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給自己造了一座墳墓。不錯,親手壘砌。三十歲那年,我躺了進去。十八年過去了,沒能修成一條好漢,還如何談及下一世的輪回!前幾日癮犯了,又去打擾小妹,清晰地記得她朝我喊:哥,我包里只有八百塊了,你行行好吧!特別慚愧,生前沒能盡兄長的義務照顧她,這么多年依然是她給我送錢,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她如今的日子過得清苦。前幾年害下一場大病,險些把命丟了,不僅有后遺癥,還有點神經衰弱,常常夜不能寐。都這樣了,還向她索要,真是恨不能……唉,已經進了地縫,還能鉆到哪里去啊!十八年前離開的那個深夜,正是綿雨潤瓦,靈風息息的時節。魂靈升空時,聽到她另類幽咽的喊魂:哥哎——走了不要再回來——哥哎……
回望這個繁亂而甜蜜,教我歡喜且憂傷的塵世,再一次正視自己的生命,哎!經不起追問和推敲啊,堪比霉苔,就應該躲在僻蔭里。想當年,掘到第一桶金,沉甸甸的銅板將我的腦袋砸暈。生命的經緯線不是越織越密,卻四處透風,如女人脫絲的筒襪經不住拉扯。其實我腦子很靈醒,還有著狗的敏銳嗅覺,天生做生意的料。二十出頭的我就有了房子、車子和漂亮女人的身子。為自己驕傲的同時也悲哀,在我豪氣地對別人說錢是王八蛋的時候,哪曾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王八蛋。確切地說,不如王八蛋,徹徹底底是一枚癱軟在地的臭蛋,淌著污穢的汁液,溢出陣陣的惡臭。我被銅臭味熏昏了。每天躺在女人白馥馥的胸脯上睡覺,嗅不到肉香,只覺身體被銅板漸漸地銹透,甚至想過會糜爛。對,那個時候已經為自己壘下第一塊磚。
成功的喜悅沒有與家人同享。所謂的“成功”像一堵越砌越高的墻,讓家人的概念在錢眼里一天天模糊著,他們的影像逐漸成為膠片上泛黃的記憶。身邊所謂的朋友倒是越來越多,多到腦海里裝不下一些人的名字,只是臉熟而已。只需要“喂”一聲,他們便聚攏在我身邊,臉上掛著諂媚的笑。每天耽于享樂,就會對生意漸漸淡漠。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金錢、美酒和女人竟然塞不滿心。濃烈的空虛感像空氣般充斥所有的縫隙,堵塞我的胸腔,拴縛我的身體,做什么都不爽氣。慢慢地,體內零部件的螺絲松了,能聽到咔咔的響聲。有時候又像是鉆進許多蟲子,啃噬我的肉,喝我的血,撓著我的皮,哪哪都不舒服。華貴的衣服面料里好似裹著一堆尸骨,走一步便掉下一根,悄沒聲的,如同油被熬干的架子骨。眼神也聚不攏了,渙散得厲害,很長一段時間提振不起精神。體內所剩不多的元氣都去了那一處——在快速地砌磚——為我的墳墓。
