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一次電影課,老師說,在歐洲,當一個導演沒有電影意識的時候,行內人是不做評論的;等他有了電影意識,拍出的片子,才去評判他哪里有問題。這里的電影意識是指:電影所呈現的形式整體,包括敘事、風格、觀眾、畫面系統等。
畫面系統是電影意識最直觀的一個表達,什么是畫面系統呢?
《故事》的作者麥基這樣說:
詩意的表達,給影片中出現的物件賦予意義,在全片自始至終以畫面與聲音不斷重復出現,增加美學情感的深度和復雜度。
有象征意義的物件,畫面聲音的重復,用這些元素增加敘事,構成了一部電影的畫面系統。按照這個標準,很多電影只是一部好看的MV,并沒有畫面系統的概念。
韓寒的《后會無期》就是一部MV段子,僅僅畫面好看。我將樸贊郁的《老男孩》粗剪了下,里面有畫面重復、語言重復、音樂重復等,他在確立電影主題后,就構建好了這一整套畫面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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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贊郁《老男孩》簡析
故事梗概:吳大修上學時無意將佑真與姐姐亂倫的消息傳播出去,工作后娶妻生子,遭到佑真報復,被關了15年,出來后進行復仇,卻中了佑真的圈套,與自己的女兒亂倫。
《老男孩》的畫面系統與影片敘事緊緊結合在一起。重復的構圖和細節不僅增加了更多內涵,還更多的參與到故事敘事中,在關鍵時刻推動劇情發展。
吳大修被關了15年,放出來,救了一個準備跳樓的人,自殺者說,「縱使我是禽獸,難道就沒有生存的資格嗎」?吳大修重復了這句話。影片最后,吳大修發現自己與女兒亂倫,找催眠師抹掉這段記憶,說了相同的話,「縱使我是禽獸,難道就沒有生存的資格嗎」?
吳大修在牢房里一直盯著一幅畫作,人物臉上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上面寫著「笑,人人陪笑,哭,獨自垂淚」。這段話在電影中出現了三次,每當被佑真設計的圈套逼到艱難地步,就會默誦這句話。影片結尾時,大修的臉上表情跟畫作人物一模一樣,不知道是哭還是笑,讓觀眾心情變得復雜,不知道他是否被抹掉了這段記憶。
復仇主題一旦確立,構建畫面系統時,用了大量的人物特寫鏡頭,來反應人物內心的變化。同時用大量的俯視鏡頭,來表現人物的卑微和弱小,有一種命運的嘲弄。
影片一開始,大修拉著一個要跳樓的人領帶,這個畫面跟佑真姐姐跳樓的畫面一樣,用重復畫面預示大修和佑真兩個人必定要糾纏在一起,兩個人都是為了復仇。當他們最終見面時,兩人的行為非常類似,即便穿襯衫這樣簡單的事,也通過相同的構圖來強調,建立視覺上的關聯。
當大修在追查線索時,重復出現的女人膝蓋,增加了敘事功能,讓他聯想到上學時看到佑真和姐姐的關系,因為大嘴巴,把這個事情告訴了他的一個好朋友,引發自己被關了15年。
奉俊昊《母親》簡析
看過《母親》電影的人一定對一個場景印象深刻,影片開頭母親一個人在荒野上跳舞,結尾時在旅行的大巴上,母親又跟著一群人跳舞。
賈樟柯在《山河故人》的開頭是趙濤、張譯一群人在跳舞,影片結束時,是趙濤一個人在荒野上跳舞。雖然表達的意思不同,但都用了同樣的表現方式,讓人印象深刻。
說回到《母親》,嚴重劇透,講述了一個智障兒子無意殺害一少女,母親覺得兒子不會殺人,為證兒子清白各處奔走,拾荒老人告訴她真相,母親將老人殺死。罪名被安到了另一個智障少年頭上,兒子無罪釋放,在拾荒老人住處找到了母親丟掉的東西,還給母親后,母親出去旅行時在車上跳起了舞。影片結束。
這樣一個劇情出來后,導演在畫面系統的選擇上,大部分選用側面拍攝,暗示觀眾,有一部分真相是被掩蓋的,整部影片就是一個探索真相的過程。
大量鏡頭都是輕微搖晃,帶有呼吸感,也是這部電影讓人記憶深刻的畫面系統,來表現人物情緒、心理的起伏。
導演在推動敘事進展上,用固定長焦鏡頭來壓縮畫面,以客觀審視的角度來敘事。兒子殺人后拖動尸體到樓頂上,就是用這樣的鏡頭來呈現。
模仿是最好的學習,我們自己在寫故事、拍短片時,有了畫面系統的認知,會對自己的故事和短片創作增色。
總結下:當確定好故事的主題時,我們可以從三個方面構建畫面系統:
第一:構圖,根據故事情節,確實選擇側面拍攝、特寫、俯視、仰視等;
第二:首尾呼應,對故事主題有畫龍點睛的作用;
第三:重復,畫面、音樂、物件等細節的重復,增加敘事作用。
祝大家都能寫出好故事,拍出好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