,掏出手機,想找個人打個電話頃訴一下,卻不知道該打給誰。看了看那一串聯系號碼,嘆口氣,最終還是把手機收了起來。
向晚的風緩緩吹起,我感覺有了深深的寒意,裹緊了衣服,看了看天邊那漸漸西沉的紅日,站起來,慢慢地準備起身往回走。
“滴滴——”隨著一陣緊急的剎車聲,剛走到馬路中間時,一輛白色的小汽車在身邊急急停住,我還沒緩過神來,車窗里伸出一個黃毛,黃毛下面是一張帥氣不羈的臉,帥臉下的脖子上是一圈紋身。
“他媽的,你找死啊?竟然闖人行道紅燈,你是想碰瓷嗎?”
我抬頭一看,路邊交通燈顯示的人行燈是紅燈,剛剛自己竟沒有留意到過往的車輛,看著白色小車里憤怒的黃毛,我皺皺眉,連忙說了聲“對不起”,退到一邊。
“對不起你個錘子!想死的話別賴著老子!”黃毛一腳油門,“滋溜”一聲,小車往前面駛去。
我站在路口,看著那一道汽車噴出尾氣,長嘆一聲,看著沒有了車輛過來,才跨過馬路,往公司走去。
2。
回到公司時,映雪還沒下班,她辦公室里的燈溫和地亮著,照著窗外那棵高高的棕檻樹閃爍著一層亮光,一陣風吹過,棕檻樹葉子輕輕擺動,搖碎子辦公室里溫馨的光影。只是,那燈下的溫馨并非我能所有,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更不是了。
映雪是我的女朋友,算起來,也有了好幾年感情吧!高中時是同班同學,農村女孩,懂事顧家,吃苦耐勞。高考落榜后,映雪也沒有再次復讀,而是跟著我一起南下廣東,投奔她那個遠在南方打工的堂哥堂嫂,擠入打工者的行列。
不過,我不得不承認,在讀書時,呤雪的成績雖不如我,但在外面的生存能力及社交能力要比我強多了,人長得漂亮不說,就是那種處理問題的氣場就比我要強。
剛來南方時,因為映雪是女孩,找工作相對要容易點,來到這里第二天就在堂嫂的介紹下進了這家“翔遠”電器制品有限公司做了一名質檢QC。那些年,女孩子做QC還是挺好的,至少比普通員工要高出一個級別。而且映雪憑著她認真的工作態度和從不服輸的上進心,在短短一年時間里,就從一名QC升到了組長,后來又升到了科文,三年后,又升上了品質主管的位置。聽說,在不久的將來,品質部經理的位置也是非她莫屬。
而我,因為是一個男孩,進廠就沒有那么容易了。在外面找了幾天沒得結果后,不得矣,只好在映雪堂哥打工的那家果園進行一段時間的“勞動改造”——跟著她堂哥一起每天頂著烈日栽種果樹,直到半年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堂嫂的幫助下才進入了這家公司當了一個小小的倉管。又因笨嘴拙舌,不善言談,三年后,當映雪成了QC主管后,自己還在這個小職位上原地不動。幾年來的打工生涯,唯一能讓自己有一點點欣慰的就是在幾家雜志社刊發過幾篇豆腐塊,也只有這點小小的收獲才能讓自己找到一點點安慰。
但,這些豆腐塊卻不能改變呤雪和我在職位上的懸殊。工作上職位的不同也會影響到對人生、事業看法的不同,自然,也會影響到彼此的感情。有時我常常在想,當初讀書時映雪中跟自己走到一起是喜歡我的詩意與才情,可走入社會后,這點才情在現實生活面前顯得就那樣柔弱不堪了。
從前幾年開始,兩人的矛盾漸增,吵架的次數也越來越多,關系也越來越疏遠了。尤其是當那新來的高大帥氣的大學生秦源做了呤雪的助理后,辦公室那溫暖的燈光就不再為我而溫馨了,自己也感覺到,吟雪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工作的壓力,情感的矛盾,生活中一些事情的分歧,再加上自己時而不時的胃痛,我覺得,自己和呤雪就像行駛在不同軌道上的慢車和快車,以各自不同的速度朝著不同的方向在前進,日子一長,自然會慢慢拉開彼此的距離。而現在,這一紙病歷更加加速了彼此的差距,呤雪的快車仍在她的快車道上飛速前進,而我,卻只能進站休息了。
往事依依,一件件浮上心頭,站在公司花園里,望著映雪辦公室的燈光和窗戶上映出的兩個人影,握著手中的病歷單,我嘆口氣,“呤雪,在這里好好干吧!加把勁!如果可能,也請珍惜秦源的一份情吧!或許,我也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
離開花園,我沒有回宿舍,而是轉身去了公司外的一家“怡君樓”歌舞廳。此刻,我有種想喝酒的渴望,也有種想找人傾訴的沖動。可映雪不是,桃花,才是最好的人選。
3。
“什么?胃癌?文杰,你開什么國際玩笑?不要嚇我!”慕蓮——不,現在應該叫桃花,“怡君樓”歌舞廳臺柱,這里的“特約嘉賓”——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滿是疑惑,又滿是關切的看著我,一件粉紅色外套罩著白色的舞衣,還沒有卸掉的發飾在舞廳的燈影下閃閃發亮,與方才舞臺上坦背露腰,眼波流動,風情萬種的她判若兩人。
“這事我還能開玩笑嗎?那豈不是詛咒我自己?”望著桃花那難以置信的眼神,我喝口酒,看了看周圍正在狂舞喧囂的人群,拿出那張病歷單遞給她,笑道:“你看,這是在騙你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死就死吧!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還笑得出來?”桃花接過病歷單仔細看子看,瞪了我一眼,問道:“那你有沒有去別的醫院復查過?是不是醫院檢查搞錯了? 這也是他們常有的事。”
“去過好幾家了!都是同樣的結果!”我嘆口氣,望著舞池旋轉的人影燈光,看著桃花那閃閃的眼神,飄飛的舞衣,緋紅的臉蛋,流動的星眸,不禁想起昔日在果園里煮飯捧書的女孩,短短幾年不見,卻恍若隔世。
“那,映雪知道嗎?”
“我沒告訴她,想想,還是算了吧!現在,廠里的一個大學生正在追求她,她自己也現在正在準備競爭品質部經理的職位,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不要去打攪她的生活了。”我淡淡說道,這,也是這幾年來映雪跟自己分歧最大的地方,對于那些職位啥的,自己沒什么興趣去競爭,只想著在文學上能有所發展。只是,自己錯了,中華文字浩如煙海,自己一個高中生,想要在文字里寫出個頭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應該告訴她的,畢竟,她是你女朋友,也應該知道這一切吧!”桃花陪著我喝了口酒。停了一會,又說道:“現在胃癌也有醫好的病例呢!你現在又只是初期,應該去治療的!”