某天,參加生意伙伴的聚會。富麗華美的客廳中央立著一張巨大的大理石茶幾,上面鋪著一片白慘慘的粉末,泛漫出一股悶香。整間屋子飄蕩著奇異的粘人的怪味,從地磚、窗欞、墻縫間泄流開來,綿綿如絮,緊緊地裹住我的身體,落在我的頭發絲里,鉆入我的口鼻,攪動我的腸胃。一時恍惚,我被再次熏昏。看著不少人將那粉末吸進鼻子里,然后倒在地上或沙發里半閉著眼睛,身體極度地舒放,眼眉噙笑,滿足而迷醉的神情似在仙境里暢游。沒多久,整間屋子的氣氛活泛起來,男人眼里冒著光,興奮地大聲說話,像在演群口相聲。女人們則夸張地扭動著身體,仿佛見到久違的戀人樣,看著誰都媚笑。知道那粉叫hai luo yin,是一種叫作yin su花的植物經過加工、熬制、提煉而來。上癮就會收命。經不起別人的勸,本著嘗嘗的念頭,又給自己壘下一層磚。
是的,那一次的好奇沒有害死貓,卻令我做了短命鬼。會怪就怪自己。可以拒絕或離開,但我沒有走。那一陣總覺人生無趣至極,想找找臉上花兒開的感覺,想重溫一下當年初涉生意場的昂揚斗志,想在那些粉末里恢復從前的元氣。第一次吸食有點惡心和嘔吐的癥狀。第二天,我又被邀請去。當所有的不適過去,那些粉末進入我的身體,幻化為無數奇彩的泡泡,在我的眼底飄來蕩去,每一個泡泡里依稀住著一位神仙,兌現了我所有的要求。身體瞬間被賦予了能量,一臺破舊的老爺車又被擺弄得溜光埕亮,呼呼地冒著熱氣,馬達轟轟地響。
歷來的時花香草,都有美人之名,既可養性,亦能解語。yin su花,莖干柔弱,纖腰盈握,身姿曼麗,花色繁多,艷絕幾近妖邪。它的姿容是蠱惑人心的利器,可以讓人忘卻憂煩、苦痛和恐懼,帶給人短暫的愉悅。一旦沉醉其間,歡享那些幻影似的快樂時,它就化身為冶艷的美女蛇,以滑軟的身子輕觸你,摩挲你的肌膚,用冷潤的舌咂吮你,極盡溫柔。當沁涼襲來,你已被緊緊地纏繞,無法擺脫,直到窒息而亡。真該死,我忘記了,yin su花的花語:死亡之戀。說到底,我是一個鄙俗浮浪之人。學什么幽人韻士品花,見鬼!我的生命在一次次麻醉中焦枯,在一場場迷幻里毀滅。無法遏制的心癮已在心底漫流,罌粟花恣狂地在身體里如藤蔓般瘋長,毒素滲透入每一個細胞。每一次從那虛妄的歡愉里醒來,我都清楚:墳墓越砌越高。
那些邪性妖魅的毒花,吮吸我的骨髓,掏空我鼓脹的錢包和身體。癮越來越大,手臂上有了zhen眼。幾年后,那些霉污樣的斑點,在我的手臂上縱放地鋪展。手臂已經干癟枯細,見不到一丁點肉,全是白煞煞的皮,輕輕一撇,極可能嘎嘣斷掉。走的前一年冬天,漂亮的妻子離我而去。走了也好,我早已喪失了一個男人正常的功能。沒有孩子也好,避免日后羞于談論自己的父親。那天下雨了,相當豪氣,比半斂含羞的春雨爽快。或許在嘲笑我的落魄。突然想清靜一下,去了很遠的河邊看雨。記得有句詩: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已經沒有愁,身心已麻木,血快流盡,墳墓快壘好了,只是啥時候躺進去的問題。
河的四周幽幽寂寂。我坐在河堤上,像個幽靈。想起繁鬧的塵寰,不禁浮思杳杳,時有嗟嘆。雨落在河里,開出一圈圈透明的碎花。比春日里的玉蘭花好看,玉蘭的花瓣像綢緞,太過規范、雅致,經不住風吹。雨花有靈性,會隨著雨點的大小而變幻。看它們疊摞在一起,集結一處向前奔涌,活得多有勁。我的世界卻一片凄黯。我像一枚殘敗的枯葉,在河面上胡亂地打轉。終究,受不住雨水的浸泡,沉入河底。如何掙扎,也浮不出水面。那些年,不喜歡雨天出門,路上的污水會濺濕我昂貴的鞋。不曾想,到頭來仍是濺了一身泥污,塌陷入淵底。河堤上竹影扶疏,風聲颯颯,彌散著一股幽藍的霧氣,綠茸茸的蘚苔,色翠而閑靜。遠處有幾棵身軀闊大的樹,虬枝盤曲,凜然蒼勁。真是好地方,那個雨天,我在那里與塵世做了一個告別儀式。
