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十點的例會聽的昏昏沉沉的,稚還在回想來公司里路上讀的小說情節(jié):
“從冬末到夏初,我在早晨9點同一個站頭等同一班地鐵已經第183天了。每次地鐵進站時軌道里熱乎乎的風揚起我的長發(fā)會便會勾起夏天的記憶,摩擦軌道的喧囂聲穿過耳際變成了蟬鳴。這就是我喜歡的夏季,明媚得讓一切都變得舒心。有一天,我戀愛了。我開始淡忘的33802男子在地鐵進站時同我并肩站著,有一兩秒我以為是早上沒睡醒。這樣癡癡地看著地鐵門反射出我和他的倒影,竟然覺得很是般配。地鐵門再次合攏,緩緩駛離時,我在每一節(jié)車廂玻璃上都還能看見我和他并肩站著的樣子。我錯過了地鐵。
他開口并不問為什么我沒有上地鐵,而是,你喜歡鯨魚嗎?攤開已經有些潮濕的掌心,里面安分地躺著我丟失已久的鯨魚耳釘,原來那天跟他私奔了。我笑了,不知是因為失而復得的耳釘,還是因為和33802的相識。他也在笑,嘴角的弧度剛好露出兩顆對稱的虎牙,很迷人?!?/p>
因為遇到男友的時間是下午3:38:02而給他標記33802也著實是個怪癖,稚對著會議室的投影出神地想著小說情節(jié),卻被一波洶涌的吵架聲炸了回來。一開始以為是其他部門的員工矛盾,卻越聽越不是那么回事兒。此時經理已經先一步出會議室,擺出一副要去調節(jié)的架勢。憑借聽了6年S市方言的熟悉度外加本地同事L的翻譯,稚大概知道是其他部門的男主管E因為在辦公室出軌被妻子發(fā)現,現在鬧到公司來了。妻子和丈母娘的輪番指責穿透會議室厚厚的玻璃和窗簾進入耳膜,這其中還夾雜了S市特有的街罵詞匯,稚在聽了無數次街邊實戰(zhàn)中早就心領神會。
鬼靈精L悄悄把窗簾撥開一條縫隙,看著外面這出鬧劇顯得有些興奮,逐字逐句、連著臟話準確無誤地給其他同事翻譯:
-“……你還要不要臉?老婆在家里坐月子,你在外面亂搞。每天上班在人家小姑娘腿上亂摸……你還是不是男人,不要臉,你個禽獸……” 稚在若隱若現的窗簾縫里看到E的妻子和丈母娘有著同樣魁梧的身材。丈母娘雙手叉腰,雙腿開立站成圓規(guī)狀,可能因為剛和E激烈拉扯過,一頭蓬亂的卷發(fā)像被風吹過的亂稻草,藏青色的直筒裙本應得體地垂到膝蓋,這會兒因為情緒和身體過分激動而一節(jié)一節(jié)地在胸部、肚子和屁股的曲線處糾結起來,形狀有點像沒有切開的素雞。間或抽出右手食指隔空使勁戳戳E的鼻尖處,好像指望著它能變成一柄利劍刺傷對方。額頭的皺紋深度此刻變成了憤怒評級指數,不用聽聲音就能辨別出那句話她說得更加激動。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讓大家評評理,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那個賤人到底哪里好了?當初你是怎么對我的你難道忘記了嗎?……“雖然憑說話聲覺得女人中氣十足,但浮腫的臉上掩飾不住倦態(tài),哭紅的雙眼里早已被怨毒代替,齊肩的發(fā)鬏也只是隨便地掛在左肩。她并沒有期望得到同情的姿態(tài),所以并沒有給人感覺“弱不禁風”,當然她的身材似乎也并不容許她弱不禁風。女人花色的孕婦裝前,一團扎眼的白色繃帶吸引了稚的目光,她左手打著石膏掛在胸前,看上去是新傷。
-“你們好好看看,我女兒的手被這個禽獸打的骨折,這個是驗傷報告。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你說說你應不應該?你爸媽到底怎么教育出你這種畜生的?”丈母娘一手不停甩著驗傷報告,一手將報告拍的“啪啪”作響,試圖得到周圍人的回應。竊竊私語聲和圍觀的人多了起來,以這三個人為中心的小劇場瞬間切換成了大馬路上的車禍現場。
總監(jiān)此時已經在人群中站了一會兒,因為聽不懂S市的方言,找了旁邊的同事了解基本情況后仍然搞不清狀況,便撥開人群,把這對母女和E拉到公司餐廳,一遍莫名其妙地說著“E不會的,E不會的。”
L把這段吵架內容連同臟話用普通話一字不差地翻譯了一遍,大家懷著一種八卦的心理一邊七嘴八舌地跟到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