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我,記住我,跟著我,想念我。
當當的故事不多,但當當也經歲月蹉跎。
就這樣來了麗江。
一無所有的來到了這里。
近來半年,疏于與人類交往,內心世界總是些貓貓狗狗,花花草草。不愿去勾搭妹子,更不愿去勾搭漢子。人孤獨了,多少變的干凈點,不用去討好什么,也不去在乎什么。靜靜地,閑時喝酒,靜時聽歌,一天天打發日子。
我是當當,一個孤獨的人。
在麗江,認識了一條孤獨的狗,一條叫毛毛的狗。
毛毛:“當當,你這么丑干嘛來我們客棧?”
我:“……”
毛毛:“當當,你這么窮,怪不得你泡不到妹子!”
我:“……”
毛毛:“當當,怪不得你這么孤獨,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丑窮矬。”
我:“……”
一縷陽光照在毛毛臉上,毛毛眼睛閃閃發光,我知道,毛毛肯定是要有走心的話要說。雖然之前她一直戒備著我。
毛毛低著頭說:“當當老叔,其實我跟你一樣孤獨。”
我知道毛毛曾經流浪過,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知道毛毛曾經被人驅趕被人虐待,知道曾經沒有狗子愿意跟流浪狗毛毛玩,知道她在遇到現在的主人之前活的狗不像狗,知道她心里的痛還沒有徹底放下,知道她喜歡一個人安靜呆著,知道她不信任人類。
不知道她,跟我一樣孤獨。
我跟毛毛說:“毛毛,我給你買火腿腸,你以后不許說我是丑窮矬。”
然后毛毛吃著我買的火腿腸到處給女孩子說:“當當不是丑窮矬,當當不是丑窮矬!”
我默默地受著,依然給她零錢,然后她叼著錢去超市換火腿腸。
慢慢的,毛毛開始信任于我,在我能跟麗江的人交上朋友之前,毛毛成了我第一個朋友,交心的朋友。
我喜歡一天到晚躺在小院的躺椅上看麗江的云,她喜歡一天到晚趴在二樓的樓梯口聞麗江的風,常常,一人一狗,從清晨到星夜,從晴朗到昏沉,發呆,發呆,發呆,一日一日的度過。
后來有一天,毛毛突然從樓梯下來跟我談條件,說:“當當老叔,如果你答應我每天給我買火腿腸,我就幫你去勾搭妹子。”
我還在斟酌,就被毛毛生拉硬拽地拖到了巷子口的茶館,然后,我一整天都在感激毛毛。
重慶沒有風,所以到處散發著麻辣的味道不消散,雖然刺激,但也多少有些喧鬧;麗江風大,所以到處了無人煙,除了游客,人人呆在家里,雖然安靜,但也多少有些孤僻。
然后孤僻的我被一條孤僻的狗帶到了一個孤僻的女孩面前,毛毛看看女孩看看我,我一句話不說,女孩一句話不說,毛毛更是急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搖著尾巴干著急。
女孩摸了摸毛毛的腦袋,然后開始彈古箏,一彈一下午。我聽不太懂,就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一坐一下午。
毛毛急得尾巴搖了一下午。
然后,黃昏。
我說再見,然后領著毛毛走了出去。
她微微頷顎,示意一下,繼續在詩風云畫里沉醉。
我的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漂亮的姑娘,于是我一口氣給毛毛買了三十根火腿腸。
然后毛毛連吐三天。
后來我再也沒有踏入那個茶館,也再也沒有跟那個姑娘說過一句話。只是每天買菜去時看上一眼,回來時看上一眼,她一般會用用眼神示意她看到了我,然后我會低著頭趕緊逃離。
毛毛也再沒有帶我去過那里,毛毛問我:“當當老叔,你不喜歡那姑娘嗎?”
我想了想說:“毛毛,我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姑娘。”
毛毛接著問:“那你為什么不追?”
我躺在躺椅上,點了一根南京,把毛毛叫到我的身邊:“我要走了,我走了這輩子你可能都不會再見到我,我走了就會忘掉這里的一切,包括你,毛毛。”
毛毛突然哭了起來:“我知道你會走,我知道你走了就不會回來,我一切都知道,只是,你可不可以不忘掉我?”
我猛抽一口手里的煙:“毛毛,咱倆都孤獨,兩個孤獨的人在一起總是孤獨的氣氛,你該學學你弟弟lucky去多認識一些狗子,跟他們玩,那才是你們的世界。”
毛毛擦擦眼淚不依不饒:“那你也該去多認識認識人類朋友啊!巷子口的古箏姑娘多漂亮!”
好,我答應你。
于是我帶著毛毛徑直地走向巷子口的茶館,直接握住古箏姑娘的手,之后徑直地離開。
留下目瞪口呆的古箏姑娘和毛毛。
回來毛毛跟我說:“姑娘讓我轉告你,她說你這個人很獨特,她喜歡你這樣的人,她也想跟你做朋友。”
我看著地上一地煙頭,看著毛毛一個一個地把煙頭叼到垃圾桶里,忽然覺得有時候人不如狗。
后來,我還是走了。
麗江不是我的家,只是我一個休養生息的地方。
老板老板娘和薩摩耶lucky一起來送我,唯獨毛毛沒來。
我在毛毛的小窩里放了一堆零錢,告訴她不要讓爸爸媽媽發現,不要讓弟弟搶走,告訴她你可以自己去超市買火腿腸。
毛毛已經6歲,如果這五六年之內不來麗江,我將真的再也見不到她。
一個孤獨的人要離開一條孤獨的狗,從此人狗各一方。
我給毛毛說:“你別孤單,你還有爸爸媽媽,你還有弟弟lucky。”
我走的那天,毛毛趴在二樓樓梯的拐角,以為我看不見她。
滿身的火腿腸味,我就是聞也能聞到毛毛在哪。
我記得我騙了毛毛,我給毛毛說那個古箏姑娘答應了我的表白,我們彼此互相喜歡,我今后不再孤獨。
我沒有告訴毛毛,有一次我買菜路過茶館的時候,聽到里面的古箏姑娘說我:“丑窮矬,領著條破狗,真不嫌寒磣!”
我想我告訴了毛毛,毛毛會傷心。
毛毛傷心,我也會傷心。
六年過后,一個陌生號碼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四個字:“毛毛走了。”
我想了又想,毛毛,毛毛。
又過來一條短信:“你當年留給她的零錢她都叼去換了火腿腸,全藏在窩里,一根沒動。”
我想了又想,毛毛,毛毛。
麗江的云,麗江的雨,麗江的故事,麗江的毛毛。
毛毛,毛毛。
認識我,記住我,跟著我,想念我。
毛毛,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