很慚愧,終是舍不下這副皮囊,還想茍活些時日,妄想著某天毒癮散盡,從頭再來。怎奈,我像一只攜帶著細菌的蒼蠅,落到哪就臟到哪。昔日的朋友除了施舍幾個飯錢,都嫌惡地看我。能賣的賣光,可當的全進了當鋪。行到窮途,徘徊在通往家的那條巷子口,遙望家里漾著暖意的燈光,家人的臉一張張在腦海里映現。那些年,我把家人的心傷得透爛,哪里還有臉面回去。又一次從戒毒所里出來后,身無半文,頂無片瓦。無奈之下敲開了小妹的家門。
二
逸云站在墓碑前,沒有打傘,秀發已被稀稀落落的雨絲掛上了瑩珠。
哥,清明又到了。還是那句話:戒了吧!別再跟我叨叨什么最后一次,你的最后一次何其多,聽得我頭皮發麻。來,給你點一支煙,陪你吃杯酒,靜靜地聽我說。
哥,你該死!早該死了!可惜啊,本是一青年才俊,硬是活成了一堆爛泥,死得一點尊嚴都沒有。想起你毒癮發作時那副抽搐的嘴臉,心里直犯惡心。自己好好看看,哪里有一點大哥的樣子?!下輩子,你當小妹,我做大哥!
你聽,雨水,簌簌有聲。雨水和塵土的氣味交織,暈開在潮潤的空氣中。你走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雨,疏疏又密密,漫散層層水煙,似一簾挽紗,鋪在你已被朽蝕的身體上。你活著的時候,月光和陽光已然混淆,你眼里只有那一抹赤紅,yin su花涂滿污血的毒唇舔舐你的身體,旋轉的毒煙將你吞噬、絞殺、焚化。
不會為你流淚,你且好好聽聽這雨聲。這里是陰冷了些,卻還好,有山有水,地方敞闊,你好好在這里修煉,再過十八年,望能修成一條好漢,活得帶種些。瞧瞧,雨下得急了,山風入林,青竹喧響。真會挑日子,知道“清明”會想起你,心眼真多。來,就著雨水給你清掃一下,你最愛干凈,走的那天也穿得齊齊整整。看到沒,墓碑后冒出許多野花,在悄然地展蕊,過幾日就大放了。知道,不拔掉,給你留著。你也別采,讓它們陪著你,給你解解悶。起風時,還能給你唱唱小曲。
這地方真不錯!建別墅的風水卻修成陵園,可笑可嘆。自己壘砌的墳墓,住得還舒心吧,每一塊磚都是你的杰作,下輩子投胎做泥瓦匠吧,手腳麻利,效率夠快。看到沒,階梯上柳絲垂掛,翠亮翠亮的,冒著仙氣呢。山坳里的梨花也開了。哥,起來看看,像不像片片輕霜,覆在陵園的上空。要是從前,我會說那是你du yin發作時口角的涎沫。唉,想起你烏青的嘴唇,噴火的雙眼,膏灰般白凄的臉,還有手臂上的洞洞眼眼,真想把這墓給你掘了。真是滑稽,“螞蟻上樹”(指zhu she hai luo yin)本是一道菜,倒成了你們的行話。后來又是什么“開天窗”,(動脈zhu she hai luo yin,kuai gan強烈,容易猝死。)真他媽有創意!那天凌晨,你給自己開天窗的時候,那扇窗戶沒打開,所以你死翹翹了,對吧。你將自己幽閉在黑暗里,哪里來的天窗?!即使有,漏進來的也是鬼魅的幽光。愚蠢!
