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首爾,很容易就注意到跟自己一樣的國人游客,無論是在酒店、地鐵上、餐館里還是商場中,有時并不需要通過語言辨識,穿著打扮、眼神動作,是不是同胞就顯而易見了。
到明洞后,才發現整個明洞已經被國人占領。只見拎著大包小包的國人游客穿梭在商場的每一層,等待著導購在計算器里按出除以匯率后的人民幣價格就立即爽快地遞出信用卡買單。
晚上八九點左右,樂天百貨九層以下的商場結束營業,只留下九層和十層的免稅店和唯一一部直梯,我和朋友事先并不知道,等到準備離開時,發現直梯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忽然間,眼前的一切仿佛新聞圖集里的場景重現卻又略有不同,一樣的是,穿著運動鞋及沖鋒衣、或是裹著羽絨服背著斜跨包(男人的話普遍黑色長方形塊狀,有些挎包的帶子在身背后擰成一團)、毫無美感、臉上帶著購物后的疲憊的中國游客們正拎著各自的購物袋,不同的是,不再烏壓壓一片的沒有秩序,而是有序地排成一隊,等待電梯。
身處其中的我第一次思考中國游客這一名詞,我們在外消費,除了國外的知名消費品比國內賣的便宜這一原因外,促使我們購物的另一個原因,難道不是我們迫切渴望通過在國外購買更有品質的商品來提高生活質量、改善衣著品味,企圖過上想象中更美好的生活嗎?即使這一初衷,因為過于迫切和盲目,難逃慌亂和狼狽。
二
最初對首爾的想象起源于韓劇,我國女生的時尚啟蒙大抵少不了韓劇的貢獻,韓劇的美好使得首爾在我眼里即是一個經濟更發達、城市更現代化、更時尚的地方。近幾年我對韓國的想象又在不斷變化,一方面隨著中國的發展,韓流對當代年輕人的影響明顯不如曾經對我們那樣來勢洶涌,提起安七炫好似是上一代的生物,而韓劇大部分仍是樣板戲,富家子愛上窮家女的套路已經缺乏吸引力,韓國的企業像三星也隨著手機爆炸的質量問題被國產華為手機的后來者居上,首爾在我眼里不再像年少時那么美好;另一方面,去年我看韓劇《密會》以一位中年女性與20歲天才少年的不倫戀,映射出韓國中產階級在獲得物質滿足之后,回頭渴望追求精神的救贖。(這部劇中有一段劇情是一個算命大媽將自己的女兒鄭宥拉安排進藝術大學,用來諷刺現實中崔順實的女兒鄭宥拉走后門進入梨花女子大學)。相較于國產電視劇還圍繞著婆婆婚姻家長里短碎碎念,韓國的電視劇已經展現了有錢人們的生活以其煩惱,甚至更進一層,探討藝術、才華、婚外戀等精神層面的波動如何真正的對現實生活產生影響,透過這部劇,我猜想韓國的中產階級們應該已經度過了初級階段。。走向成熟階段。。
而在首爾的這幾天,似乎印證了我對韓國的這兩方面的想象。韓國的江北區和江南區,一邊是停滯落后的,一邊是先進時尚的。如果你聽有人從首爾回來形容首爾是大農村也不必吃驚,江北區的確破舊……我們住在江北區,打車去江南區的狎鷗亭,隨著道路視野變得開闊,江北區那破舊的老城、并不干凈也不寬闊的街道、千篇一律的矮樓房一點點被落在身后,隨之出現的才是高聳著豎立在街道兩邊的醫美整形醫院大樓、外觀設計別具一格的購物中心、裝潢可愛、讓你想要駐足的咖啡甜品店。窮人和富人區的邊界涇渭分明,在狎鷗亭,就算不停有跑車從你身邊飛馳而過,你也只會覺得這個街區就應該是這樣。江北區好像是我心中沒落的首爾,而江南區則是我翹首的成熟首爾中產階級生活的地方。
我們在Galleria百貨逛了半天,去地下一層吃東西,看見精品超市里,穿著打扮得體的首爾人悠閑地挑著水果,有不少衣著考究的中老年男女。江北區的地下通道雜貨鋪里還在售賣早已過時的服裝,江南區的巷子里,已經藏匿著不少精品買手店,我跟朋友特意去了幾家買手店,雖然已經做好會很貴的心理準備,但翻出價簽后,只能悻悻離開。整個江南區,特別是狎鷗亭人都變少了,街道空曠,卻彌漫著一種清凈、自怡的氛圍,幾十米就有一家咖啡館,里面熙熙攘攘的坐著幾桌人,完全不在意一個下午沒有工作、只是用來喝咖啡放松有什么不對。放松的、悠閑的、肆意的生活,已經真實的存在于韓國人的日常生活中了。
三
直到離開韓國前朋友對我講,這次旅行,她有些遺憾我們一直在趕時間逛,沒機會在裝潢別致的咖啡館里休息會兒喝點東西。我這才意識到,這不正是新聞里常聽到的那句外國人對中國游客的評價,“中國人游遍了世界各地卻不懂得享受”,連我們在韓國時也由于迫切“想要”,而一直在趕路。正是這樣一種“想要”的狀態,讓我們很難真正放松下來,一直拼命的想要去追趕翹首的生活,但當真正的去了、看了、買了,才明白一次兩次的旅行和購物并不能改變實際的生活,真實的追趕仍然需要回到日常生活中來。國人游客慌亂的在世界各地購物,只是追趕更好生活的一面罷了。
正如我在首爾時看到的江北區一樣,慢慢地,曾經我們覺得美好的東西可能會隨著自我的提升而不再仰望,而我們又會奔向新的事物,無論如何,這都需要時間和積累,慌亂才能變成淡定。當飛機降落在北京后,我體會到久違的回歸日常生活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