“算了吧!人生本就是這樣,從一出生就已被判了死刑,只是遲早而矣!生老病死也是很正常的事,現在我也沒有那種精力去和病魔作斗爭了。或許,還是映雪說得對,我太安于現狀,沒有一點斗志。可能,秦源比我更適合她,希望她以后過得好吧!”
“文杰!”桃花定定地看著我,“你怎么這樣子?把自己的身體都不當一回事?現在的你是不是變了!記得在果園里認識你時不是這樣子的,那時的你開朗,大方,你有理想,有抱負,有追求,可現在你卻……,一個小病就把你給擊倒了嗎?那么悲觀做什么呢?好好去治病吧!你以前可還想要當作家的,這些沒有忘吧?”
“作家?”我無奈地嘆口氣,搖晃著手中的酒杯,想起映雪辦公室的燈光,還有跟映雪兩人的爭吵,搖搖頭,又悶悶地喝了口酒,苦笑一聲,“是的,的確以前那是我心中最大的夢想!就是這幾年在‘翔遠’工作上雖沒什么進展,我也沒怎么在意,反正自己也只是把它當成一個飯碗而矣!可問題是這幾年來,自己在寫作上也沒什么進步,相反,反而常常和映雪因這些事鬧得不愉快。可能,自己真的是變了吧?慕蓮,現在我真的很累,也想休息一下了!”
“不要這樣子好不好?”桃花嘆口氣,轉頭望著那舞臺上的燈光,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亮亮的眼神變得有點迷茫了起來,良久,才輕輕的說了句,“文杰,其實,有的時候我也覺得很無奈,生活誰都不容易。現在,我真的很懷念以前在果園里的那段時光,只是,現在我也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心里一動,正想說什么,這時,一個服務生跑過來在桃花耳邊說了句什么,又微笑地跟我打個招呼,退到一旁。
“文杰,該我上場了。”桃花盈盈站起來,用手掠掠耳際秀發,囑咐道:“少喝點酒,你身體不好,不要喝醉了,不要想得太多!”
“沒事,你去吧!讓我聽你唱歌!”我笑笑,搖了搖手中的酒杯,灑脫地揮揮手,“放心吧!這杯酒是最后一杯,過了今晚,我也不會再喝了。”
“好!那我先上臺了,等下再聊。”
片刻,舞曲再度響起,桃花一襲粉紅色輕紗,緩步進入舞池,玉手飛揚,笙歌飛揚;舞衣回旋,舞步回旋。看著她,我真的覺得點像紛飛的桃花,而點點往事也在腦海里浮現開來。
4。
和桃花認識,還是在三年前,在映雪堂哥打工的那片果園里。
映雪堂哥在那座果園里做包頭,每天負責幫老板栽種那些果樹。高大的果樹挖出來栽種到果園里去,每天的工作辛苦又勞累,不過也比較自由,工資待遇也還算過得去。加上映雪堂嫂在離果園不遠的“翔遠”電子廠做生產組長,兩口子在這邊的日子還過得比較輕閑,一年下來,給家里郵寄的花花綠綠的鈔票也讓其他在外終年奔波不停的人心生羨慕。
映雪進了“翔遠”后,找工作四處碰壁下,我不得不跟著這一幫鐵臂脊梁的漢子們每天頂著烈日一起栽種果樹。也是在這時候,我認識了在果園里給那些工人做飯的桃花。那時,她叫慕蓮。
那年,慕蓮也剛好高中畢業,老家就在我們隔壁縣。因家庭困頓,加上父母年老多病,無力再供她復讀,無奈之余,只得隨她嬸嬸來到這座果園。一邊幫她嬸嬸做飯,一邊自學功課,準備參加成人高考。既然正規大學上不了,能拿到一張成人高考文憑也還是不錯的,初出學校的女孩,都有著那樣一種拼勁。
慕蓮很用功,每次當我從工地回來時都會看到她在那看書,要么背單詞,要么背唐詩宋詞。我問她為什么不進廠,她說進廠不自由,每晚得加班加點,時間太長,根本沒有時間再去學習。在果園做飯雖然工資不高,但可以合理安排屬于自己的時間。
聽后,我心有感慨,每每看到他專心學習的身影,又深感慚愧。自己雖然愛好文學,也有過當作家的夢想,可剛出門的茫然與無助把自己完全淹沒了。每晚從工地回到住處時,一身的酸痛讓自己只想倒頭便睡。
不過,在果園里的那段時光因為有慕蓮在,閑暇時也過得很開心。畢竟兩個剛出校門的學生娃,在那群大叔大嬸堆里也算是兩個不一樣的存在。又因為都正青春年少,且有著落榜的經歷,也就有著共同的語言。閑下來時,我們會一起談論文學,談論理想抱負,人生目標。慕蓮會鼓勵我堅持寫作,偶爾寫出一首小詩給她看時,她也會給予很高的評價,有時也會給出她自己的一點意見與看法。在慕蓮的鼓勵下,記得當時我還有一首小詩在外面的雜志上發表了,我們一起也高興了好久。
“文杰,你的詩歌寫得越來越好了,再加把勁,只要你堅持努力,你肯定會成為詩人跟作家的,好多打工作家不就是這樣走出來的嗎?”慕蓮說。
坐在果園里,看著那從果樹葉子透出來的點點星光,我也為自己的進步興奮不已,畢竟是年少輕狂,對未來的一切充滿了信心,仿佛只要自己努力了那夢想就一定會實現一樣。
“謝謝你,慕蓮。”我抬起頭看著她,一件淡藍色的外套裹著清瘦的身子,幾個月來下來天天燒火做飯,被煙薰得略有點暗黃的膚色雖然少了之前的那份白凈,但看著也健康了許多,一頭秀發隨意披在腦后,清風吹起,根根發絲隨風飄揚,看著,我不禁呆了一會。
“你看著我做什么啊?小心我告訴映雪去。”見我呆呆的眼神,慕蓮笑了一下,打趣道。
我一時有點窘,映雪是我女朋友的事果園里那些大叔大嬸都知道,我也告訴過慕蓮,聽她一打趣,我連忙收住心神,不好意思笑笑,“沒有啦,只是感謝你而矣,”
“沒有就好,文杰,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如果也像別的男孩那樣見異遷的話,那我可不理你了。”說完這句話,慕蓮突然臉紅了,連忙躲開我的目光看向別處。
“我哪敢啦!”我心里動了一下,隨即掩飾著吐吐舌頭,做個鬼臉,兩人在果樹下哈哈大笑了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幾個月后,“翔遠”開始招男工。在映雪和她堂嫂的幫助下,我終于得以進廠,在倉庫里做了一名雜工,每天被倉管們呼來喚去的搬這搬那。
那個冬天,天氣很暖和,整天都是陽光燦爛,碧空如洗。只是工廠里忙碌的事務,繁瑣的雜事,讓我不再有一點閑暇去看書寫詩。為了映雪,也為了自己,出門在外的日子,我必須重新開始,學著適應工廠里的生活,拋開自己的愛好,去學那些自己并不感興趣的東西。
而那時,呤雪在品管部做QC一切順風順水了,可能還有機會升為組長。職位的差異,讓我有了種莫名的壓力,每天在倉庫里汗流浹背地搬這搬那時,竟有幾分懷念起果園里的那段時光來。時已入冬,溫暖的南方沒有白雪飄零,枝頭的黃葉也只有一片兩片飄落于風中。只是那坐在果樹下看書的女孩呢,有沒有望著天空沉思?