說起這些就鬼火冒。死了也好,都不受罪,親情還不打折。那時你若在我家再住三五年,我會親自把你解決了。你的“天窗”沒打開是對的,是必然的。萬幸,沒有讓我成為千古罪人,妹妹我代表全國人民謝謝你!向你三鞠躬!我的哥哎,咱們說點正事。煩請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我如今的日子過得寡淡,沒前些年那么滋潤了。怎一個慘字了得!每年給你捎來兆億的錢,別光顧著泡馬子、“開天窗”,得多置地。以后妹妹我下來了,也有個棲身之所。你的精明能干都被煙泡堵住了嗎?你回答我啊!不是挺能的嗎,起來蹦跶啊,滿山跑啊。我可買不起昂貴的衣服給你穿,你就光著屁股跑吧,跑得找不到回家的路,跑死你!真該死!
記得小時候咱們睡一張床,夏天蚊子特多,但都沒你心眼多。你劃一道“三八線”,把自己那頭的蚊子全趕到我這頭來,瞧你這德性。有一年中秋,你把沒吃完的月餅壓在枕頭下,早晨起來發現不見了,撅著屁股滿床找,恨不能把床拆了。哎喲,真是笑死我了。趁你夜里熟睡時,把腳伸到你枕頭下,用腳趾頭夾出來早已吃光光,味道好極了。后來,再沒吃過那么味道獨特的月餅。再后來,把月餅戒了。還有啊,你在學校里搞什么“英雄大會”,自己做武林盟主,身邊一幫小嘍啰每天輪流給你買冰棍,學校的空氣被你搞得烏糟糟麻麻亂。尤其惡劣的是自詡為武功蓋世的翩翩佳公子,把我當丫頭使喚。切,誰吃你這套,腦子秀逗得厲害,幼稚!見著模樣乖巧的女同學就吹口哨,打小就是一副花花腸子。看《加里森敢死隊》,你學“酋長”扔飛刀,差點把我同學的眼睛給戳瞎,人家再也不跟我同路回家,都是你害的。你確實該死!
雨還在下。像男人得了前列腺,淋漓不盡。還記得那個要為你跳河的女人嗎?我印象挺深的。那年她生日,你開著豪車來我的花店給她買花。這事說來又讓我生氣,八十八塊的鮮花錢沒給我,還嫌棄我的店太小,說改天給我弄間大的。你的“改天”,莫非是光年的距離!?哦,說那個女人。她死了。跟你一樣,“天窗”給封住了。哥哎,你造的孽啊,一水靈靈俏生生的大姑娘,被你帶去,一塊壘磚了。
想那時,你帥炸了,哪個女人不多瞧你一眼。每一次見你身邊帶著不同的女人,我竟不知如何稱呼。女人們都愛你。她們愛你那張冷峻的臉,愛你斜飛的劍眉,愛你淺淺笑深深醉的酒窩。你的唇一旦啟開,便有女人淪陷。除開挑不出毛病的相貌,你還很有錢。這是最厲害的殺手锏,哪個女人不想粘著你。你說,欣賞女人的美是一種享受。其實,你只愛自己!你只是將女人當做把玩的物件,順了眼便在家里擺兩天。大部分是用完便扔。阿貓、阿狗總還有個叫得響的名字。你的女人一般都叫“那誰”,你說沒有閑情去特別在意誰,名字記起來也麻煩。你沒有一次真愛、深愛、專注的愛!
