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尾年頭,時間又翻然一新。
正月里,白公館拜年送禮的人絡繹不絕,白大公子的飯局排來排去,一不小心排到了六月去了。白大少訕笑,將飯局統統推了,稱病在家吃齋。白二少少了大少的管制,連著兩天通宵麻將牌九,賭了個昏天暗地。秦知魚找到了葉玲這個閨蜜加玩伴,兩個女孩天天在街上吃喝游玩拍雪景,倒也逍遙自在。
轉眼到了正月初七,白家還在吃早飯,葉玲的電話就來了,秦知魚一接起,就聽那邊歡快地說:“聽說花山寺來了個漂亮和尚講經,城里的小姐太太們連倪先生的戲都不聽了,所以本姑娘決定今天去一探究竟。”
“漂亮和尚講經,真的?我也去我也去。”有美男看,怎么能錯過?秦知魚聲音都透著愉悅。
“那你準備準備,我這邊吃過早飯就過去接你。”
“好的好的!”
兩人撂了電話,秦知魚坐下草草吃了幾口飯,就回房換衣服。
白敬乞姍姍下樓,滿口呵欠,呆呆坐在桌前吃早飯,見秦知魚不在,問:“小魚還沒吃?”
“她要去看什么漂亮和尚念經,早就吃完,亟不可待準備出門了。”白敬予隨口答。
“和尚念經有什么好看的。”白敬乞依舊呆呆的。
“是漂亮和尚,聽說城里的小姐太太都去了,是吧,羅媽?”白敬予道。
羅媽笑瞇瞇地連連點頭,“可不是,那小和尚長得像畫里的童子似的,把些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于家三小姐連去了三天,午飯都是家里送過去的。”
“一個小和尚而已,太夸張了吧。”白敬乞開始認真起來。
“不夸張,你看!”白敬予朝盛裝出來的秦知魚努努嘴。白敬乞回頭,見秦知魚桃紅斗篷,米色小氈帽,玫紅色馬靴,配玫紅包包,可愛得精靈似地,快樂地跟他們打招呼,說:“拜拜了,各位!”
“你去哪?”白敬乞放下筷子,站起來走近她。
“你看看你,頭發亂得像草垛;眼睛腫的像熊貓;一副剛從難民營放出來的樣子,快快快,回去好好睡吧。姐要出去…呃…去聽經。”不知怎的,秦知魚沒敢說去見美男。
“聽什么經啊,不是去見漂亮小和尚么?”白敬乞拽住她的胳膊。
“什么呀,花山寺和尚講經,許多都去聽了,我都跟葉玲約好了。”
“你等我一下,我一起去。”白敬乞不依。
“你這個樣子,手上拿著破帽子,都可以直接去要錢了。你回去睡飽了再去吧。”秦知魚嫌棄地說。
“那你今天不要去,回頭跟我一起去。”
“什么呀,不要搗亂了,葉玲快到了。”說著,門口的車喇叭果然響起,秦知魚更急了,“車來了,別別別扯我!”秦知魚扒開白敬乞的手,一溜煙出了門。
白敬乞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站在門口懊惱。白敬予咳嗽兩聲,佯怒道:“這么點出息,快過來吃飯。”
白敬乞只得依言坐下,心卻早就飛走了。
“不想她去花山寺?”白敬予貌似不經意地問。
“不喜歡。”弟弟誠懇地回答。
“為什么?”哥哥又問。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呵呵呵,二少爺這是在吃醋吧?”羅媽樂呵呵打趣。
白敬乞看了自己的碗筷,呆愣地搖搖頭,“我在吃油條啊。”
眾人都笑了。
“你放心,他們今天去不了花山寺。”白敬予說得很篤定。
秦知魚還真沒去成花山寺,三人車行至半道,就被堵了去路,前方有人說,花山寺人太多,上山路都封了。一路高歌猛進的秦知魚和葉玲兩兩相望,像蔫了的小花朵。
“那我們現在回和苑?”司機葉琤問。
“打扮得這么漂亮出來了,回什么回啊?”葉玲沒好氣地說。
“那我們去哪,賈慶府都被我們玩遍了。”秦知魚無聊,年三十拿了白家兄弟的兩個大紅包,然后就是各種玩各種買,越玩越發現,賈慶好小啊,真沒啥好玩的。
