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的春天，小葉出生了，小葉媽媽很傷心，因為小葉爸爸是個軍人，一直希望老二是個兒子，結果又是一個閨女。小葉媽媽很愛小葉爸爸，所以像是賭氣，在小葉剛出生的那兩天，即便哇哇啼哭，也滿腹怨氣地不去抱她。小葉爸爸在深山里搞通信，一年回來不了幾次，小葉媽媽一個人帶著姐姐在北京工作。于是，小葉跟著奶奶長到四歲，直到爸爸也調回了北京，小葉才被接到父母身邊。
在爸爸的眼里，小葉是個忒有主意的孩子。小葉爸爸有著軍人的氣質，每天早上六點，耳邊就像有起床號吹響一樣。那年冬天，他把兩個女兒從睡夢中拎起，像新兵出早操一樣，帶著她們圍著操場跑圈。小葉真心覺得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天兒黑黝黝的，穿著和她一樣高的棉猴，拖著厚重的棉褲，半夢半醒地跑著。唯一覺得有點樂趣的是，之后爸爸會跑到一個早點鋪子，給小葉買好吃的豆包。她決定各種賴床以表示抗議，和爸爸戰斗了一個月，終于只剩下姐姐苦哈哈地和爸爸去出早操，所以姐姐像樹一樣練就得挺拔而健壯，小葉則像個豆芽菜，一直長到瘦瘦弱弱地長到成年。
在爸爸的眼里，小葉不是個乖孩子，像長在野地里的大喇喇的莫名植物。大院里的孩子，衣食無憂，小葉跟在大孩子的后面，粘知了、烤蜻蜓、翻墻拆瓦的，很有點雞犬不寧的樣子，加上莫名地倔強有主意，常常被懲罰。“去！大衣柜前站一個小時！”小葉便一聲不吭地站在大衣柜的鏡子前面去了。鏡子里的小葉，黑黑瘦瘦，兩支羊角辮迤邐歪斜地掛在高昂的頭上。寬闊的額頭，兩條雜亂但濃密的眉毛，黑黝黝不安分的眼睛，透過鏡子觀察著屋子里一切。
在爸爸的眼里，小葉不是個漂亮孩子。機關幼兒園 兒童節的演出，小葉穿著綠綢小褲、粉綢小襖跳舞。爸爸去看了，回來和媽媽說，“哎，這孩子奔兒頭真大，有黑又瘦的，還畫著紅臉蛋，猛一看，這是誰家的丑娃娃啊！”小葉很受挫，什么是好看啊？是姐姐那樣白白凈凈，可愛的小胖臉嗎？于是，小葉有點自卑，每當院里小孩子唱著“奔兒頭奔兒頭，下雨不愁”的時候，她的小臉就漲得通紅。
什么是好看啊？小葉覺得食堂門口櫥窗好看，那里總有一些畫兒，小蝦兒的須子好像透明似的，竹子一節一節的像要從畫里長出來，牡丹花菊花顏色可真美。小葉總是在幫媽媽買饅頭的時候，通常20分鐘的來回，她總能磨蹭個把小時。那時候的小葉，好像一下就文靜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