5。
時光易逝,眨眼間過去了三年。
進入“翔遠”后,我很少再回果園,每天是兩點一線的枯燥乏味的工作,下班后除了陪映雪出去逛逛就是在宿舍寫點小文字。后來也在外面的雜志上發表了幾篇小散文跟故事,看著微不足道的成績,自己卻也還是高興得很。
在跟映雪分享自己的成績時,映雪卻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錯。”臉上沒有太多的欣喜,看著她那淡然的神情,我心里有種深深的失落。不過轉念一想,出來后,為了生活,映雪每天撲在工作上,平日里偶爾休息時就是出去逛逛,之前的那些愛好也漸漸放棄了,她那種淡然的情緒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這時候我總會不經意地想起慕蓮,如果慕蓮在的話,肯定會很高興的。只是聽說,我進廠后,慕蓮也沒在果園做多久就回老家了,畢竟只是短暫的相逢,三年時間過去,自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在“翔遠”三年時光,也證明了映雪在人際關系以及管理手段上的比我要強得多。三年后,我還只是個小小的倉管,而她,憑著自己的聰明能干,在品管部做得得心應手,并一步一步往上走,最終順利地坐上品管部主管的位置。
當上主管的那一天,為了慶祝慶祝,映雪邀上她的好姐妹去了公司外新開的一家“怡君樓”歌廳瀟灑一回,我也跟著去了。
那晚,映雪和她同事姐妹都玩得很開心,唱歌、跳舞、蹦迪。也玩得很瘋狂,隨著那歡快的旋律盡情釋放自己心中的愉悅。而我無心那些瘋狂,在臺上唱了兩首老歌后就獨坐一旁,慢慢地喝著酒,靜靜地望著舞池里瘋狂的人群。
到了11點,是屬于“嘉賓演唱”時間。當優美的旋律響起來時,隨著舞臺上噴出的煙霧,一位薄縷輕紗的少女款款走上臺來,臺下,許多小伙子也放肆地起哄叫喊起來。
而我,卻呆住了,眼睛盯著臺上沒有挪動,讓自己沒想到的是,他們的“特約嘉賓”竟然是時隔三年,在那座果園里給人煮飯,準備自考的慕蓮?!
慕蓮不是回家去了嗎?她不是要去參加成人高考嗎?她又是什么時候來到這里?又怎么會做上這里的“特約嘉賓”?一時間,一連串問號在腦海里閃過,我停止了思緒,呆呆地看著臺上的慕蓮。
“怎么啦?你認識她嗎?”映雪笑著擰了我一下,“瞧你那眼神!”
“沒有沒有,我們天天呆在廠里面,第一次來這里,又怎么可能認識這些嘉賓呢?”我回過神來,不知咋的竟然撒了個謊,歉意的望著映雪笑了笑,提議道:“都十一點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急什么啊?難得映雪今天高興,聽那個嘉賓唱兩首再走!”映雪的同事笑道:“既然是特約嘉賓,才藝應該還不錯吧!”
我看看映雪,她也沒有想走的意思。只好又無奈地坐下,望著臺上的慕蓮舞步飛揚,朱唇輕啟,而臺下,觀眾們哄聲四起,尖叫連連。我心里面亂亂的,有酸,有苦,有激動,更多的卻是無奈。
舞臺上,慕蓮沒有注意到我。幾曲過后 ,笑盈盈地向觀眾揮手致意,“下面,請讓我為大家演唱一首我自己改編的宋朝詞人陸游的一首《釵頭鳳》,希望各位能夠喜歡!”
“《釵頭鳳》?”我心里一激凌,這是慕蓮最喜歡的一首詞,也是我認識她時她正在讀的一闕詞。
“《釵頭鳳》?文杰,你還記得嗎?”呤雪問我道。
“嗯,記得,是陸游寫給他前妻唐婉的。”我漫不經心地答道,心里面已努力去捕捉那曲中的詞句了。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音樂響起,慕蓮那輕柔的嗓音裊裊 地在歌廳里回旋蕩漾。歌詞凄宛,旋律悠揚,不得不說,慕蓮的嗓音還蠻有磁性,又有一種低沉,渾厚,帶有一點煙嗓的滄桑感在里面,一曲下來,又博得了滿堂掌聲。
“想不到,一曲古典的《釵頭鳳》竟唱得如此凄婉纏綿,還真不錯,也不愧是特約嘉賓了!”映雪一邊拍手,一邊感嘆。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是走吧!”我又提議道。此時,聽著慕蓮的歌聲,我心里像打翻子五味瓶,各種滋味都有,看著映雪跟她的同事們,略有了一點點不耐煩。不明白,女孩子一玩起來竟是如此沒完沒了的。
“好吧好吧!回去回去!”呤雪不耐煩的嘟嚨著,“難得今天開心,你又不肯多玩一會,成天只知道寫啊寫的,也真是一點情趣也沒有!”
我皺皺眉,沒吭聲,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行至門口,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舞池中的慕蓮。正好,她的眼光也朝這邊看來,四目相對,有一剎那短暫的停頓。
6。
我要去找慕蓮,去問問她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從歌廳回來后,我一直心神不定,這個念頭一直在腦海中盤旋,有時,竟讓自己輾轉難眠,就好像當年我剛進“翔遠”特別懷念果園那一段時光一樣。
其實,我也不知道如果見到莫蓮又能說些什么?見到她我又能怎么樣?還能像以前在果園里那樣敞開心懷無所不談嗎?還能像以前那樣無邊無際的談彼此的作家夢嗎?時過境遷,自己的碌碌無為變得沉默寡言,而慕蓮,又是個什么樣子?
