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慕宸海
閉上眼,你在咫尺。睜開眼,你在天涯。
我盯著手機上的日歷,默默計算著我們相會的日期。
還有一年,還有一年。一年之后,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我笑著,喃喃自語。
窗外的行人裹緊了衣服,匆匆而過。
哈爾濱,這個冰雪之城,才剛剛十一月,就儼然一副深冬的氣象了。
01
“安然,不管相隔多遠,我的心永遠和你在一起。”陳昊抓住我的手,含情脈脈。
“我也是。”我低著頭,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夏日的河畔,楊柳依依,不遠處的小山一片蔥郁,偶有孩子在山坡上嘻笑打鬧的聲音傳來。
也不知當時哪來的自信,我以為我一定可以考上南大,甚至當時只填了第一志愿就要提交。幸好聽從了母親的建議,沒有空著后面的志愿,只是隨便填報了幾個比較有名的學校,不然,可能都沒有大學可上了。
“我們一起去南京,以后就不用老是遮遮掩掩了。”高考前,陳昊從習題堆中抬起頭,滿臉激動。
我對著他笑個不停,好像從此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收到高考錄取通知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么說,我以后就要待在哈爾濱了?”我對著短信,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模糊起來。
“哈爾濱該多冷啊,你得多帶幾件厚衣服過去。”母親忙個不停,為我盤算著該再添幾件冬衣。
“四年嗎?我要在那里待四年?”我對著手機,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冷就多穿點嘛,這怎么還哭了?”母親看著我,一臉驚慌。
“沒,沒什么。”我慌忙擦著眼淚,奔向門外。
第二志愿是母親讓我填的,她聽別人說,這個學校排名很靠前。我當時也沒有多想,只是覺得,第一志愿一定可以錄取,其他的隨便填,無所謂。
我本以為,上了大學,我們就可以結束兩年的地下戀情,光明正大地長相廝守,沒想到,從此卻要遠隔天涯。
小城被山水環繞,面積狹小,唯一可以供人散心的地方,就是城外的護城河邊。那里,是高中時期,除了學校,我們去的最多的地方。
“我們到時候一起去南京好不好?”陳昊摟著我,坐在河畔的石頭上。
“為什么非要去南京呢?”我仰著臉,看陽光下他的笑容。
“我一直覺得江南是一個很美的地方,那里的煙雨蒙蒙,青磚黛瓦都令人著迷。比起西北,那里多了一分靈秀,冬天也不會像這里這樣冷。”陳昊望著湛藍的天空,我望著他微微抬起的下顎。
“南京還有著江南別的地方沒有的歷史感與滄桑感。”陳昊低下頭,看著我的眼睛。
“好,好,我們一起去。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吃南京大排檔。”我抱緊他的胳膊。
“哈哈,真是個吃貨。”他笑著,撫摸我的頭發。
我站在橋上,仿佛又看到那個午后,我們一起相偎在河邊的畫面。
“是不是命中注定,我們不該在一起?”我扶著橋上的欄桿,任憑風吹亂披散的頭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你,我要和你在一起。”陳昊說著,丟起一塊石頭,落在河面,激起層層漣漪。
“我會想你,在你想我的時候,在你不想我的時候,都會想你。”陳昊抓起我的手,握得好緊好緊。
我撲進他的懷里,泣不成聲。
夏日的河邊微風清涼,我們就這樣擁抱著,好久好久。誰也不知道,這次分離,下次相見會是何時。
我的學校報道時間比較早,我拖著一箱棉衣,不住地回頭。
我告訴陳昊,不要他來送行,我怕見到他,連登上火車的勇氣都沒有了。況且,父母還不知道我們的關系。
但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后,一直目送著我離開,我感覺得到他的存在。
哈爾濱,我要孤身一人前往那個冰天雪地的地方。我抱住自己,雖然還是夏日,卻感到陣陣凄寒席卷全身。
君住長江尾,我在松花江。日日思君不見君,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02
那時候,每晚和他通話,是我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光。
