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雞夫婦的故事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家曾有兩只小白雞。他倆是注射了預防針的強壯生物。一公一母,青梅竹馬,相親相愛。
小白雞的童年是幸福的,至少在我們家那段是幸福的。剛破殼那會兒我就不知道了,也許它挨了很多針,吃了很多藥,可在我們家確實沒怎么生過病。
年幼的我和弟弟以照顧小白雞為趣,還給二位小雞命了極其沒深意的名——白公、白母。所以那時候在我家,你經常可以聽到我倆互相講故事——
“弟,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小白雞,叫······”
“白公、白母。”老弟流利地搶答。
“他倆······"
“拯救世界”老弟又流利的編出了下文。
嘰里咕嚕······
bla? bla ······
胡亂編白公白母的故事取樂且不說,我要講的是白公白母的愛情故事。
卿撲啦膀來,繞拍弄蒼蠅。話說小時候,白公并不愛白母,甚至連最起碼的禮讓都沒有。我和弟弟見狀就義不容辭地用人類社會的規范來約束白公:“白公,你這個公積,要讓一讓母雞好不好?”可白公不聽啊,就不讓就不讓就不讓,所以挨了不少蒼蠅拍。小雞愛吃蒼蠅啊,挨拍也幸福。這就算白公為白母挨的最初的打吧。
那時候白公相對于白母還沒有太多的性別優勢,性別優勢是體現在以后。
白公越長越大,長到了十多斤,這在雞類中就算佼佼者了。白母卻始終維持著七八斤的體重,嬌小可愛。
白公可以找到比白母更多的蚯蚓和小麥(僅限夏季麥收時),白母也想吃,白公找到后就咯咯地叫她來,一邊教還一邊點著頭,把食物啄起又放下,啄起又放下,等著白母來。白母一來,白公就猛然啄住白母的領羽,踩上白母的背,白母被壓得身子一沉,屁股一翹,白公就得逞了。不知從何時起,白公學會了用食物誘騙白母,記得當時我是支持白母的,總是把白公一腳踢飛,或者直接叫來我家笨笨狗,趕走“行兇作惡”的白公,然后再拌一大碗麥麩給白母,氣得白公干瞪眼。
后來發現不行啊,白公更壞了。作案的成功率降低,作案的頻率就增高,他開始用小石子誘騙白母了。就是找著一個石子,也裝作是食物的樣子,啄起又放下,啄起又放下,騙白母來。防不勝防。
后來白公哪怕只找著了空氣,也裝作有食物的樣子,一副紳士的樣子邀白母的。白母屢次受騙,低智商的東西,估計在去我上學的時候受了不少氣吧。
后來白母開始生蛋了。
咯······咯······咯咯。沒生出來。
咯······咯·····咯咯。沒生出來。
第一次生蛋的白母團團轉,聲聲叫,就是不生。
媽媽一把抓住白母,在白母屁門上摸摸,再一把扔開白母——“到屁股門子了怎么還不生?”