幾天后,呤雪晚上加班,我獨自一人來到了“怡君樓”找到慕蓮。只是,這時,她已經取了個藝名叫桃花。
南方的夜晚燈火輝煌,車馬如龍,而“怡君樓” 卻建在離市中心稍遠的宏堰湖畔,一側是一片蒼茫的湖水,一側是一座不太高的宏堰山,山上一座宏堰寺,香火旺盛,在鎮領導的大力建設下,整個湖區開發成了一個免費的旅游公園,也得以讓“怡君樓”生意興隆,游客云集。
卸了妝的慕蓮和以前沒什么兩樣,清清爽爽,楚楚動人。只是流動的眼神里多了幾許傷感、無奈,還有一點點拘束不安。
我叫了瓶啤酒,又為她要了杯果汁。眼前的女孩溫柔怡靜,果園的女孩樸實素雅,舞臺上的女孩明艷亮麗,一時間,三種不同神韻的面孔交替在我面前出現,許多話,我竟不知道從何處開口,兩人有了一陣沉默。
“那天,我看到你了!”最后,還是慕蓮開口打破沉默。
“我知道。”我喝口酒,想到那晚那短暫的凝眸,心里涌出一陣傷感,問道:“你是什么時候來這里的?時間過得真快,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半年前吧!”慕蓮喝著果汁,悠悠嘆口氣,畫著深深眼影的眼睛像一潭湖水,只是,自己怎么也看不清,一件白色珍珠衫披肩披在肩頭,燙染過的栗色的頭發在燈光下閃著紅色的光澤,白的像雪的膚色,火紅的唇印,這是之前在果園做飯的那個女孩嗎?我有點恍惚。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三年了。”慕蓮抬起手,捋捋腦后的一縷秀發,燦然一笑,“怎么說呢?日子就這樣過吧!也沒什么好與不好的!文杰,你呢?又過得怎樣?那天我看到你了,那個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孩是你女朋友吧!是映雪嗎?”
我點點頭,嘆口氣,“跟你一樣,沒什么好與不好,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
“那……你還在翔遠做嗎?什么職務?憑你的才華,應該還不錯吧!”
我苦笑一聲,看著慕蓮那明艷的濃妝,想起映雪,自嘲道:“才華?我這點能耐算得什么?做了兩三年了,還只是個小小的倉管而矣!可能今后也只能如此了!或許,我的性情,不適合在職場上混吧!”
慕蓮短暫地停頓了一會,輕輕轉動著手中的果汁,迷離的眼神看著不遠處那些燈紅酒綠的人群,像是在安慰我一樣,“倉管?那也不錯啊!應該比一般的普工要強吧?我沒在工廠做過,也不是很了解。還有你的寫作呢?有沒有堅持下去?你的文筆那么好,應該努力朝那方面發展的!”
“寫作?”我想起映雪的牢騷,“文杰,你多花點心思在工作上行不行?不要老是這個樣子!搞得每次加薪升職時都沒你的份,要不,你來我們品管部也行!”
去品管部我沒有想過,倒也不是因為映雪是品管部老大而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主要是因為自己那一點點可憐的愛好。去品管部,不但要重新去學那些專業知識,而且每晚還要加班加點,那自己就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看書寫文了。只是這幾年來,映雪在做品管部組長時對我的愛好就不那么熱心了,有時還流露出一種“文學無用”的想法。
而現在,慕蓮的一句問話,讓自己找到了一種昔日的感覺,也找到了一點點安慰。幾杯酒下肚,更有了一種想要傾訴的欲望,話也多了起來。現實的無耐,工作的煩躁,前途的茫然,情感的低調,許多悶在心里的話像開了閘一樣,一瀉千里地流了出來。
慕蓮只是靜靜聽著,偶爾也跟著我無奈的笑笑。
“哎,你呢?你不是也喜歡寫點東西的嗎?這幾年有沒有繼續寫下去?”我問。
“呆在這個地方你看我還能寫什么嗎?算了吧!我現在也不想那么遠了,好好唱好歌,把握眼前的一切吧!”慕蓮把玩著手中的果杯,嘆口氣,“或許,映雪說得也對,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你怎么取了個桃花這個藝名?”我扯開話題,又問。
“怎么?不好嗎?桃花,荷花,太俗氣了是不是?”慕蓮歪著頭看我,調皮地一笑。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知道你取這個名字的用意是什么?”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莫蓮輕輕念道:“陸游的這首《釵頭鳳》是我最喜愛的一首詞,也很感慨他跟唐婉的那段情,或許,現在的我,就是一片飄零的桃花吧!”
“飄零的桃花?”我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這是以前的慕蓮嗎?《釵頭鳳》也是自己最喜愛的詞,唐婉,陸游,自己,映雪,慕蓮,每個都有一個怎樣的命運?而我們的明天又在何處?一念之處,不覺間,心中的許多話也說不出來了。
“文杰,堅持寫下去吧!畢竟現在你也已經有點進步了,也算是入門了!一個人難得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事,不論能不能成功,堅持寫下去,也就是一個人最大的收獲了!”最后,慕蓮悠悠說道,只是,眼神里也有著一種迷茫。
我回味著這句話,良久無語。
7。
和慕蓮重逢后,我那苦悶的心境也開朗了許多。晚上閑著沒事時,我會跑到歌廳里靜靜地聽她唱歌。或是,兩個人坐在昏暗的角落里,聊著彼此的喜樂,彼此的心事,也聊著彼此的無奈與茫然。時光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果園,慢慢的,我也了解到慕蓮離開果園后的點點滴滴。
我進了“翔遠”后,慕蓮在仍在那里做了半年,努力堅持著自己的自考計劃。可在第二年初春,她父親病重,一紙家書把她從南方拉回到北方,也把她從理想拉回到現實。
回到家鄉后,慕蓮在市里一家酒店里找到了一份服務員的工作。雖然辛苦,時間也長,但薪水比在果園里做飯還是要高了好多。為了父親的病體,為了弟弟的學業,家庭的困頓,讓這個小女孩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理想與追求,挑起了家庭重但。
偶然有一天,慕蓮在那間KTV房里唱了幾首歌,歌喉本就不錯的她竟得到了一位客人的賞識。在客人的大力推薦下,她被從后臺的服務員推到了前臺做了一名駐唱歌手,命運也由此發生了180度的轉變,為了生活,也開始了她在歌廳里的駐唱生涯。
只是兩年后,父親還是去逝了。
忙完后父親的后事,慕蓮辭去了酒樓的工作,又獨自一個人來到南方想重新開始,但兩年來燈紅酒綠的生活早已洗去了昔日讀書作文的志向與信念。而一無文憑二無工作經驗的她在找工作處處碰壁后,適逢“怡君樓”開業,不得不又走了進來,憑著自己不錯的歌喉和兩年來在酒樓里的熏陶,就在這里做了名“特約嘉賓”,每晚為客人們獻上兩曲,并為自己取了個藝名“桃花”。
聽完慕蓮的述說,想起現實的無奈,我心里不禁感慨萬千。相比慕蓮跟映雪來說,或許,自己這兩年來的倉庫日子似乎過得太平淡,也太過于風平浪靜了,無論是工作還是寫作上都沒什么很大的進步。跟她們兩個相比,自己真的是一事無成,一無所獲!
