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學畢業開始,就計劃著云南之旅。最初的鐘情在于好朋友從騎行的途中發回香格里拉的水碧天藍,那時候非常多的騎行愛好者簡稱驢友們,從成都出發一路兩個輪子飆到拉薩,我不知道舍友一個弱女子是怎么愛上這項運動的,只記得收到那些素描畫般的照片時深深的懷疑過她百度了高清圖來欺騙我。她去香格里拉是在幾年前那場大火之前,也不是兩個輪子,竟是靠著兩只腳一張嘴一個背包一張寫滿了我有故事你有酒嗎的臉蛋,揮揮拇指,搭乘了一個又一個陌生人的車,據說途中還搭過警車、清潔車、馬車。。。總之,途徑了彩云之南的藏族聚居區,美麗的香格里拉。
想到這里,我拿出了她當時寄給我的明信片,上面寫的是“我在云南,跑得遠吧!計劃不如變化,一會兒我要去好好的欣賞一下人間天堂,笑口常開。”正面是房屋沿著山坡錯落有致的藏式村落。我不知道,這時候為什么要我“笑口常開”。
“多危險啊,一個人跑那么遠”電話里兇著她,內心卻無比羨慕,真特么的好,到那么美的地方揮霍青春!于是那個水碧天藍的地方,成了為數不多的好夢中偶爾出現過的場景。
曾經憧憬的,迷信的,保守的生活里,更多的是被別人攪出些許漣漪。結局總是缺少意料之外的驚(喜、嚇、訝、呆、魂)。
計劃多于實踐的大學生活在噩夢與好夢的交錯中逝去,終于賺錢不再糾結從成都飛到昆明的機票變成飯票的話,完全可以維持一個110的體重一個月。可變化不約而至,告訴你簽了賣身契的丫頭要先干好活,沒有時間揮霍,況且還是去天堂揮霍。
開頭太多,總顯得冗長做作。我想表達的不過是我對“天堂”向往的由來,經歷的漫長等待中也有自我性格缺點不斷完善的過程。前些年又流行了郝云的去大理,在電影心花路放中,袁泉住在洱海邊的小客棧享受和回憶孤獨。麗江歌手周三唱了首自己的情歌找到了心愛的姑娘,那些小酒吧的艷遇變成了古城的一道風景,留下了多少姑娘碎花裙子一樣的心。
如此,便在有了些許時間的時候,琢磨著,下個年假一確定就立刻定好行程,機票車票酒店,不留退路才好。我沒想過一定是一個人,但若是,倒也享受獨自旅行的愜意與孤寂。孤寂落寞也是種美。
說真的,我是真想帶著點美去旅行的。一路從昆明,到大理,再到麗江,回程從貴陽中轉,最后回到花城廣州。
計劃趕不上變化
一個隨意的年假,毫無預兆的撞上了兩個高中好友研究生的畢業之旅,行程時間相似度就像是打順風車時滴滴給你的提示,99%。讓你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開始我內心是“嫌棄”的,畢竟出發時帶著點孤獨的美,也準備好了,一個人在洱海高歌,驚擾幾只鷗鳥,在麗江留一些些碎花般的心情。這一切都毫無征兆的被這段孽緣驚擾了。
說是孽緣,都緣起后面的奇妙和美好
三個文藝青年:兩個找不準方向的老司機,一個未滿18的小姑娘;老司機旅行前找到了消失半年的駕照,就這樣跌跌撞撞我們開上了山路十八彎。
自駕的好處之一就是途遇美景時可以隨時逗留欣賞。我們一路從大理到香格里拉再到麗江,全程1000公里。
大理古城多了幾分靜謐,路更寬更長,除了古城都有的那些飾品店、特產店,也有一些清吧小酒館,場地大都很小,但依然少不了駐唱歌手哼著民謠彈著吉他,年輕男女們和歌手數尺相望,茶酒和鳴。老甘喜歡那家叫斑馬斑馬的酒館,我猜可能讓他想起了某位董小姐罷,畢竟老司機也曾有揮霍青春的時候,不是嗎?進去卻又有些失望,我們相互慫恿對方上去點歌,方育良還仔細認真的在自己80后歌單上搜了許久,最后,也許是因為那個女歌手不夠溫柔,也許是那個男駐唱稍顯娘炮,也或者我們覺得沒去的酒吧都比這家好,默默喝了一壺180的普洱就悻悻離開了。老甘在一塊白色的紙巾上寫了幾個綠字,內容,忘記了。