白母被嫌棄了,她還是不會生。白公安靜地在旁邊站立,不知是不是理解了白母的痛苦,始終沒拿空氣騙白母。不知是不是,但那時的我覺得是,小孩子堅信雞是有感情的。
白母被關進了小藥鋪旁的小廚房,在爛柴火堆上坐著,媽媽給她屁股底下墊了一塊破布,以免笨雞摔破雞蛋。
白母在廚房里“咯······咯······咯咯。”
白公瘋狂了,舒展舒展健壯的雞翅膀,后退了一定距離,然后斜著身子,猛地撞向腐朽了的木頭門。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他連撞了幾次,都用了同一邊身子。撞的時候,用一邊的的翅膀護住身子,猛地向前撞。要不是我攔著他,他還要撞第五次六次。
越撞屋子里白母叫得越響亮,現在成熟了一點兒的我還是不得不用感情來解釋白公當年瘋狂的行為。
我又自作多情地給白公開了一點兒門,差點沒被媽媽罵死。媽媽是半小時后發現的。
“公雞咋在屋里?”“哎,他叫白公。”我受責備前還不忘強調一下我和弟弟給白公起的名字。
老媽果斷無視,“是不是······”“哎!我!我!”被揭穿前承認錯誤是明智的選擇。
母親把白公趕出來,吵我說:“掙個(本來就)聲部出來,你還叫公雞來搗混。”她又忘了公雞叫“白公”,可我沒強調名字。被屋里的景象逗笑出來——白公端坐在柴堆上,白母臥在地上。母親卻強硬,隨手抄起一根棍子:“你這死雞。”白公滾出去了,留下白母。母親用鐵絲擰了門,我還捂著嘴笑。
后來,很久,白母生出了一顆蛋,一顆帶血的蛋。第一次生蛋的母雞產道撐出血了。
白母生的雞蛋很好吃的,因為是土雞,吃土生土長的食長大的。可是不夠吃啊,母親在市場上買了退役的蛋雞回來養,養養就會又生好吃的蛋了。
白公更猖狂了,有了新來的雞,白公就欺負,一會啄得要死,一會兒又紳士似的,“咯咯咯咯”點著頭“請”新雞來吃食。雖然這時候的白公很“擾雞”,但總體來說那些新來的母雞算白公的妾,這一家還能維持好。
但兩只紅公雞來了之后就不一樣了。
公雞是人家送的雞,其中一只鮮艷美麗,氣宇軒揚。傲氣不亞于白公。他又得到了一個俗不可耐的名字:“大紅。”其他的公雞就不說了,都沒大紅漂亮,在白公面前也是一無是處。
大紅到這兒一段時間逐漸站穩了腳跟,和白公是天天斗、日日斗,往死里斗。其他雞被啄瞎眼,啄掉毛都是正常的,唯有大紅和白公難分上下。
大紅來了欺負母雞,輪上所有蛋雞。白公不氣,不用說,白母是這里最漂亮的母雞,她身材圓潤、羽毛潔白、玲瓏小巧、體態優雅、母性十足。那些蛋雞,長期住窄小的籠子以致羽毛稀稀拉拉,又禿子、又瘦。一次白公的銳眼看到大紅在欺負白母。好呀,第一美母雞都敢欺負,兩公雞又是幾個回合打斗。
打斗的時候,白公豎起脖子上白花花的雞毛,露出白嫩嫩的雞皮,甩甩健碩的雞腿肉、目光似箭。大紅豎起紅紅帶金光的翎羽,撲棱撲棱羽毛排列有致的翅膀,尾部的長雞毛亂顫。我們都是用大紅這種漂亮公雞的尾部羽毛做毽子的,他真美。兩束凌厲的目光一交,死盯幾十秒,兩雞同時出擊。
沒有結果的。
鑒于雞群不和睦,母親決定殺掉大紅和白公兩者的其中一個。考慮到白公比較重,又和新來的多數公雞不是一群,就把白公抹了。白公的肉很好吃,雖然殺時我和弟弟哭天搶地,但肉我們都吃了很多。
老爸掂著雞腿使雞倒掛,握住雞頭,老媽掌到,拔掉白公喉部的幾根毛,輕輕一抹,殺得極成功,瞬間血涌,咕嚕咕嚕流到地上放著的碗里。血流盡,往地上一扔,白公沒撲棱幾下就死了。白母是在看著的,其他雞都在看著的,可他們是畜生,看著又如何。
白公的肉剁了整整一大盆,他的確是個好雞,肉質鮮美、筋骨強勁。啃能啃出樂趣,不像飼料養的籠子里生長的雞,肉軟綿綿的。
吃了肉喝了湯也算心中有白公了。
白母從此是大紅的母雞,公貌母貌,也不算屈就。只是再沒有公雞為她撞過門,也再沒有高大的白色身影在她身邊懶懶地舒展開半邊翅膀的羽毛。那一對白色翅膀上的白色羽毛已經褪盡,成了構成雞毛撣子的材料。那對曾在沙子上刨坑恩愛嬉戲的小白雞,再也不會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