而映雪做了品質主管后,工作也越來越忙碌了起來,成天都是出差,開會,陪客戶,一個人忙得像砣螺一樣,也根本沒時間陪我了。有時,獨自一人坐在花園里,望著她辦公室里的燈光,心中涌起陣陣苦澀。我想,我跟映雪的差距已經越來越遠了。
9月份,廠里面新招來一位大學生秦源,分在品管部做映雪的助理,跟我住在一個宿舍。
秦源是安徽人,唇紅齒白,高大帥氣,跟映雪走在一起不由得給人一種郎才女貌之感。每每看到他們一同出去或是從外面回來,兩人臉上有說有笑的神情,自己心中也有種無法言諭的疼痛。我想,我還是愛映雪的,幾年來的感情畢竟也是情深難忘。只是,我知道,今后的我們是很難再回到從前了。
閑著沒事時,我常坐在辦公室里,望著窗外的藍天白云,想自己,想映雪,想秦源,還有慕蓮,想我們的人生命運。但更多的時候,我也只能坐在“怡君樓”歌舞廳里,喝幾杯淡酒,聽幾首歌,消磨那些心煩的日子。
我的頻頻跑歌廳,我想,呤雪應該是知道的,只是,或許她太忙了,無暇顧及我這些事情;或許,她在等待我給她一個解釋;或許,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云淡風輕了,但無論哪一種假設對自己而言都不知如何去面對。工作的厭煩,前途的迷茫,感情的剪不斷,理還亂,加上偶爾那陣陣胃痛,讓自己愴然若失,不知今夕何夕,人在何處?
我想,我應該重新考慮一下自己和映雪的事了,從與秦源偶爾的聊天當中,也總會有意無意地提起映雪,或許,外面傳言的郎才女貌也不是空穴來風吧!還有最近這惱人的胃痛,自己也該去檢查檢查了。
8。
檢查結果,我沒有告訴映雪,從彼此一天一天淡然的眼神看來,我覺得沒必要去告訴她了。再說,如果沒什么奇跡出現的話,自己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為什么不學會放棄,把幸福留給別人呢?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慕蓮,她也沒什么驚訝,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樣。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很平靜地說道:“如果兩個人再也沒有共同話題,分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沒必要為了幾年的感情刻意地勉強自己。再說,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照顧好自己身體,也不要為那些事而煩心了,該怎樣就怎樣吧!現在你應該早點回去治療,調養好自己的身體。”
回家?也是吧!出來兩三年都是兩手空空,現在自己又還能做什么?也該回家看看了。
一個星期后,我交了辭工書,不過,也沒有告訴映雪,只告訴了慕蓮。
時間也過得很快,一個月的離職日期很快就要到了。在離開“翔遠”之前,我叫映雪去外面以前常去的餐館里吃了頓飯。
時已春暮,南方的夜風送來陣陣清爽,霓虹燈眨著妖艷的眼睛,偷窺著這暖意融融的夜色。
餐館還是昔日的餐館,幾年過去,老板也做了些簡單的裝修,招牌告廣告也換成了紅色,看著很是喜慶,前面的收銀員也換成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有點像以前剛出門的我們。
人還是昔日的兩個人,只是喝酒的心情不再是昔日的心情了。或許,這一頓飯后,我們將天各一方,再見無期,更或許會陰陽永隔,永難再見。只是,我曾經心愛的人兒,此時此刻,又可知我心中的傷楚與疼痛?
映雪也有點沉默,一杯一杯的喝著酒。
“映雪。”過了許久,我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過幾天,我就要走了,你在這里好好做吧?今后,自己照顧好自己。”
“走?”映雪一臉索然,淡淡地問道:“你準備去哪里?為什么要走?是辭職不做了嗎?”
“嗯嗯,我……辭工了,準備……回家吧!”我苦笑一聲,“出來這么久了,也該回去看看了。”
“回家?”映雪沉默半晌,皺皺眉,“就是這樣子?我記當初你出來時是豪情萬丈,意氣風發,說什么‘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可現在怎么想回家了?你就這樣辭工回去,那我呢?怎么辦?”
我沒說話,看著她的帶有哀怨的眼睛,笨嘴拙舌的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映雪停了一會,眼眶有點泛紅,把頭轉向一邊,“不知道這幾年我們是怎么搞的,可能彼此都變了吧!我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文杰,如果你要走,能給我一個理由嗎?不會僅僅只是回家這么簡單吧!”
我心里有點亂,悶悶地喝著酒,糾結著對自己的病情不知道要不要說。
有風吹進店內,掀起了桌子上面的一層薄膜,桌底下的桌布被風一吹,飄進了桌底,發出“獵獵”的聲響。
見我沒說話,映雪長嘆一聲,眼睛里滿是落寞,問道:“最近你是不是經常去怡君樓?”
“嗯!”我點點頭,“去怡君樓聽歌?”
“聽歌?”映雪的眼神還是變得有點憤怒起來,盯著我,壓住火氣問道:“那,那個特約嘉賓你應該早就認識了?”
“嗯!”我又點點頭,沒有再隱瞞,“以前在果園里認識的,她在那里煮過飯。”
“好,好,真的好!原來是這樣!”映雪冷冷地仰頭喝了杯酒,“不錯嘛!鄧文杰,這才是你要走的真正原因吧!對不對?難怪自從你進了翔遠后就一直魂不守舍,落落若失的!我還記得她唱的那首《釵頭鳳》,是不是為你唱的?現在你都要走了,難道不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我沒吭聲,低頭看著桌面,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看來!”見我沉默不語,映雪長嘆一聲,“看來,是我錯了!以前我一直以為,只是因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讓我們變得疏遠,變得不再像從前,變得讓我們無話可說,常常吵架。可是文杰,你應該知道,出門在外,誰都不容易,誰都很累。有的時候,我也想好好的休息一會,可為了我們的將來,我也只能朝前走,朝前沖。工作上的壓力也讓我心煩,所以許多時候,我也才會對你發火,對你發脾氣。可是每次吵完架后,看著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我也心疼呀!只是,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不對你發火,我又能對誰發火?”
我心里頭亂亂的,各種情緒在心里頭亂撞,往日的點點滴滴也在腦海里回映:學校里的笑語;火車上的歡顏;出門在外的無奈;工作上成功的興奮。可現在我又能說什么?我能說出我的病情嗎?映雪啊映雪,如果可能,只希望日后你能與秦源相濡以沫,攜手白頭,就當是我負了你吧!
