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離開了家鄉,離開了胡同,才發現胡同一直是一種“所在”。
? ? ? ? ? ? ? ? ? ? ? ? ? ? ?——題記
? ?我家住在一個胡同里面,小時候并不明白什么是胡同,只知道家和學校是由一條泥濘小路連起來的,路的兩旁住滿了人家,我家就在路的盡頭。每個清晨傍晚都是胡同里最熱鬧的時候,當然這里的熱鬧都是隨著學校的鈴聲作息的。
?天蒙蒙未明,胡同里家家戶戶都有一盞燈火通明,這個時候,一個小伙伴敲開胡同這頭的門,吱吱呀呀,胡同里的門報數似的依次開了,從門里探出一個小腦袋,嘴里喊幾聲伙伴的名字,直到對方應一聲,這才心滿意足地跳出來,結伴去和下一個“小腦袋”集合。不過也有例外的,比如哪個小伙伴生病了,那么這個時候開門出來的肯定就是手里拿著請假條的大人。可能是地理位置的原因吧,胡同里的孩子還是有很多默契的,它可以是前一天的《藍貓淘氣三千問》,《海爾兄弟》,也可以是昨天下午吃的那包方便面和辣條,偶爾也會是哪道不會做的作業題,瑣碎而具體,簡單且快樂,聊著玩著穿過胡同,走過小路。
?胡同人家,家與家之間,戶與戶之間,包括人與人之間,都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與相似。最突出的表現就是在房屋的建造上,幾乎每家都是“工”字型房屋,二級臺階,一百平米。要說哪兒不一樣,那就是每家廚房的味道不一樣。每天放學回家的路上,我都可以聞到各家廚房飄出來的飯菜香味兒,這些香味兒遇上饑腸轆轆的我,怎能不“投懷送抱”?這下可就慘了,美味的飯香勾起我的食欲,一回到家,二話不說,已經是兩個饅頭下肚,回頭看看,母親滿臉慈愛地端詳著我,她大概不會知道我為什么吃的如此著急的。胡同里大人們之間的默契也不止于此,更多時候都是源于孩子們的映射。譬如,有一段時間,母親會有意無意地就“早戀”“網癮”之類的問題對我旁敲側擊,鳴鐘示警,正當我覺得無厘頭之際,我的小伙伴也架不住向我吐槽自己母親的反常之舉,一來二去,竟發現這早已是“胡同教育”的一門必修課程。
每逢節日,胡同里的氛圍都會讓我想起“大同社會”。就過年來講,從置辦年貨到年夜飯做哪道菜,怎么做,大人們都會像討論一項重要事件一樣,精細到每道工序,用認真嚴謹的態度籌謀著如何打開親朋好友的味蕾。等到年三十,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爆竹聲此起彼伏,昔日樸素內斂的小胡同,搖身一變就成了“小火塘”,到處一片紅彤彤。孩子們早早穿好了新衣,拿著“竄天猴”,一簇一團地走家串戶去撿鞭炮,說來也奇怪,對那時的我們來說,自家成串的鞭炮仿佛并沒有多大的吸引力,反而是那散落在炮灰之中未被點燃的零星鞭炮,更值得我們尋覓。從這家到那家,地毯式的搜索著每個可能的角落,兢兢業業,一點兒也不馬虎,每撿到一顆,那都是如獲至寶的喜悅,或許孩提時的快樂總是比想象得來的容易。大人們這個時候是無暇顧及孩子的,因為他們也有自己的“戰場”,廚房里的父親或母親,為這頓大家期待已久的年夜飯緊張忙碌著,或許是父親的拿手菜,或許是母親的養胃湯,都會成為這頓年夜飯的點睛之筆。客廳里的爺爺奶奶也早早坐在電視機前等待著春晚,也等待著來自遠方叔叔伯伯的問候,一個不長不短的電話,也總能讓爺爺奶奶慈祥的眼睛里泛起淚花,至此這頓年夜飯也會因為遠方的問候而越得圓滿。春晚開始的時候,年夜飯也上桌了。這個時候,跑的再遠的孩子也會循著媽媽的飯香回來的。全員到齊,還不能開動,因為這些個小淘氣還在心心念念自己的壓歲錢,不過在拿紅包之前要向長輩敬酒,所以,還沒吃飯,“祝酒辭”已經差不多用完了,看著長輩們眉開眼笑心甘情愿地拿出紅包,孩子們的心里對過年又多了一份喜愛。
?年三十之后就是正月了。從初一開始,胡同里“走家串戶的就不再只有小孩子了。這時你看到的是某家大人領著小孩兒,端著自家的飯菜去敲另一家的門,也有好幾家同時去一家的,大家都帶著家眷和自家的特色食物歡聚一堂,聊著、吃著、玩著、喝著,男人們喝酒劃拳,女人們吃菜聊天,也有抱小孩逗樂的,也有新婚燕爾的,男人們喝著喝著會臉紅,女人們聊著聊著會害羞,只有小孩子還是一如既往,三五成群的在這里撿著鞭炮,在那里數著壓歲錢,偶爾跑回來,嘬一兩口飯菜,在母親的叮囑中消失在胡同的另一頭。
?胡同里的生活平淡真實,胡同里的人熱情樸實,這也是一種屬于我們的“胡同文化”,不過這里的“胡同文化”并不像汪曾祺在《胡同文化》中提到的“北京胡同文化”,他所呈現的北京胡同文化映射了北京市民的一種心態,他說,“北京人愛瞧熱鬧,但不愛管閑事兒。他們總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更有“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為據,這大概和當地的政治文化背景有關,是生活讓他們學會了“忍”和“冷眼旁觀”。而這里的胡同,任誰也不能“冷眼旁觀”,比如誰家小兩口鬧矛盾了,一定會有胡同里年長明事理的人來調解,化戾氣為祥和。也有誰家的小雞崽偷溜出來了,胡同里的孩子也會挨家挨戶送回來的,大人見了夸獎孩子,孩子笑了,天空也晴朗了。這是胡同的魅力所在,是個適合生活的地方。
?長大后,離開了家鄉,離開了胡同,才發現原來胡同一直是一種“所在”,走的越遠,它的模樣越發清晰。
? 那是一條胡同,卻養著一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