剛上大學,我們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談自己的學校,談自己的宿舍,談理想中的大學與現實中的差距,談每天吃了什么,談每天上了什么課。
有時候,只是把聽筒放在耳邊,聽他的聲音,雖然對他所說的事全然不了解,也能笑出聲來。
為了不驚擾到宿舍里其他的人,每天晚上,我拿著手機,蹲在走廊的盡頭,一蹲就是一個小時。
聽著他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感覺他還在身邊一般,時光流逝,雙腿發麻到無法站立了,扶著窗戶走幾步,換個姿勢,繼續聊。
那時才剛九月,哈爾濱夜里的氣溫已足以使人發顫。
我挪動著發麻的雙腿回到宿舍時,其他人早已睡了。我放下手機,才發現雙手已凍得冰涼。
初入大學,一切都不適應。
生活,學習,社團,每天總有一些事使人心情煩躁。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世界,我都笑著面對,我知道晚上會有一個溫柔的聲音,給我勇氣,為我驅走一天的無奈與疲勞。
“安然,我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你要注意查收哦!”這天晚上,陳昊在微信上對我說。
“是什么啊?”我配了一個笑臉。
“這是個秘密,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發了一個調皮的表情。
我胡亂猜想著,笑個不停。
那是一封書信,是陳昊工工整整用筆謄寫的。他的字算不上好看,卻很整齊,看得出,他很用心。
我期望有一天,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臉上時,能有你在我身邊。也期望在辰星滿天,即將入夢時,能有你的陪伴。此刻我們相隔千里,可心卻緊緊相連。我每天都在默念你,只求能與你在夢中相見。
我將這封信放到枕頭底下,每晚翻看。夜里,枕著它甜甜入眠。
斗轉星移,時光荏苒。
每一天,一個人去圖書館。每一天,一個人去吃飯。每一天,為各種事忙得團團轉。我的臉上依舊洋溢著幸福,我不曾感到孤獨,因為我知道,遠方的那個人,一直在與我相伴。
一個人看別的情侶牽著手在林蔭道上嬉笑漫步,看別的戀人在小池塘邊你儂我儂。看別人相挽著在細雨中前行,看別人相擁著在微風中呢喃。
我笑著安慰自己:沒關系呀,電話那頭還有他啊,地圖的另一邊還有人陪我一起堅守呢。
笑著笑著,便熱淚盈眶了。
我有寂寞,但并不孤獨,因為我一個人過著兩個人的生活。
03
“啊,不好意思,之前沒看到你的信息。”
“我剛才忘帶手機了。”
升入大二,也許是太忙了,也許,是最初的熱情逐漸退卻了,我們的交流遠不如之前那樣頻繁。
原本每晚一個小時的通話,減少到了五十分鐘,四十分鐘,再到三十分鐘。有時候,發個微信,半天都看不到回復。
“你最近很忙嗎?”
“是的,社團,課程實踐,還有各種活動,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忙。”
三個小時之后,我才看到他的回復。
我對著手機呆呆地看著,不斷地安慰自己,他很忙,他真的很忙。
也許是他太優秀了,我總覺得,他的身邊不會缺少女生。
如果,她遇到了更漂亮,更有才的女孩,他會不會忘了我呢?他每天那么忙,真的都是為了工作嗎?
我忐忑不安地猜測著,每次看到他晚回的消息,都要胡思亂想好半天。
那個生日,我一個人坐在后街的咖啡廳里,想起從前與他度過的一幕幕美好的時光。
他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輕聲問著,眼前空無一人,只有略帶傷感的音樂在屋子里回蕩,似乎是在回答我的問話,又似乎是為了緩解這里的冷清。
往年的這個時候,他一大早就會送上鮮花的。他說巧克力會使人發胖,不利于健康,但還是為我買了德芙,因為我喜歡。
夜靜靜地拉下了帷幕,我一個人在校園里徘徊,看清冷的月色籠罩著冰城。
“安然,今天去參加了一個活動,晚上才想起你的生日,匆匆為你定了蛋糕,應該快送到了吧。”電話中的他似乎很是忙亂,我聽到了他的喘氣聲。
我聽著他在電話里為我唱生日歌,他的歌聲一如從前,可我總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他的心中,我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多少人口口聲聲說著天長地久,最終還不是輸給了歲月和距離。
四年,如今走過的還不到一半。我們真的能攜手走到盡頭,守得云開見月明嗎?
