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搖大擺的貓太多了-伊坂幸太郎

來自伊坂幸太郎的「仙臺ぐらし」中「ずうずうしい貓が多すぎる」一文。隨便翻翻,很多不準。

我們家的庭院里,總有貓走來走去。
大概是因為穿過庭院剛好可以從這邊的道路穿到那邊道路的原因吧,總能透過窗簾看到悄悄從窗外走過的身影。一開始的時候,貓也只是從窗外走過而已,于是想著算了吧,也沒什么。比起看到那些明明應該在天上飛著,卻帶著點愚弄人類意味,在庭院里散步的烏鴉時的憎惡感,貓走來走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不久就發現并不其然。貓開始在我的院子里拉屎了。輕巧的坐下,完事后蓋上土,再若無其事的離去。雖然我自己沒有親眼目擊過這個場景,但根據鄰居和妻子的證言來看就是這樣的。
沒有想好明確的對應方法,就這么過了一段時間。在這段期間,貓又更加得寸進尺起來。
“看起來好像已經把這里認定成廁所了。”有一天,妻子這么說。
“認定?”
“總是在同一個地方拉屎,搞得很多蒼蠅飛來飛去,很麻煩啊。”
“應該是已經認定我們家院子是廁所了呢。”
“不是院子,而是單純當成廁所了吧。”
這樣下去可不行,我也終于明白了這點。我們家這里可是庭院,而不是什么廁所啊。
“最近,好像還有貓在我們家院子里面打架來著。”妻子繼續報告。
“有什么爭執么。”
“有一只一直來這里的貓,在追打另一個貓。有種‘你這家伙,以為這里是誰的家啊’的感覺,超有壓迫力的。”
“明明這貓也不是這里的住戶啊。”
于是我開始考慮對策。
是應該用點驅趕貓的藥,還是種上樹,還是說,在貓過來拉屎的時候對他們發火,讓他們產生恐懼的條件反射呢?
但是,我也沒法真的嚴肅的考慮對策,我已經發現了,對于把這些野貓趕盡殺絕這件事情,我內心仍然踩著剎車。對貓大喝“別把這里當廁所啊!”時,內心就涌起了罪惡感。
十幾歲的時候,我老家養過貓。
我時不時會被問,是不是養著狗呢?大概因為我寫的小說里面經常有狗登場,而且這些狗總是被描寫成特別的存在的緣故,別人會認為我對狗有特別的情感,從而認為我是個養狗的人吧。
但是實際上,我從來沒養過狗,相反倒是和貓一起生活過。
初三開始到高中畢業離家的這4年當中,和4只貓一起生活過。
最開始的是一只雜種的老貓,黃色的,像個胖胖的玩偶一樣的公貓。本來是野貓的,突然有一天就來到了我家。
不太記得最開始的契機是什么了,可能開始他只是在我家的院子里徘徊,然后我弟弟開始給他喂食了。一開始是把紙盒放在窗外,裝了些吃剩的魚啊什么的。一旦開始喂食的話,貓當然就會頻繁的過來,貓一旦頻繁的過來,當然就會開始走進家里。比起外面,家里要暖和的多,這是當然的。意識到的時候,這只老貓已經住在我家里了。不知不覺,他已經鉆進了家里的被爐里。
之前這只老貓過著怎樣的生活我當然是無從得知,總之就是臟臟的,而且總是一副感冒的樣子,流著鼻水,身上飛著跳蚤,也經常吐。雖然后來也明白貓就是經常會吐的,但回想起來,還是覺得那只老貓的吐法略微有點厲害。一不注意就在地板上的這里那里堆著一堆吐出來的東西,我這種懶人也不得不去打掃干凈。
老貓是什么時候死的呢,一時已經記不清了。但是,有兩件事情是我一直記得的。
其一是,不知道是因為上了年紀還是生病從來都一聲不吭的老貓,在死的前一天,第一次大聲地喵喵叫著。那時候正好在吃晚飯的我們一家人,都一起盯著里面的窗戶附近的老貓,驚訝說“第一次叫了呢”。后來再去想,那可能是他感受到了臨死的痛苦,而發出的悲鳴聲吧。
但是,這想法也太讓人難過了。也許是對著還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們說著,“長久以來感謝你們的照顧”,這樣想還稍微感到寬慰些。
