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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臨江仙
? ? ? ? ? ? ? ? ? ? ? ? ? ? ? ? ? ? ? ? ? 蘇軾
? ? ? 夜飲東坡醒復(fù)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yīng),倚杖聽江聲。
? ? ?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fēng)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注釋】
1.臨江仙: 詞牌名,原為唐代教坊曲名。又名“謝新恩”“雁后歸”“畫屏春”“庭院深深”“采蓮回”“想娉婷”“瑞鶴仙令”“鴛鴦夢”“玉連環(huán)”。格律俱為平韻格,雙調(diào)小令,字?jǐn)?shù)有五十二字、五十四字、五十八字、五十九字、六十字、六十二字六種。常見者全詞分兩片,上下片各五句,三平韻。
2.東坡: 在湖北黃岡縣東。蘇軾謫貶黃州時,友人馬正卿助其墾辟的游息之所,筑雪堂五間。
3.聽江聲: 蘇軾寓居臨皋,在湖北黃縣南長江邊,故能聽長江濤聲。
4.營營:營,謀求。營營,形容為生存或名利得失等周旋忙碌,奔走鉆營,甚至玩弄心機手段。
5.夜闌:夜盡。殘,盡,晚。司馬遷《史記·高祖本紀(jì)》有“酒闌”,裴骃集解曰“闌,言希也。謂飲酒者半罷半在,謂之闌。”文選·謝莊《宋孝武宣貴妃誄》有“白露凝兮歲將闌”,李善注曰“闌,猶晚也”。
6.縠紋:比喻水波細(xì)紋。縠(hú),有皺紋的紗。
【意譯】
? ? ? 清秋夜在東坡飲酒,涼風(fēng)吹散醉意,再繼續(xù)酣飲,暢快淋漓!半醉半醒地回到雪堂,似乎已是深夜三更。走到門口,只聽到家童雷鳴般的鼾聲,邊喚開門邊撩起長袖咚咚地拍,無人回應(yīng),鼾聲依然不絕于耳。罷了,罷了!轉(zhuǎn)身定神,月黑風(fēng)高,想到不遠(yuǎn)處的滾滾長江,不妨拄杖到那江邊聆聽濤濤水聲。
? ? ? 長江水一望無際,伸向茫茫暗夜。常深深喟嘆塵世中這身體并不歸己所有啊,這至沉至深的遺憾煩擾于胸,到底什么時候能夠忘記那世事紛擾呢?沒有頭緒,抬眼只見江水安然鋪展,在靜風(fēng)的殘夜里沒有一絲波瀾。幻想著就在這兒乘一艘小船隨水而逝,在江海中漂泊,遠(yuǎn)離世事,了卻余生。
【賞析】
? ? ? 這首小令上片敘事,下片抒懷,寫于東坡被貶黃州第三年的秋天。歷經(jīng)宦海沉浮,度過差點枉死的關(guān)口,作者雖一度超曠達(dá)觀,但畢竟是有情人,就連孔夫子都會感慨“逝者如斯”,何況蘇軾,既有人間疾苦,又怎能沒有人世感懷呢?
? ? ? “醒復(fù)醉”,一次次地酣飲,對于東坡而言,不是借酒澆愁,應(yīng)是暢快淋漓地及時行樂,為那閑時、美景與醇酒!正如《赤壁賦》中所言“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一醉方休更有真性情,更應(yīng)時應(yīng)景,更能快意人生啊!攜醉歸來已仿佛三更,從家童雷鳴般的鼻息中襯托出夜的深寂。這醉意朦朧、萬籟俱寂的時候,靈魂深處的自我便顯現(xiàn)了,既不能入門安睡,這時候望著寬闊流淌著的江水,最適合與真實的自我相處了。這也難怪是東坡,精神豐盈的人該有此閑情。
? ? ?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這靈魂厭惡塵世的名利場,厭惡人們爭奪的疲乏和丑惡。這靈魂又滿懷治國齊家的抱負(fù),我不去鉆營、不畏苦難,卻不能左右蕓蕓眾生,不能讓他們主動脫離那無趣的蠅營狗茍。我既身處其中,有豈能獨善其身,不愿放棄心中持守的格格不入,帶來諸多顛沛流離的苦難。奈何心有豪情卻身不由己啊!“夜闌風(fēng)靜縠紋平”,靜下來自我觀照,亦照見人世萬般皆空。在喟嘆中,既見眼前之景,也借此蕩開心緒,恢復(fù)平靜。也許是作者心胸開闊才有此一景吧。東坡畢竟是東坡,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感慨生命有其本身的矛盾致使的不完美,無妨!早已看清,并學(xué)會了與這一切和解,正如曾經(jīng)勸慰他人所說“惟江上之清風(fēng)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這就是東坡超曠豁達(dá)的境界!
? ? ? 最后一句“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有人說這是東坡不滿世俗,向往自由的心聲,是逃離現(xiàn)實社會的浪漫主義的遐想。或許吧,東坡深受老莊思想的影響,當(dāng)然也想得逍遙。不過我更傾向于認(rèn)為這是東坡對生命的感慨,對到底以何種姿態(tài)存在的思考,包含了一種釋然的生活態(tài)度。他不是想逃離現(xiàn)狀,只是將自己的境遇,人世環(huán)境當(dāng)做茫茫江海,生命便如同一葉扁舟,于此漂泊、逝去,誰又不是呢?江海遼闊,人有多渺小,若心寄于浩渺則可納百川。東坡雖有對人世的無奈感慨,就像樸樹的歌所唱的“這是一個多么美麗又遺憾的世界”,但更能看開,懂得要從內(nèi)心而非從外界去獲取自由。別人覺得是禁錮,但我偏偏能以自己的方式享受其中,少計較得失,多親近自然心胸自然開闊。這便是此句中我感受到的東坡的心境與對生命的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