“去夢回園,我們聽戲去吧!”葉玲眼睛又亮起來。
“去看倪燕笙啊,也行,他也是美男嘛,呵呵呵……”
兩個女孩一拍即合,葉琤自是不敢有異議。三人改道又到夢回園。沒曾想,他們來得早了,戲院還沒開門,只有一張牌子立在門口,上寫:今日戲曲《梁山伯與祝英臺》
“大過年的,唱什么《梁祝》!”秦知魚總感覺這故事太過悲情。
“可是我好喜歡,他們的愛可以沖破生死,化作絢爛的蝴蝶,多么浪漫啊!”葉玲道。
“他們可能要到十點才能開門,現在9:23分。”葉琤道。
“那他們現在是在干嘛,在化妝嘛?”秦知魚好奇地問。
“對哦,應該在準備吧,去看看他們后臺應該也很有趣。”
又是一拍即合,他們不可思議地臭味相投。葉琤連嘆息的力氣都沒有了。
“倪老板會不開心的。”葉琤垂死掙扎。
“怕什么,我們只是看看,又不添亂。”葉玲道。
“我們就是好奇,隨便看看,他要是不允,我們出來就是了。”秦知魚跟隨。
三人悄悄推開虛掩的門,貓身而入,院子里小廝正在打掃布置,沒人注意門口。繼續往前,繞過舞臺就是寬敞的化妝大廳,大廳內擺滿各色服飾道具,有些人正在里面上妝,大家都忙忙碌碌,竟然沒有人搭理他們。三人隨便看了一眼,都是些小角色,葉琤說名旦名角都有單獨的化妝間。三人繼續往里走,竟是一個精致的小院,中間是大理石的噴泉,泉邊三只栩栩如生的仙鶴石雕,院子四周種滿銀杏樹。西北角一座精致的二層小洋樓,咿咿呀呀的練嗓聲從二樓傳來。
秦知魚仰頭望去,大冬天驚出一身冷汗。
倪燕笙揮舞水袖,咿呀練嗓;他的身邊負手站立一高貴男子,神色憂郁,遙望窗外。那不就是已然被炸死的程卓。
“哇,倪燕笙,好美啊,快拍照!”葉玲依舊樂淘淘,應是沒見到程卓。
“讓我拍,讓拍一張。”秦知魚故意搶過相機,放到眼前一看,果然看不到那只鬼。
但是倪燕笙,他的每一個眼神都在看“它”,無論怎么轉身舞袖,他的眼從來沒有離開過“它”。很顯然,倪燕笙也能看到“它”。
“你們在干什么?”背后響起一聲怒喝,三人回頭,竟是程瑞。他一把搶過葉玲手中的相機,看也不看,就摔在地上,鏡片當即就碎了。
“你……你竟然摔壞我的相機?!”那可是葉玲的寶貝。
“私闖民宅,我可以立馬將你們殺了!”此時的程瑞耀武揚威,哪有在白公館的一絲友善恭敬。
“我們只是過來探望倪老板,關你什么事啊?你得賠我們相機。”秦知魚憤然道。
“賠你們相機?小姐,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這里是夢回園,這禁止拍照!”
“是啊,夢回園只不過是戲院,供大家娛樂消遣的地方罷了,憑什么不給拍照!你要是真不給拍照,你牌子呢,我們也沒看見啊!”
“怎么回事?”倪燕笙也注意到這邊,不悅地問。
程瑞忙笑臉相迎,“沒事,幾個不規矩的,我現在就攆走。”
“你攆誰走呢,不賠相機,本小姐絕不離開!”葉玲也從悲痛中覺醒了。
“就是,不賠相機我也不會走的,什么破規矩,了不起啊!”秦知魚附和。
“來人,把他們打一頓,丟到河里去!”程瑞一聲令下,隨即上來6名打手,將兩個女孩按倒在地,拳打腳踢,葉琤竟不知所蹤。
秦知魚抱著頭大吼,“程瑞,你敢打我,白敬乞不會放過你的!”
“白敬乞?你要抬出白敬予我還信個三分,白敬乞根本就不把女人當回事,你拿他哄我,死賤人!給我打,打殘了扔河里去!”
“我可是葉閎銘唯一的孫女葉玲,我要我爺爺……啊……”葉玲肚子上被踢一腳,頓時痛哭不已。
“打死,埋了!”程瑞殘酷聲音又起。
秦知魚心一涼,這是怕被報復,所以干脆殺人滅口。看不出程瑞如此殘暴不仁!現下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