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藍月亮
□雪漫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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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5)
雪梅走回她們昨晚住過的房間。她默默地脫下裙子,換上自己的校服。運動鞋沒有了,高跟鞋還得穿,這晚禮服應該還回去的,應該把它折疊好,雪梅想。疊好后鄭重地把它放在一邊,又把晚秋的校服疊好,做完這一切閑著沒事,雪梅便踱到窗前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隔著紗窗望著外面。外面的景物模糊成一片,讓雪梅覺得心煩意亂,索性把紗窗推向一邊,以看到更清楚些。
外面艷陽高照,雪梅把清晨看到的一切又溫習了一遍,只是角度不同,時間不同,站在這個毫無遮攔的窗前,使雪梅看得更高更遠。雪梅看到那條橫貫東西的小河流,目光逆流而上,追溯它的源頭。原來,這條小河流和溫泉度假村里那個水上樂園是連著的。如果猜的沒錯,應該是溫泉度假村排出的水。
河流前面那片由木樁和鐵絲圍成的草場,應該就是小李說的跑馬場或是射箭的場地,看上去像一片還未開發的荒地。還有遠處那一片沙灘,這么大的一片人造沙灘得用多少沙啊,雪梅不能想像。
眺望著的雪梅還看到了遠處水上樂園星星點點的顧客在那里游玩,那些人中間可能會有“芳芳”,那個一下子跳到富人圈里的“芳芳”。
這個世界怎么啦?為什么這么多亂七八糟曲里拐彎的事?這個問題是還沒有走出“象牙塔”的雪梅想不透的。
雪梅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是晚秋回來了。
雪梅回頭看,只見晚秋打開門木然地走進來,徑直朝床邊上一坐,又把高跟鞋退下來,把腿平放在床上,身子則倚在床頭上,這個樣子使她覺得舒服些。
晚秋朝房頂望了望,長舒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地說,“雪梅,你知道他對我說了些什么嗎?”
“我們鞋的事?”雪梅反問。
“鞋只是一樁小事情,他說他不愿讓我們穿又臟又舊的鞋子,他想讓我們穿得體面些?!?/p>
又臟又舊?舊,的確不假,可它們是我們刷得干干凈凈,來的時候剛從陽臺上取來穿上的,一路上坐在車里,怎么說它臟呢?再說,他一個大男人怎么會關心這么細小瑣碎的小事?他門口那顆紅雞心是怎么回事?那個模特隊長在舞臺上穿的鞋子怎么會在他的房間里?為什么她的鞋子安然無恙而我們的卻不翼而飛了呢?
這些疑問當然不能說給晚秋聽,只能在雪梅的腦子里盤旋,雪梅又想起了昨天午夜隔壁萬寶林房間門被悄悄打開的聲音;還有小李剛才說,他雖然是萬寶林的救命恩人,可只是馬仔,有些事情眼看著他做的不對,卻不能說什么。想到這里,雪梅恍然大悟:那雙鞋子不是萬寶林扔的,而是那個史艷!萬寶林和那個史艷自有隱情,為了不讓我們知曉他和史艷的關系,他把史艷扔我們鞋的事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是那個史艷為什么總跟我們過不去,連我們的一雙鞋也不能容忍?想必她在萬寶林面前太得寵了吧,怎能容忍萬寶林寵愛女兒呢,更見不得對晚秋好。再說,那個史艷還是個孩子,又沒受過多高的教育,嫉妒的心理在她的表情和行為上暴露無遺。唉,他們這種關系如果繼續下去,晚秋可能會吃很多苦頭,那么晚秋的命真是苦到家了……
“雪梅,你在聽嗎?”晚秋打斷雪梅的沉思。
“哦,你接著說就行,我在聽吶?!?/p>
“他首先為十年前的事真誠地向我道謙,他說我母親剛來他家時就是我當時那個樣子,那么瘦小,那么讓人憐愛,他說在心底他是愛我母親的,可是他覺得他和我母親是有距離的,母親是一個來自城市的知識女性,他自己覺得他低我母親一等,如果不是時代動亂和家庭發生變故,我母親根本不會嫁他,他覺得母親是不愛他的,于是他決定混出來個樣子讓母親瞧瞧,于是他扔下田地去了城里。”
“他說其實他在城市里像一個孤魂野鬼,那天他想我母親了,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地回家,看到我,他以為是我母親,他內心深處的潛意識被喚醒,他想再一次征服我母親……”
“他說他清醒了之后才知道他干了怎樣的荒唐事,他追悔莫及……他說我母親死后,他決定對我負起責任,他說他去借錢后又賣掉了家里的房子也讓我去讀書,他知道我想學音樂,他偷偷地為我聯系到輔導老師,他只有為我做些事才能覺得心理的安慰和罪孽的減輕……他說,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為自己贖罪……”
“他說,孩子,這一切都需要錢啊,如何才能掙更多的錢呢,他一沒文化二沒有能力,只能靠他自己的方式去爭取,無賴也好,耍橫也罷,混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感覺自己很有成就感。他說,三年前,他以二十萬元買下原制線廠的經營權,并投入了新的生產線,改名為紡織廠,下一步企業要做得更大,他說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他說他現在只有我一個親人了……”
“說到這里,他老淚縱橫……我不知這是何故?我已經原諒他了,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辦,只能遠遠地看著他悲傷的樣子……雪梅有水嗎?我想喝口水……”
雪梅走向茶幾,在茶盤里拿兩只帶著蓋的杯子,提起旁邊的暖水瓶,先燙了一只,再倒上熱水,又燙了另一只杯子,然后把杯子里的熱水倒在這只空杯子里,再把這杯水倒進騰出來的杯子里,如此反復地倒來倒去,這個房間只有倒水的聲音。雪梅摸了摸水杯,感覺可以喝了,才端給晚秋。
晚秋一口氣喝光了,用手腕背一抹喘了一口氣,把雙腿蜷起來,雙手抱著膝蓋,把頭擱在膝蓋上,“雪梅,你還記得我說過,我母親嫁過來后,有一個十六歲就跟來村里做活的木匠走了的姐姐嗎?”
“是的,不是還有一個不知流浪到哪里的哥哥嗎?”雪梅又倒了兩杯水,一杯給晚秋,一杯給自己,扶著茶幾旁的沙發扶手緩緩坐在沙發里,雙臂抱在胸前向后倚去。穿高跟鞋的勞累使她覺得這個樣子能夠感覺輕松些。
“是的,先說那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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