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醫生辦公室。我和小潘大夫挨著坐。小潘正懷孕。忽然進來一位老太太，笑嘻嘻地說：我給你做了一份剪報，想你們了來看看你。
小潘翻開剪報，每一頁都整整齊齊地粘了幾份孕期教育的剪報。集成了一本書。
這個年代了，誰還稀的看剪報？可是誰還有心去一點一點地收集剪貼剪報呢？
小潘說，這是她們一位甲狀腺癌的患者。人特別好。
幾年后我出門診，按例只有病人都看完之后才加號，凡是在沒看完的時候來的一律拒絕。
這位王阿姨忽然進來，笑瞇瞇地拜托我加號。其時我剛面無表情地拒絕完別人，按理也得拒絕她，不然會出現攀比鬧事。
我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調試過來，卻馬上義無反顧地說：我認識你，我給您加。
后來兩次門診加號都遇上了我，開完藥我就問：您都老病人了，怎么不每次約號呢？
然后給她約了下次就診的號。詳細告訴她如何操作。
一會在走廊里遇見她回來，拿著一袋東西給我表示感謝。
我覺得我給她加號是因為她人好，不好意思還拿她東西。
我倆在走廊里就撕巴起來了。
對比那個流傳廣泛的小患者和老醫生互相鞠躬的照片，我們這個撕巴的場景其實也挺能體現醫患和諧的。
后來我輸了。她一溜煙小跑走了，一邊念叨：真是的，還和我老太太撕巴……
王阿姨每次都笑容滿面，表情柔和。其實她自己同時患了甲癌和乳癌，家里人也有類似病史，所以成了我們的常客。
她如此地感恩于我們的日常工作，所以即便我不是她的主治大夫，仍然愿意主動幫助她。
你說，善良有用嗎？
沒有用。命運如此不公，讓一位如此善良的老太太罹患兩種癌癥。
難道，善良沒用嗎？
好像也有用。即便命運不公，她仍然用自己的善良和堅強感動了別人，為自己獲得了一條小小的綠色就診通道。
說點題外事。
我們圈里曾經轉過一個照片，說這位在急診住院的老人，在有人要打醫務人員的時候，他讓他的兩位女婿出頭保護醫務工作者。急診醫生很感激他，轉發照片，許諾以后老人有什么事要給他綠色通道。
我有次值班不知為啥手機沒聲音了。半夜自己醒來，發現手機上一個急診未接電話，都過了一個小時了。我心情復雜地去了急診，看見一位嵌頓疝的老爺子在靜靜地等著我。他說他門診掛了好幾次號都掛不上，就不看了。然后今天就嵌頓了。
給他復位之后我又主動給他約了我們疝氣專家的號。因為我遲到內疚，因為他等了這么久還不急不躁不鬧。
這樣他治了腹股溝疝之后又治了腰疝，也是一鼓作氣把問題都解決了。
其實就是這不經意之間的善良，可能就會給人回報。可惜我們醫務工作者能力很小，也就這點本事了。
希望回報都是因善良而得，不是因撒潑而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