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4日
昨天武漢封城了, 唐萍憂心忡忡地陪著母親來醫院透析。
照理說今天是除夕,醫院里應該沒什么人的,但她發現醫院里的人比平時還要多。醫生、護士也沒有輪流值班,而是和工作日一樣全員在崗。
等在透析室門口的時候,唐萍時不時就會聽到有人在哭。而穿著防護服的醫護人員比上次見到的還要多。
唐萍捂緊了自己的口罩,想快點離開這里。
“你怎么來了?”她趕緊把徐澤拉到了相對安全的樓道里。
徐澤咧著嘴笑:“剛好在這邊派單,送完了就順便過來陪陪你。”
她打開徐澤帶來的食品袋,里面裝著一盒豆油卷,兩人干脆就坐在樓道里吃了起來。
“我剛看到唐林了,他們一群人好像要外出視察。”
半小時以前徐澤給公務行政大樓送了一單外賣,他遠遠地在一群穿著制服的人里面看到了他,他們每個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唐林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回家了,他是市監局的,這次“華南海鮮市場”販賣野生動物的事情被曝光后,媒體、輿論都在討伐市場監管的疏忽。
剛剛唐林接到通知,孝感要于今天二十四點封城,所有的店鋪關門歇業,各小區逐步實行封閉管理。他給妻子打了個電話,讓她在家囤點吃的,減少出門次數。他也想跟爸媽說一聲,但他不想跟姐姐說話,于是他打了個電話給父親。
聽了徐澤的話,唐萍想起了剛剛父親給自己發的短信:“哦,我爸剛剛給我發信息,說讓我回家的時候多帶點菜,應該是唐林跟他說的吧。”
“你去他家這么多次一次都沒碰上他?”
“沒有,躲著我呢,由娜精猴兒一樣,肯定是她不讓我們見面的。”
吃完最后一個豆油卷,她把食品袋攥在手里。
徐澤擔心她為母親治病的錢發愁,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你先別急,我這里還有點錢,待會兒我去ATM機轉賬給你。”
“不用,弟弟前幾天轉了兩萬塊錢給我,先這樣維持著吧。”如果不賣掉那套房子,就憑著徐澤的那點錢換腎也是杯水車薪。
徐澤沒坐一會兒就走了,他要回家幫著準備年夜飯,臨走前還跟唐萍說了一句明早去拜年。
這個年過得很冷清,唐林在單位執勤,由娜說不能聚眾聚餐。唐萍隨便炒了幾個菜,就這樣帶著二老像往常一樣吃晚飯。沒有貼春聯、也沒有發紅包。
春節多了一個朗誦節目,唐母看得很認真。
“醫院里面是不是有很多病毒?”媽媽問唐萍。
她沒有回答母親,而是在揣測她這句話的意思。前些天無意聽到母親跟父親說自己不想治病了,想把錢留給兒女。
當時聽完母親的想法他并不吃驚,因為她一直都是這樣,是中國最傳統的職業女性,工作家庭兩不誤,能為了兒女犧牲所有。母親在退休前耗盡了自己的精力,退休后還沒過幾年清閑的日子就患上了重病,有時候她覺得這不是在懲罰母親,而是在懲罰子女。
“媽,病毒是可以預防的,你戴上口罩和手套,勤洗手就可以了。”
唐母試探地問她:“醫院咱們還是不去了吧?我怕被傳染。”
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我已經買了一次性雨衣,去透析的時候給你穿上。”
十點一過二老就睡下了,唐萍把客廳的電視關了回自己的房間看新聞。她看到本地新聞提到1月24日24點孝感將會封城,看了看時間,還有不到一個小時了。
封城的消息并沒有觸動唐萍,她本就被困在生活的牢籠里,就算不封城,她也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