你只愛自己!像愛你精短的發。那個年月,你剪寸頭要花掉近一百大洋,真會糟錢。承認你有品位,買衣服要定制,必須是手工縫制,你不喜歡流水線上下來的成品,你說那是地攤貨。你說錢是王八蛋,人到了一定的層次,錢就是卑賤的。哈哈哈,我的哥哎,掙了那么多錢,怎么就不買幾本書看看。金錢只能滿足物欲的階段性膨脹,而精神是需要滋養的。你沒有精神的覺醒和自我覺悟,才導致生命的天窗關閉。說到底,在入世和出世之間,你還是很稚拙的。你沒有自己的思想和執念,雖然你衣品出眾,精神卻如此虛空寒磣,骨子里還是隨大流,活得俗。當你甩出一沓沓鈔票時,根本得不到你想象的欣悅。買單已不能成就你想要的kuai gan,你身體里沒有可以支撐快樂的元素。你的揮霍我理解為發泄,而發泄卻終止不了心底不斷衍生的落寞感。
說到鈔票,想起你住在我家的最后一夜。鐵鏈早已拴不住你,你倒在我那套深藍色的沙發里,手臂上全是自己抓的血印。藍色和紅色攪和在一起,刺得我眼睛生疼。那些血,總也干不透,幾個月下來,已然發黑,像一條條黑蛇橫臥在沙發上,真瘆人。那夜,是我最后一次給你錢。為了供你吃喝,我拼命地掙錢,首飾也賣光了。當然不夠。你哪里知道,為了你,我也欠下一身債。那夜,仍是受不了你苦苦的乞求,哀憐的眼神,更有那鼻涕眼淚里蹦出來的“最后一次”。我一次次崩潰地再次崩潰。不把你安撫好,根本沒法安睡。大門一摔,我沖進寒風里去找朋友借錢。回來后,把錢砸在你身上,沒有看你一眼,讓你拿著錢滾蛋。當你走出大門時,對著你已經佝僂的背影說了一句:抽死你!死在外面最好,不要再來煩我!把你的包扔到了樓下,看到你撿起包,抖抖索索地提在手上,漸去漸遠地消失在稠濃的夜色里。不久,你真的消失了,永遠!你最后一次給自己“開天窗”,加大了劑量。你徹悟了,你的那扇天窗早已被自己堵得死死的,開不了了。那一夜,你給自己的墳墓砌上了封口的最后一塊磚。
這雨,怎么沒完沒了。天幕豁了口,滿世界在濕漉漉地滴著水。你生命的天窗被淋得透濕。天氣晴好時,出來曬曬吧。哥,你知道嗎?這些年我沒有眼淚了。想流淚的時候,我將頭高高仰起,那樣,眼淚就不會流下來了。哥,你細細聽聽這雨聲,剪一串掛在你的墓碑上,有風的日子,它們會叮當地響,或清脆或喑啞,都是給你的。但愿雨水一天天稀落,陽光快快強硬起來。哥,你是知道的,漫天的雨水讓我不喜歡春天。盛放的花朵,炫彩的顏色,于我,不過是一堆繽亂的香灰。冷了,明年又從曠世悲涼里提煉。冷了,又讓自己去努力地回味“余溫”這個詞。你生命里的余溫,親情的余溫,很多很多。如果一個人感受不到余溫,自然會漠視一切。因為還有余溫,今天我又站在你的墓前。哥,你懂什么叫余溫嗎?在我簡單的認知里,這個詞的大概意思約莫是這樣:從廣袤的悲觀和絕望里衍生出的遺留的微弱的熱量。與天氣冷暖無關。熾熱,能極速提升體溫。而余溫,卻可洇透靈魂,不是枯想親人時尋求的一種縹緲的慰籍,是可以觸摸到的溫熱。每次一想到這個詞,心底那些遼闊的悲愴會慢慢消減,軟化著濕冷的寒意。
生命里總有除不盡的藤蔓,但我絕不會學你做個“泥瓦匠”。如今的我,知道如何鏟除心里的雜草,不會如你一徑地荒蕪下去。哥,你知道嗎,人語喧響的紅塵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是沉默的,是適合我修煉的。那個世界很大,沒有邊際。那里的每一間屋子里都有一扇天窗。那個世界,明麗而通透,有暖黃的陽光浮游在玻窗上,薄薄淺淺地散開,盈滿我的身體。我喜歡那個世界!
哥,我走了,回到那個世界去。在潔亮的天窗下,就一些陽光,寫一些文字,儲存思念的余溫。也許,是在用文字砌著我的墳墓,用文字給我的那世界留一扇天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