“你愛寫作,在這方面下過功夫,這我也知道,我也希望你在寫作上能有所發展!只是出門在外,我們首先要學會生存,先要生活下去也才能發展自己的愛好。這也是我經常在工作上說你的原因!其實,憑你的能力,只要好好去做的話,哪里會只是做個倉管?只是,沒想到,這些竟成了我們彼此疏遠,無話可說的原因。為什么會是這樣?”,說著,映雪不覺間流下淚來。
我眼里澀澀的,更不知說什么了,唯有一杯杯的灌著酒。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很深了,窗外的霓虹照在那一排排綠化帶上,把樹木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搖拽在窗欞上。
我頭暈暈的,喝的多,說的少。而映雪,一杯一杯下去,也喝得醉眼朦朧的,喝完最后一杯酒,她搖搖晃晃站起來,說道:“不管是工作上的原因還是你另有所愛,我也不能再說什么了!也不想再追問什么了!好好對待那個女孩吧!別再辜負人家了,祝福你們!”說完,朝外走去。
“映雪。”我拉住她的手,“秦源應該是很愛你的,好好對他吧!他是個好男孩!”
“鄧文杰。”映雪站住,冷冷地看著我,眼睛里冒著火,“好像今天是你準備跟我分手的,現在你扯上秦源是什么意思?”
“是我對不起你,只是……秦源,他是個好男孩,以后……”
“好了,你終于說了句心里話了。鄧文杰,我映雪也不是輸不起的人,以后你就好好對待那個特邀嘉賓吧!至于秦源,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的!”呤雪甩開我的手,踉踉蹌蹌走了出去。
我追了出來,走到門口,正好碰見秦源從路口過來,映雪停住,我也停住。
“映雪,杰哥,你們沒喝多吧?”
“我沒事,映雪可能喝得有點多,秦源,你……你先送映雪回去吧!”我退后一步,輕輕地說了一句,說完,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映雪回頭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悲哀,也有委屈,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幽怨,我看著,心里不覺一冷。
“鄧文杰,你真好!真好!”說完,映雪冷冷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堅毅地轉頭看著秦源,呵呵一笑,輕聲道,“秦源,我們回公司吧!我頭暈。”
秦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映雪,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走上來攙扶著映雪,慢慢地往外面走去。
我回到酒桌前坐下來,又悶悶地喝了幾杯酒,頭腦里一片昏亂,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紙上是一首小詩:
“我愿是一只小小的鳥兒,
輕輕靠在你的肩膀。
日日聽你細說心語,
靜靜看著你的模樣!
不管時光怎么流逝,
歲月如何歷盡滄桑!
我都將把你記在心底,
做為我生命中最美的珍藏!”
小詩后面,寫了幾個“映雪”的字樣。是前幾天,在秦源床上拾到的。
靠在椅背上,我看著天花板上刺眼的燈光,喃喃說了一句,“映雪,映雪,對不起,你跟秦源一定要幸福!”
燈光很刺眼,兩滴淚,終于從眼角流了下來。
9。
當護城河的桃花漸漸飄落,一片片綠葉墜滿枝頭時,我的辭工也到期了。
一個包裹,一個皮箱濃縮了我這三年來的全部生活。沒有留戀,沒人相送,我獨自一人走出了工作了三年的公司的大門。
慕蓮本來說是要來接我的,我謝絕了。或許,人生就是這樣,匆匆的來,匆匆的去,無須太多的留念,也無須太多的牽掛。
離開公司時,我給呤雪留了最后一封信在門衛室:
“我以為我很大度,對什么都能看透,然一切到來之際,才知道什么是無助!
凡事是不是皆有定屬?而我的世界是否注定孤獨?或許人生就是如此,走過了就不再有回頭路!
明天我就要遠去,今后的歲月可否有緣再聚?人的一生有太多的風風雨雨,風雨中我會為你默默祝福!
空回首,往日的一切歷歷在目,嘆今朝,滿腹柔情又有誰憑訴?如果來生還是今世的重復,問你是否還是這樣不在乎?
再見了這一段情懷脈脈,謝謝你往日溫情的問候,當走進生命的寧靜與平和,我會衷情地祝你:相濡以沫,與共白頭!”
別了,翔遠!
別了,映雪!
別了,這一段時光!
天上飄起了絲絲細雨,我覺得自己的生命也如這飄零的雨絲,輕盈、易碎!
“慕蓮?”
走出公司門口,橫過馬路時,我看到慕蓮撐一把藍色的小傘站在雨中。看到她熟悉的身影,我有點驚喜又有些無奈的說道:“我不是叫你不要來嘛!”
“映雪呢?”慕蓮跑上前來,接過我手中的背包,問道:“她怎么不送你一程?傘也不打一把,頭發都淋濕了,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
“映雪出差去了!”我傻傻的笑道:“雨又不是很大,行李也不是很多,沒事!”
“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嘛!對自己好一點行不?”慕蓮接過我的背包背在身上。我拉著皮箱慢慢的朝前走。在歌廳里時,兩人都聊得很開心,可一到現實生活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望著那四下紛飛的雨絲,一時覺得有點沉悶。
“你晚上不唱歌嗎?”我無話找話地問道。
“我沒唱了!”慕蓮嘆口氣,悶悶道。
“沒唱了?”我有點意外,“為什么?不是唱得好好的嘛?”
“你希望我永遠的在那里唱啊!”慕蓮看了我一眼,“整天流連在那種燈紅酒綠之中,也不擔心我會變壞,或是墮落下去?”
“我?”我臉紅了紅,不知說什么,停了一會才說道:“這是哪跟哪呢?環境雖可以改變一個人,但一個人的變化如何,主要看他自身的素養如何,性情怎樣?如果一個人不想變壞的話,環境是起不也主導作用的!我看你的性情,想變壞也壞不到哪里去!呵呵!……”
“唉!難得你能這么想!”慕蓮嘆口氣,“從我進酒樓唱歌后,許多朋友都不想再去交往了。說真的,我不想給朋友眼中留下一個歌女的形象,或者說更不想讓人們認為我在出賣色相!”慕蓮悠然停住,盯住我道。
“傻瓜!”我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笑道:“唱歌也是正當的職業,現在在酒吧里駐唱的歌手那么多,后面唱成功的也不少!你就這樣不唱了不覺得可惜嗎?再說了,如果我那樣想的話,我也不會把你當成朋友了,也不會經常去找你了!更不會把我的心事全告訴你了。”
“朋友?”慕蓮低下頭,望著腳尖,沒有說話,兩人又默默地朝前走。
雨漸漸的大了起來,共撐一把小傘,有種久違了的溫馨浪漫的感覺,只是,我知道,這種感覺今后再也不會屬于我了。
走到護城河邊時,在廊下我停住,望著河岸那棵桃樹發愣。
“慕蓮,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也是在一棵桃樹下,你在看唐詩宋詞。只是,那時候是夏天,不是春天,沒有桃花。”
“當然記得,桃花落,閑池閣,一懷愁緒,幾年離索。唉!時間也過得真快,轉眼就是三年了,現在的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你知道嗎?后來我去找過你,在第二年春天,只是你已經回去了。那棵桃樹也開花了,開得很美!讓我想起了催護的那兩句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只是,那時候你已經有映雪了!”慕蓮搖搖頭,看了看那株桃樹。嘆口氣,“現在我真的很懷念那一段時光,雖然工資低,但過得充實,心中有夢,有希望,可現在,唉……”
映雪?我心中暗嘆一聲。當初是一同南下,可現在送別我的卻是另一個女孩。對慕蓮,我發現自己對她還是情深難忘的。要不然,也不會在第二年春天去果園找她,也不會有重逢后的激動與心痛,更不會對她傾訴心事。
或許,映雪說得對,我們之間的情其實在我走進果園,認識慕蓮后就已經出現問題了,這兩年苦苦維持的也只是個虛浮的外表,說到底還是我負了她。而秦源的出現,也只是我們情斷的一根導火線。其實,不管有沒有秦源,我們之間都不會有結果的。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吧!對映雪,我只希望她與秦源能攜手白頭。或許,生活有時就是這樣。而對你,我……”我低下頭,望著欄桿下靜靜的水流,無奈的說道:“慕蓮,如果生活允許的話,我也真的希望能陪你度過一生,只是現在……我只能希望你過得好!”