另一件記得的事情是,為了把死去的貓埋在后院,一邊哭泣一邊挖土的我想,一定不會忘記這一天的,一定一定會永遠記住這個日子的。
然而現在的我已經記不起當時覺得那么重要的日子了。連是什么季節都忘記了。但大概人都是這樣的吧。
老貓死之后,我家開始有各種各樣的貓出入起來。頭領死掉后會變成群雄割據的狀態那樣,從鄰居家飼養的家貓,到臟兮兮的野貓,都會來吃我們家的喂食。有時就隨隨便便的跑進我們家里來了。
老貓的死讓我們全家都覺得很難過,所以就決定不再養貓了。但窗子下面傳來喵喵的叫聲時,還是會放點食物過去,于是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大概有點像和既不討厭但也喜歡不起來的女人談著不上心的戀愛的男人的感覺吧。反正也沒有分手的理由,就因為這樣就持續交往著。這種男人總會被質問“反正就是和我玩玩的吧?”“明明也沒有結婚的打算。”,同樣的道理,我們大概也會被這些貓質問“明明也沒有飼養的打算,也就是玩玩的吧”。不過看到這些貓的帶著點狡猾的面孔的時候,才發覺被利用的,原來是我們這邊啊。
話說回來,在這群雄割據,門庭若市的情況下,有一只神經質的白貓。是一只很警覺的母貓,即使來吃了我們喂的東西也不會露出獻媚的樣子,應該說有種惡女的氣息吧。我們把食物放好之后,她會做好萬無一失的警戒之后,猛的叼走吃的東西,就這么飛快的跑開。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啊,這么薄情,我都驚呆了。不過那個時候我剛好初中畢業,正因為高中開學,自己的生活也一片兵荒馬亂,對這只也就時不時過來一下的白貓,也沒怎么太在意。
但是,我還是注意到,這只白貓的腹部正在一天天大起來。想著是不是吃多了啊,但無論怎么看,也像是懷孕了的樣子。“對野貓來說可是很辛苦的啊,到底要怎么養育孩子啊。”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這么想著。
當然也想過,生下來了會不會放在我們家里養啊。但白貓的警戒心太強了,實在無法想象她會把孩子交給我們。何況我的奶奶說過:“貓這種東西,會在什么地方偷偷生下孩子,要過差不多一個月才回讓別人看到。”于是我想,可能也就是等小貓大了會帶過來這樣吧。
白貓生產的那天是四月連休的最初一天,當時正好是天皇生日,所以一直記得。
早上,打開窗戶的時候發現白貓在那里,肚子很明顯癟了下去。到前幾天為止,肚子還是膨脹著,看起來很重的樣子,所以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已經生了啊。也跟剛起床的父親和弟弟說了,“這樣啊,那大概過一個月就能看到小貓額吧”,覺得時間還有余裕,悠閑的想著。
但立馬就發覺已經沒有余裕了。
白貓咻的一下從窗戶跑進來,明明之前從來不接近家里的,現在卻優雅的走到電視機前橫躺了下來。而且嘴里還叼著小小的,肉塊一樣的東西。
不會吧,我不禁無語了。她嘴里叼著的黑色的東西,雖說猛的一看像濕漉漉的老鼠,但仔細看一下就能看出是貓寶寶。
客廳里面有件沙發,白貓飛身跳上去,把嘴里的小貓放下,開始舔舐小貓的身體。遠遠看著這幅光景的我們三人,不禁瞇起眼睛,覺得好可愛啊。。。才怪。
很親近的貓把剛剛出生的小貓帶來的話,還算可以理解,但這可是到現在為止完全沒有親近之意,相反一直呆著敵意的貓,把剛剛生下來的小貓毫無防備的帶過來了啊。太突然了,就好像一直只是因為惰性才沒分手的女人,突然間把身體靠過來,說著“想和你一起白頭偕老”的感覺。
一句話,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我們也是一片茫然。
