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一直堅持告訴我,人很有可能是沒有靈魂的,也許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你在念著他們。
可能是我的生活軌跡時刻在提醒自己,我應該是個擰巴的人。
真正的記憶出現在4歲,坐著爺爺的自行車到百貨公司挑生日禮物。爺爺為了給我買我要的紅底白波點的小皮鞋又跑遍了大街小巷的市場,攤位老板跟我說,以后要好好孝順爺爺,沒見過哪個爺爺這么疼孫女的,其實我是爺爺的外孫女。那天晚上,在跟爺爺奶奶一起吃完蛋糕,他們討論誰陪我睡的間隙,聽見了妹妹出生的消息,我也只是聽說,然后就沒下文了。爺爺的偏愛好像從記事起是給我的,所以我至今都覺得搶了妹妹的爺爺。
作為爺爺的肥姐,我不太相信所謂“相愛相殺”。
每年回蘭州,爺爺都要抱著我轉好幾圈,告訴我,我又長高長胖爺爺馬上要抱不動了。我聽爺爺說,奶奶在8歲那年偏疼妹妹的原因是,她覺得再不疼妹妹,妹妹馬上就沒人喜歡了。可我一直覺得我妹妹長得可心疼了,她和林緣姐和張林棟一個幼兒園,大伯和小姑總說,林緣姐上小學后,妹妹就是小西湖幼兒園最心疼的孩子,就連大姑也這樣說。可爺爺總說,妹妹把我小時候的書都撕壞了,不愛學習,不好。那個時候,我一直跟爸爸媽媽在東營,對這些沒有概念。只是每次發現,妹妹總是喜歡穿我穿過的任何衣服,后來她跟我說,因為覺得只要是我的東西那都絕好的。大了到現在,她還不停地說嫉妒姐姐,不過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有啥好讓她嫉妒的。舅舅從我出生開始,給我的相冊和相冊里的話,妹妹沒有,以后也不會有。我想妹妹現在每年那么愛給自己拍一套應該是我的“功勞”。每次有我的年夜飯,舅舅舅媽都會說話惹哭妹妹,說她撒謊欺負姐姐,不是好孩子,直到妹妹哭著離開年夜飯的桌子,并且從我8歲說到現在。我猜妹妹不愿意跟舅舅舅媽多交流應該也有這個原因。
我想,與我而言,真正情緒井噴的根源不是自己的念想,而是才意識到的,大家的偏愛。
每次回東營,大姑和小姑就大包小包給我帶東西,東營沒得都要給我滿上。那年地震,我帶著妹妹在廠里的小樹林欺負張林棟,張林棟傻到不敢當場告狀,最后只能回到家里告訴小姑,他再也不敢跟我玩了。
大姑父知道姐喜歡彈琴,從馬來西亞的工地附近給姐買了電子琴,結果大姑罵了姐好久,說她不配,應該讓我彈,其實我那時跟我媽每天練琴跟戰斗一樣。佳佳每次跟我們玩都跟小透明一樣,只會叫我姐,就姐姐姐一聲聲叫著,也是4歲的時候,她只是打碎小叔的啤酒,身上還都是玻璃渣子,老實到怕叔叔們喝不上酒,一直哭。但在我最難的時候,腦子里一直會有小叔說的“不怕,一切有小叔在”,還有大半夜舅媽為了跟我聊天,平復我的情緒罵舅舅的778。貌似我在這個家一直是橫著走的。就連大伯也老是說,別的孩子出去念書,他不看好,因為就我最愛學習,學得最好,其實不然。
不知道為啥,爺爺在我1歲冬天帶我去南山看花燈后,每年只要回蘭州,總會有人帶我去南山看夜景,尤其是舅舅。雖然會經常因為一些破事生他的氣,但是覺得舅舅是天底下最好的舅舅,沒有之一。爺爺在濟南動手術的一天晚上,他一個人在客廳地上躺了一晚,梁靜茹唱的寧夏也播了一晚。那晚過后我就知道了“人生不止一個黑夜”、“領導要的不是對錯而是解決這個問題”之類的話,現在想起,還是心疼。
其實我一吃牛肉面就會流鼻血,可爺爺每次在我離開蘭州的時候總要讓我無論如何吃一口面,喝一口湯。雖然大家現在都各奔東西,可我總覺得不管我的回憶停留在哪個時間段,好像我們從未離開彼此,我也沒有離開過蘭州,我也不會在清晨里出走。仿佛今天早上我還跟大伯從五泉山的后山上去,又從西北民族大學的門口回家;好像舅舅撕好了藥膳雞,舅媽做了魷魚蝦火鍋等我回家吃,妹妹又要去機構給學生們上課,佳佳電話告訴小叔,爸爸的分扣得差不多了;小姑約了下午的大師,讓我去五泉山的廟里拿護身符,可以給我作干凈,保平安。好像昨天的酒桌上,爸爸的同學一個個抱著我哭,說我是個好娃娃。
好想爺爺,好想大家。
我們都要一直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