“過得好?”慕蓮苦笑一聲,望著遠處的絲絲柳帶,悠悠說道:“文杰,你以為我這樣子過得好嗎?自己的生活,讓我想起了唐婉的那句詞: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文杰,你為什么總是只想到別人?為什么不為自己想想?”
我無語,也無奈。
慕蓮低下頭,輕柔的聲音仿佛從天際傳來,“文杰,你知道嗎?以前在果園時,我曾以為我們能夠走到一起,可是那時你已經有映雪了。我只能把這份情埋在心底,也只能祝福你們兩人能夠白頭到老,過得幸福,可是現在……,現在映雪也走了,你就打算就這樣子回去嗎?你又怎么去面對家中的老爸老媽?”
我轉過身,不敢看她的眼睛。望著遠處雨霧中的山巒,樹影,眼里面也是澀澀的,不禁想起了父母親那蒼蒼白發和自己兩天前寫的一首小詩:“是否,我們有緣?所以,萍水相逢,卻能情深一片!是否,我們無緣?所以,兩地情牽,卻又總難相見!是否,我們相逢不晚? 還有太多的日子讓我們笑傲云天!是否,我們相見太遲?流逝的歲月讓我們錯過了相戀的季節!……”
? 爸,媽,為什么人生會是這樣子?慕蓮,慕蓮,我們又是否注定無緣?抬頭看天,天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著雨絲。
慕蓮放下背包,輕輕靠在我背上,哽咽道:“文杰,回家好好治病好不好?你可以治好的,一定可以治好的!讓我陪你回家,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我回過頭來,看著那雙流淚的眼睛,不覺間,自己的眼里也是澀澀的。搖搖頭,哽咽道:“慕蓮,你怎么這么傻?明明知道我的病情還要跟我回去?我能那樣子嗎?為了我自己而斷送了你的幸福?映雪我都不想告訴她,我又怎么忍心連累你?慕蓮,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還有多久,更不知今后會怎么樣?不過,今生今世,能有你這份情我也知足了。”
“可是,你的病只是初期,還是可以去治療的。”慕蓮撲在我懷里,哽咽道:“文杰,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沒有愛情的生命是苦澀的,就好像沒有水的樹木一樣。幾年來酒樓里的生活讓我覺得好累,也很懷念以前那段在果園的日子。我記得你說過,只要真心愛過一次,人的一生也就夠了,又何必在乎什么生命的長短?對不對?在果園里我們已經錯過了三年時光,難道還要錯下去嗎?”
我不由得點點頭,情不自禁的擁住了她。
“文杰,我們回家吧!家里的空氣對你調養身體有好處,好好治病,好好做你想做的事!好不好?你會好起來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學你想學的東西好不好?”
我默然,心里面不禁燃起了一絲對生命的渴望。又想起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么一段話:一個人在臨走之前應該清楚的知道他該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而不能因為生命的結束而忘記了自己該做的事。自己為什么要屈服于命運?為什么不能拼搏一番?自己失去了工作,但是還有自己情懷,還有自己的寫作,還有慕蓮的這段情,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筆把它記下來?就算自己明天走了也無以為憾了。
“慕蓮,你真的不在乎我的生命還有多久?如果……”
慕蓮飛快的用手堵住我的嘴,“我在乎,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但我更在乎能陪你走過的這一段歲月!哪怕它只有三年,兩年,或是更短!不過文杰,我相信你能振作起來的,勇敢的面對生活,好好的治病。不會讓自己的人生留下太多的遺憾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抬起頭,望著天空的蒙蒙煙雨,不禁又流下淚來。老天啊老天!我何其無幸,不知自己的生命將有幾時?我又何其有幸?能擁有慕蓮這份情懷?
“文杰,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我擦干淚水,哽咽道:“嗯,慕蓮,謝謝你對我的這份愛!為了你,我會好好治病,也會好好的寫自己的文字!走吧,我們回家去!”我站直了身子,一手拉著皮箱,一手挽著她,慢慢的朝車站走去。
雨停了,一陣清風拂過。回過頭,我看到在那棵桃樹的頂端,在那綠葉深處,有一個粉紅的花苞,在綠葉中,晶瑩閃爍,含苞欲放……
10,
三年后。
老家屋外的桃花又開了,一朵朵如粉如霞,燦爛似錦,粉紅的桃花映得我房間里也浮起一片淡紅的光暈。清風吹起,片片桃花隨風飄落,紛紛揚揚,飄飄蕩蕩。遠山如黛,才過初春,滿山綠樹新芽,映著初春的陽光,一片片燦爛如碧玉。
我喜歡坐在窗前,看那桃花一朵朵綻開,又一朵朵飄落,喜歡清風吹起時帶來的一陣陣桃花的清香,也喜歡細雨中粉紅的花瓣帶雨猶憐的嬌艷。
三年前回到老家后自己跟慕蓮種下了這棵桃樹,自己戲言,當桃樹開花的日子,也是自己重新活過來的時刻。如今,三年時間過去,滿樹桃花如期綻放了,而自己,在經過了幾次手術后,身體也似乎也好了好多。再經過一翻中藥的調理,我想,自己跟病魔的斗爭應該也快結束了。
開春前,慕蓮陪著我又去做了幾次復查,那可怕的“癌細胞”好像沒有了,看著那一疊厚厚的病歷單,我心有唏噓。這三年來,自己太難了,真的太難了,不過好在,這一切終于快過去了。
這三年來,慕蓮一直不離不棄地陪著我。回到老家后,她在我們縣里的酒店找了份駐唱歌手的工作,每晚唱幾首歌,收久不高,但在這個小縣城也還是可以維持生活。我因無法出去工作,只好買了臺電腦,平日里在家寫寫小文字,不停地往外面投稿,好歹工夫不負苦心人,一些小文字也在一些報刊雜志上得以發表。而自己以親身經歷創作的長篇小說《雪落桃林》初稿也被省內一家雜志社通過,準備在雜志上連載發表。
看著自己日漸紅潤起來的臉色,對未來也充滿了希望,三年前那種茫然無助的心態也不復存在了,這一切,還是要深深感謝慕蓮,感謝她不離不棄的陪伴。自己也計劃著,再過兩個月自己身體一切正常后就會開口向慕蓮求婚。
偶爾,自己也會想起映雪,想起秦源,不知道一別三年,他們兩個又過得怎樣?有沒有走到一起?映雪老家跟自己畢竟不在同一個縣城,相隔也還是有那么遠,如果兩個人要刻意回避的話,就算這一輩子不再再見也還是有可能的,只是,事隔三年,映雪,在心底里對我的埋怨有沒有一點點消散?