過了好久,父親才喃喃說:“到底有幾只啊。”貓一次是能生好幾只的,有時候小孩的父親也不盡相同,只有一只小貓的情況是很少的。
就在這時候,白貓突然穿過客廳,從后窗跳出去,又銜了一只小貓進來,這次是一只白色的小貓。她把這只小貓放在剛才那只的旁邊,又舔了起來。
“也是啊。”我這么說著。怎么可能只有一只呢。
沒過一會兒白貓又跳了出去,返回的時候小貓的數量又一次增加了。不久又如此往復了一次。
一共四只。
白貓生下來的孩子,是兩只三花,一只黑貓,還有一只黑白相間的小貓,一共四個孩子。小貓們喵喵喵喵小聲的叫著。這樣下去可不行啊,我們這么想著,于是慌慌張張的拿了牛奶和柴魚花放到白貓的面前。
白貓又露出往常那樣神經質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在我們的面前添起了牛奶。
“我和我的孩子們,請多關照了。”
就這樣,我們家的貓突然變多了起來。當然同時養五只貓是不可能的,于是有兩只就送給了住在信州的伯父家。而且明明電話里說的是“能不能就幫忙養一只啊”,卻帶了兩只過去。“看到兩只貓之后,一定會覺得兩只都很可愛,無從選擇,沒法說出只領養一只這樣的話呢。”母親采取了這樣的迂回作戰方式。果然如她所說,喜歡小動物的溫柔的伯父,最終把兩只小貓都帶走養育了。實在是感激不盡。
這以后,白貓就和她的兩個孩子一起,在我家住了下來。當然,這以后也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比如說,有時候,我在客廳和弟弟兩個人看電視的時候,余光瞟到我們家的三花走了過來。穿過大門,走上臺階。一開始也就覺得“啊,跑到二樓去了啊”,但立馬發現他的樣子和平常有點不一樣,明顯身影有點奇怪。
我和弟弟面面相覷,“喂,剛才那個。。。”“鴿子?”“是鴿子吧。”互相這么確認著。
三花叼著的東西明顯是剛出生的鴿子。我們飛快的跑上二樓,從三花嘴里奪走鴿子。不管怎么說是救了下來,從房間的窗口放飛了。
為了把曾經是野貓的白貓給洗干凈,曾經和父親兩個人一起把她帶到浴室去。從來沒有沖過水的白貓,在放水開始的的幾秒間,就發出高亢的叫聲,從我們手里輕巧的跳了出去,從浴室小小的窗子逃走了。
為了追趕逃走的白貓,我和父親慌慌張張的拉開門,這時候,門把突然掉了下來。
這是哪門子的小短劇啊,我們都呆住了。
我和父親被反鎖在貓逃走的浴室里,只能高聲求救的場景,怎么想都很滑稽。從此以后,我們就放棄了給白貓洗澡的念頭。
對了,還有廁所的事情。
實際上,和我們一起生活的這些貓,基本都不在家里上廁所。當然偶爾身體不適的時候還是會在家里便便,但大部分時候都在外面解決了。具體在哪兒呢,就是鄰居的田地之類的地方。我家的旁邊就是別人種蔥的田地。無論是開始的黃色老貓還是后來的白貓,大概在當野貓的時候就在那里解決了吧。就算后來住進了我們家,想上廁所的時候,貓還是會跑到那邊的田地里面。至于白貓的孩子們,大概因為媽媽的教導的緣故,理所當然的跑到田地里上廁所了。
平時不怎么看的出來,不過下大雪的早上可是一目了然,貓的腳印從我們家延伸到鄰居的田地里,在田地的正當中還留下了坐在那里的痕跡。看到這個,有種想要完全犯罪卻完全暴露了的尷尬感,不過也會想“多少還能當作肥料呢”,在內心為他們辯解。
田地的主人也是蠻心胸開闊的,從來沒有過來責怪我們。
所以說,如今對著把我們家當作廁所的貓們,怎么也沒法真的發火。但也有點無法接受自家的庭院被這么使用著。該怎么辦呢,我不知如何是好的煩惱著。不過比起銜著一堆剛生下來的小貓,大大咧咧住進我家來說,大概還是好一點的吧,只能這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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