洱海的美,在清晨。日出時把遠處的蒼山的倒影映襯出橙黃色,近處是一片黑暗,你向往的是遠在天邊的光明。住在才村,是小姑娘特有的一點兒文藝青年的酸。想像做了這里的媳婦兒每天背著竹簍,走在唯一一條通向羅馬的小路上,吸著負氧離子,看著不同人家門楣上的畫與雕刻,等一等村頭正在辦的一場喪禮,人群喧鬧之后再背著竹簍回去炸點洱海的小魚小蝦。日落時一定要站在湖邊,水鳥在湖面叼啄魚蝦,趕在夜幕降臨之前哺育幼崽,生命就在潮起潮落中得到了延續。夕陽映襯的蒼山在水中變成了緋紅,像是少女的思念,害羞著臉,卻戀戀不舍松不開你的手。這種美真的是一刻都不想錯過。
去香格里拉在我的計劃之外,卻也是最有意思的行程。老司機們的機智勇敢和自信,小姑娘的沒心沒肺,掏心掏肺的信任,都是這場旅行平安順利的關鍵。一整天的山路,開到香格里拉市區已經是晚上七八點鐘了。途中我們經歷了長江第一灣、虎跳峽、白水臺、普達措國家森林公園,最后進入迪慶獨克宗古城,進城的山路海拔越來越高,山頂的積雪越來越清晰,到達普達措的時候是海拔三千多米,溫度4攝氏度的“冬季”,小姑娘從廣州穿著裙子光著腿來到這里,那種刺骨的寒冷,也算是極大的紀念。烏鴉變成了這里的寵兒,小姑娘天真的說:“看,好多黑色的鴿子!”然后“a! a! a!"----"黑色的鴿子"詭異的叫了。感謝老司機們寬容不嘲笑。
像當年去九寨的路,放眼望去是山,山外還是山,我們的車顯得非常渺小。甚至拐過一個180度的彎,就找不到剛剛在哪座山上看到了落石,哪一座山坡上建了墳墓。山中間,錯落有致的那些房子,在太陽的普照下,在山頂積雪的映射下,顯得格外宏偉壯觀,原來洗滌心靈,不是我們爬上了雪山之巔,不是一跪一匍匐的來到布達拉宮腳下,而是在這白色的、亮眼的光芒中,已經感覺不到自我了,放空的時候哪還有榮耀屈辱,哪還有大善大德或者是罪孽深重?曾經這里的人大概一輩子也沒出過山,那些試圖修路出走的人,又有多少生命也止于山中。
雷平陽的散文詩這樣寫過:
背著母親上高山
讓她看看
她困頓了一生的地盤
真的,那只是
一塊彈丸之地,在幾株白楊樹之間
河是小河,路是小路,屋是小屋
命是小命,我是她的小兒子,小如虛空
像一張螞蟻的臉,承受不了最小的閃電
我們站在高山之顛,順著天空往下看
母親沒找到她剛栽下的那些青菜
我的焦慮則布滿了白楊之外的空間
沒有邊際的小,擴散著,像古老的時光
一次次排練的恩怨,恒久而簡單
這樣的旅行不知道人生中會有幾多
即使有完全一樣的路線、風景、一樣的車、一樣的刮痕、一樣的天空、一樣的那個云朵,剛好在我們合照時飄進相框,一樣的三金給我們燒10塊錢的素菜和50塊的炒牛肉,一樣的斑馬斑馬和育良書記的佳能相機,一樣的湖水,一樣的米國小摩托、一樣的阿叔像山神侄女吟唱經書。。。
不一樣的是我們。老司機的駕照每天呆在固定的地方觸手可得、甘書記為人民服務不能改簽說走就走、小姑娘的18歲也在昨天的昨天,被邊路的狗吃了去,從此不再“天真”,沒買保險是絕不遠行的。。。
我們的孽緣,大概不只如此,但止于此了。
該對彩云之南說:Saygoodbye.
“我只愛我寄宿的云南,因為其他省我都不愛;我只愛云南的昭通市,因為其他市我都不愛;我只愛昭通市的土城鄉,因為其他鄉我都不愛......我的愛狹隘、偏執,像針尖上的蜂蜜。假如有一天我再不能繼續下去,我會只愛我的親人--這逐漸縮小的過程,耗盡了我的青春和悲憫。”——雷平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