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百度搜索欄里輸入“單安晨”三個字,回車,出來四五條毫不相關的結果。我又嘗試了微博人人QQ空間,全都無一例外的找不到相關的內容。我愣了愣,這時手機亮了,是不方的微信:“他要么是改了名字,要么就是死了。”
單安晨,他是不方的小學同學。他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生,無論相貌、成績還是性格,都不足以使他引人注目??善环接涀×诉@個還算特別的名字,可能是因為單安晨的一嘴外地口音。
單安晨有著同齡的男孩子都有的淘氣:接老師的話茬,揪女生的小辮,或者偷偷藏起同桌的作業本。不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關注這個坐在她斜前方的男生。上課,她總是忍不住瞥他的側影,短短的頭發,挺直的腰板,時而專注,時而大笑。有一次單安晨笑著笑著扭過頭來,她有些尷尬和慌張,也就跟著傻笑起來。
不方和單安晨在同一個學習小組,她喜歡這種小組活動。因為她可以趁機看單安晨的作業本,跟他聊天。她發現單安晨的手上有很大的疤,身上隱約也有。單安晨跟她說是小時候淘氣,爬鍋爐燙的。漸漸地,不方比周圍人更了解單安晨,比如他喜歡讀書寫字,比如他的老家很美,比如他們兩個同年同月同日生。
不方小學時,有一個玩伴叫宛盈。宛盈跟不方一般高,性格卻迥然不同。宛盈外向直爽,大大咧咧,開玩笑的時候拽男生的衣領。不方心思細膩,安靜內斂,比起跟同學斗嘴打趣,她更喜歡在一旁陪笑。放學時分,爺爺來接不方回家,都能碰到宛盈和她的外公。不方奶奶熱情好客,會邀請宛盈到家里吃晚餐。兩家住的也近,自然而然地就熟絡了起來。
女孩兒之間,喜歡分享秘密,那是人生最純真的悸動。無獨有偶,不方和宛盈的心里,是同一個名字。不方的奶奶,依舊念叨著讓宛盈來家里做客,而她倆之間的話越來越少。
轉眼間,到了六年級。不方的生日在冬天,她驚喜地收到了單安晨送的生日禮物。她滿懷欣喜地拆開,是一個筆筒,一只老鷹擺件和一堆奇怪的小物件。顯然,送禮物的人精心裝扮過,但是參差不齊的金色包裝紙將男孩子的笨拙暴露無遺。十二歲的不方還看不到單安晨的用心,她很生氣因為她覺得這個禮物很爛,比她在飾品店看到的那些都丑。后來幾次整理房間,這個禮物就被不方丟掉了。
在那個燥熱的夏季,老師不斷地講述著“畢業”,而那時的不方還不懂什么是分別。
某個早自習,班級里突然間少了單安晨的身影。老師說他去做手術了。不方并沒有做出很夸張的表情,甚至都沒有抬頭。她對于那天的記憶,就是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記憶很淡,所以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意識到,那是她最后一次聽到“單安晨”這個名字。
班上的同學分散在全國各地上學,還有的開始早早地在社會打拼,但沒有人與單安晨有聯系。后來,同學說宛盈見過他,說他變胖了。還有一次,一個同學說在街上見到了單安晨。他的頭上畫著紫色的線,應該是準備做手術的。他變得很胖,特別胖,是那種不正常的胖。后來,就再也沒人見到過了。再碰到他的父母,說是回老家了。這些瑣碎的消息,拼拼湊湊,不方揣測著,她期待有一天能在微信群里看到他。
這個年頭,怎么會有人沒有微信呢。
不方就這樣心心念念地,直到有一天她去看《夏洛特煩惱》,電影散場的時候,她一轉頭,看到了一個曾經熟悉的人。宛盈跟她看了同一場電影。不方才發現,這么多年,竟都沒有加她的微信。她們互相看了一眼,又都低頭,沒打招呼。宛盈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在不方奶奶家,一口氣吃掉好多個包子的小姑娘。
偶遇宛盈,勾起了不方的回憶。校門口,放學的路上,學習小組,單安晨……她打開電腦,重復了曾經無數次的搜索。結果還是那樣。她終于按捺不住,聯系了一個之前遇到過單安晨的同學,那同學早早就混了社會。
“在嗎,問你個事兒~你還記得我們小學那個叫單安晨的同學嗎?”
“……嗯,好像不在了……”
“……”不方的喉嚨有些干干的,說不出話。
一句“不在了”,輕飄的如同班主任當年的那句,撲滅了她許久的期待。那個讓她跟宛盈心照不宣,她心心念念這么多年的男孩子,就這樣,在她的生命里,沒有一張照片,沒有一個手機號,沒有一句聊天記錄,終究,只留下了一個名字。
不方一遍遍怪自己沒有偶遇單安晨的運氣,之后又在一次次慶幸沒有見過生病的他,心中的單安晨,永遠是當初那個美好的少年。以后的生日,她都會想起曾丟掉的生日禮物,還有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孩子。
還記得我跟不方第一次聊起這個人。
“你第一個喜歡的男生是在什么時候?”
“小學同學,而且他對我也很好”
“那你們現在還有聯系么?”
“小學畢業后就失聯了,周圍也沒有同學聯系過他?!?/p>
“怎么會,沒有手機號么?那時候也有QQ了啊。你不會只知道他的名字吧?!”
“嗯。而且他的名字很特別,應該沒有重名的……”
“我幫你搜搜。”
“你搜,單安晨。”
……
后來,不方對我說,“想見的人一定要趁早見,不然真的可能再也見不到了,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