我忽然感到一陣膽怯,我沒法像最初那般肯定,我也不知,這種堅持,還能持續多久。
陳昊向來就是個積極上進,多才多藝的人,他對學校的各種活動樂此不疲,他也喜歡和各種人結交,對誰,都溫柔以待。
看著朋友圈中他曬的圖片,秦淮河畔的他們笑得好開心,身旁的女生笑容明媚,長長的頭發被夜風輕輕吹起。
我忽然想起,家鄉的那條小河。我們曾攜手走在那里,虛度了整個青春。
“這是我們社團出游的時候拍的,我們只是工作上的伙伴。”聽我問起那張照片,他似乎很著急。
“那么多人,她為什么偏偏要和你靠得那么近?”此話一出,我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可理喻。
“安然,你想的太多了,我和她的人靠得近,可我和你的心靠得更近。”
我對著電話默默無語,一時又自責起來,或許我真的太過敏感了,可我只是太在乎他。我們相隔這么遠,我真怕一轉身,他就不在了。
日子依舊這么淡淡地過著,每天晚上的電話減到了二十分鐘,有時候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有一句沒一句地尬聊。
04
哈爾濱的秋天太過短暫,一晃,就進入了冬日。
冰城的冬天來得早,也來得猛,我向來不是一個時髦的人,不過流行感冒,卻從未錯過。
初冬的城市甚是凄寒,這次的感冒好像特別嚴重,吃過一些藥,不但沒好轉,反而惡化起來,發起了高燒。
我躺在醫院,冰冷的床單,陰冷的冬風,凄冷的心。我把頭蒙在被子里,輕聲痛哭。
陌生的城市里,生病了,連一個可以陪我去醫院的人都沒有。我有男朋友,可我在最需要一個肩膀依靠的時候,他卻遠在他鄉。
四年,太難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走下去。
我撥了陳昊的電話,傳來的卻是客服冰冷的聲音,無人接聽。
我打開微信,打下那行字,刪了,再打下,再刪了。最終,我還是用顫抖的手點了發送,把手機扔在一旁,淚眼模糊。
我沉沉地睡去,直到傍晚才醒來。手機上幾十個未接來電都是他的名字,我正盯著手機發愣,他又打了過來。
“安然,安然,我們說好了的,我們要長相廝守的,再等兩年,再等兩年我們就……”電話那頭的他哽咽著,情緒激動。
“我怕我堅持不下去了,這樣的愛戀實在太累了,我……”
“安然,你等我,你等著我。”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我趴在枕頭上,生怕被人看見我滿臉淚痕的狼狽相。
哭著哭著,我又覺得昏昏沉沉了,看著頭頂的液體順著導管一滴滴地流進我的手臂,那吊瓶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再次睜開眼睛時,我看到病床前晃動的身影,好像是陳昊,又好像不是。
這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嗎?我揚起手,想要揉揉朦朧的眼睛,但卻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
“安然,安然。”那模糊的身影沖到我的床前,抓起我的手,我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落在了我的手心。
“這是在夢里嗎?還是發高燒產生的幻覺?”我抓住那人的手,他的手好溫暖,是那久違的溫暖。
“安然,是我。你發高燒都昏迷了,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看到了那人眼角的淚水,可還是模模糊糊。
“真的是你嗎?陳昊。”我想努力坐起來,卻被那雙溫暖的大手按了下去。
“別動,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他說著,為我蓋好被子,把我的手放進被窩。
再次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好照到窗臺。
我掙扎著起身,驚醒了靠在床頭的陳昊。
“你醒了?”他笑著扶我坐好。
“這么單薄的衣服,就不怕著涼嗎?”看到他只穿著一件單衣,我的眼睛又紅了。
“來的時候走得匆忙,連這兩個城市的溫差都沒來得及考慮。”他低頭笑著。
“記憶中,每次都是你提醒我,哈爾濱又要降溫了,該加衣服了。”我也笑了,拉他坐到床上。
“安然,你的城市下了雪,我的心里結了冰。相信我,愛,可以戰勝時間,可以戰勝距離,可以戰勝一切。原諒這些天我忙于別的事情,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是知道的,在我心中,你永遠占據著最重要的位置。”
我哭著點頭,緊貼著他的臉頰。他堅定的眼神給了我回應,一切盡在不言中。
哈爾濱再冷,只要有你在,即使是在遙不可及的遠方,我也不會再感到凄冷。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里,你的頭發長長了好多,我們好像分開了好多年,可我看到你的笑,我又傻了,懷疑我們的分離,不過是一轉眼的功夫。”他輕撫我的頭發,笑意盈盈。
我躺在他的懷里看著他,又哭又笑。
我們在不一樣的城市,呼吸著不一樣的空氣,看著不一樣的藍天,接觸著不一樣的人,吃著不一樣的飯菜,但是我們的心緊緊相連,我們彼此深愛,共同堅守,我們都不是一個人,有你同行,我不再孤單。
05
“秋刀魚?肉罐頭?保鮮紙?過期?她在說些什么啊?”我撐著頭,看視頻中陳昊的臉。
“怎么你關注到的總是吃的?”他對著屏幕笑個不停。
“我只聽到她說的這句話,感覺不是很能理解。”我偏著頭,看他的眼睛。
“陪著你同步看電影,你卻又在發呆。”他笑著搖頭。
我可沒有發呆,只是因為你比電影更有吸引力。我在心中暗暗笑道。
“電影里說,這個世界上的東西都會過期,可有一種愛卻永遠不會,那就是我對你的愛。”他覷著我,眨著眼睛。
我捂著嘴笑著,看視頻中的他眉眼深邃,一如年少時的模樣。
一晃,就快三年了。我計算著我們相會的日期,還有一年,快了,快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等下次再見,我會用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溫暖擁抱你。等我!
無戒365極限挑戰日更營第1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