感情這東西啊!千古一情字,困繞了古往今來多少人?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看著窗外那清風中四散飄零的桃花,我嘆口氣,甩甩頭,把腦子里那些舊事給甩掉,打開電腦,開始繼續《雪落桃林》的二稿修改。
時間緩緩流逝,到了中午,我從電腦里抬起頭來往窗外望去,遠遠地看到門外的路口走來了三個人,不由得呆住了。
慕蓮?映雪?秦源?一時間,我摒住了呼吸,腦子里出現短暫的空白,他們三個怎么一起過來了?
拋下手中的文稿,我走出屋外,窗外的陽光刺痛了雙眼。
“文杰!”看到我,慕蓮拉著映雪的手開心地跑了過來,陽光打在她們臉上,像一朵朵燦爛盛開的桃花。
“你們……你們怎么過來了?”看著他們幾個,我一時不知道該說啥,原以為,在今后的日子里,會默默地將彼此埋在記憶里,直到最后的慢慢淡忘,自己卻沒有想到,三年后,大家會在這種悴不及防的情境下再次相見。
“杰哥。”秦源笑笑,跟我打了個招呼,三年不見,他還是那么帥氣,白白凈凈,一身正裝寶藍色西服,皮鞋亮锃,絲絲烏黑的頭發直立在額頭,只是,眼里多了幾分當初再出校門的成熟與自信。看著他跟映雪一同前來,我想,他們的關系應該已經確定下來了吧。
“文杰。”映雪走了上來,靜靜地打量了我良久,眼眶有點紅了,哽咽道,“文杰,對不起!你的事,慕蓮跟我們講過了,當初,是我誤會你們了,對不起!”
“映雪。”我看著她,她也變成熟了好多,一頭粟色的頭發波浪一般傾瀉而下,略施腮粉,淺抹唇紅,一件粉色的外套配一條淺藍色牛仔褲,顯得青春活力。一時間,許多話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時過三年,再次相見,自己感覺恍如隔世,而過去的那些時光也剎那間回到了腦海,學校里的彼此傾心,一起南下的點點滴滴,去“翔遠”應聘時填寫彼此信息的瞬間,在“翔遠”工作時的爭吵,后面的離開。人生,真的有太多的無法預料,當初以為,自己跟映雪會不離不棄地走到最后,只是沒想到,短短幾年時間,我們的一切會發生那么大的變化,是自己對不起映雪還是映雪對不起我?還是我們都錯了嗎?
“沒事,慕蓮……他是什么時候告訴你的?”我輕輕問道,“現在,你跟秦源……一切都還好吧?”
“杰哥,我跟映雪已經訂婚了,準備今年國慶結婚。”秦源在后面插了一句。
“秦源!”映雪回頭瞪了秦源一眼,眼里有嗔怪,也有濃濃的愛意。
“沒事啦!映雪,現在杰哥有慕蓮不離不棄的陪著,你還在擔心什么呢?”秦源低頭溫柔地看了映雪一眼,用手親昵地摸了摸了她的頭,又抬頭看著我笑道:“杰哥,對不起,也謝謝你,更要祝福你,祝福你跟慕蓮,真的,你們這份難得的情讓我很感動,真的!我略有幾份尷尬,秦源的這句話,包含了太多的意思,大家也再明白不過了。只是,三年來來的與世隔絕,自己天天沉浸在文字里里,對于外界的這些交際,自己似乎反應遲鈍了,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時間,場面有種淡淡的尷尬。
“大家都進屋去吧!這么多年沒見,你們要好好聊聊。”慕蓮看見我的不自然,呵呵一笑,緩沖了一下尷尬的氣氛。
“對不起,文杰,上個月我不是去了趟南方嗎?就去翔遠看了看映雪。”回到屋內,慕蓮一邊招呼映雪坐下,一邊說道:“我想,許多事還是說明白的好,畢竟,大家也是朋友一場,也不要在心里留下遺憾。再說,現在映雪跟秦源都是翔遠高管了,事業有成,愛情幸福,也該慶祝慶祝了。”
“啊!這么好!”我笑笑,贊嘆道:“恭喜恭喜!就知道,你們兩個在職場上肯定會過得好好的,還是你們厲害!”
“沒有啦,在廠里混得再好也還是個打工的而矣,你跟慕蓮也不錯啊!聽慕蓮說,你快出書了?”秦源笑道。
我打開電腦,把那篇《雪落桃林》推到他們面前,眾人匆匆讀了一遍,映雪又紅了眼眶。
“杰哥,現在你身體也好了,寫作方面也算是初步成功了,啥時候請我們喝喜酒了?”秦源看著氣氛有點濃重,笑笑道。
“我?”我抬頭看了慕蓮一眼,站起身來,握住慕蓮的手,說:“昨天有收到雜志社用稿通知,等這篇小說見稿之時,我就會向她求婚,計劃,也在下半年舉行婚禮吧!”
“好啊!那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舉辦一場婚禮了,慕蓮,去把你們的酒跟飲料拿出來,大家舉杯歡慶吧,為你們,為杰哥,為我們大家幸福的人生!”
“好!”慕蓮也歡呼了一聲,去房間倒了幾杯酒,又給我倒了杯果汁,“來,為我們三年后的重逢,也為我們的明天,干杯!還有,今天晚上縣里星月樓見,我的地盤我做主。”
“好,干杯!”
“呯!”幾個杯子碰到一起,杯中的果汁酒水在屋外桃花的映照下閃爍著絢爛的光澤。
屋外,一陣清風吹過,院內桃花團團簇簇,晶瑩粉嫩。花開花落,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了一場漫天花雨……
? ? ? ? ? ? ? ? ——2025.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