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警官(二)
我來到英雄市已經快三個月了,調研活動其實早就結束了,可是我一直用這樣那樣的理由拖著不肯走。我每天都在翻看近期在英雄市發生的各種案例,看到有疑點的就讓市警局鑒證科的小周幫我化驗對比我帶來的指紋和DNA,最近局長一直催我回去述職,可是我還是一直沒有收獲,難道真的是我想錯了嗎,他并沒有來這座城市?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出了一件人命案,就在昨天夜里,城郊附近的一個小區里發生了惡性殺人案件,殺人嫌犯在被追擊過程中墜樓,現在正在市醫院看押并調查,而這個追擊他的人卻是死者的對樓鄰居,與他一起墜樓,目前還在昏迷。
聽到這個案子我馬上出發去市醫院,現場那邊有其它的同事會參與調查,我感興趣的是這個嫌疑人,因為他爬水管逃跑的經過讓我想起了我被偷的那條警服。
等我到了醫院里面找到了這個嫌疑人的病房,我看見里面警局的同事小劉在給他做筆錄。我觀察了一下這個人,雖然臉上有許多傷痕但是不難看出三十歲左右,看他的骨架應該不高不矮,這個時候我心里有了點波瀾。
做完筆錄后小劉就出來了,我對他說:“小劉,能給我看一下筆錄嗎?”我來市警局三個月了,大大小小的人都算認識我,他稍微抗拒了一下就把筆錄給了我。
王濤,三十歲,吉天省樂伊市人,南下打工,因找工作無果在宇然小區當了一個保安,案發當晚與死者發生口角,之后到死者家中行兇……細節上我沒有再看下去,我心里泛起了嘀咕,這吉天省可離英雄市上千公里呢。
我思忖了片刻,拿出手機給小周打了個電話:“喂,小周嗎?宇然小區殺人案你經手了嗎?那你拿到物證了嗎?正在化驗啊,能幫我個忙嗎?幫我跟我帶來的指紋和DNA對比一下可以嗎?謝謝,真是不好意思,凌晨了還要麻煩你?!?/p>
打完電話之后我跟門口站崗的同事打了個招呼說我要進去,雖然不符合正常流程但是在我的堅持下他們還是放了我進去。
“警察先生,你們不是剛問過話嗎?怎么又來了?殺人犯也要休息啊,更何況我的腿都骨折了。“
“你別緊張,我就是跟你隨便聊聊,主要就是來確定一下你的精神狀況,這樣才能確定你口供的可信度。“我把外套脫下來搭在床沿,坐在他旁邊的一張床上,整個人向后靠,全身呈一個放松的姿勢。
“警察叔叔,我很清醒啊,我都承認我殺人了,這有什么好證明的?!?/p>
“你說我辦了這么多年案子見到的殺人犯大多數都是死不承認,你怎么這么快就老實交代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殺她不是我本意,現在被抓了個現行,還不如老實交待了爭取個寬大處理,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也不想隱瞞了?!拔矣^察到他說到罪孽深重的時候眉毛跳了一下,情緒倒不像是假的。
“我說王濤啊,你們吉天人可不欺負女人啊,這么一個小姑娘你是怎么下的去手?”
“你以為我想嗎?我老實巴交了三十年,對誰都是溫聲細語,自己沒本事去當了個小保安,但是那婆娘說話太難聽,我不過是撞了她一下她就惡語相向,什么難聽的話都罵出來,我是沒出息,但泥菩薩還有三分火呢,當時被氣昏了頭,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拔铱粗谋砬?,分析著他的話,前后交代的倒是一致,情緒里帶著憤怒和后悔,好像非常合理,但是他的表現未免太自然了,好像早就想好似的,即使他被問過一遍,這種事也是不想被反復重提的,他卻好像準備好你問似的。
“王濤,你現在殺了人,讓那個姑娘的家人以后怎么辦,你的家人怎么辦?”
“我是對不起她,現在想想當時真的太沖動了,我跟一個女的較什么勁,估計要在牢里待上幾十年,不過我父母死的早,窮成這樣也沒有女的愿意嫁給我,哪里還有什么家人。早點進去早點改造,希望下輩子不要再造孽了?!?/p>
“你沒準會被判死刑?!?/p>
“那是最壞的結果了,但是我主動交代,態度端正,也沒有殺人情節惡劣,如果我在牢里好好表現,沒準會判個無期,如果那樣就在里面呆一輩子吧?!蔽衣牭竭@里隱隱發現了問題了,這個家伙是把之后的事情都想好了,似乎早就想過被抓住后的事情,而且他說的似乎很合理,我們國家現在對死刑的裁決越來越謹慎,他有很大的可能不被判死刑。
我就跟他這樣東拉西扯了十幾分鐘,不像是問話反而是像嘮家常。
“這樣看來你的身世也蠻苦的,你父母是什么時候死的?”
“我十四歲那年,出了車禍?!?/p>
“那按照你們家鄉的習俗,他們是沒趕上你成年時候的孝子湯,想不到你這么早就成孤兒了?!?/p>
“人命太輕賤了,誰也不知道會怎么樣?!?/p>
“你不是吉天人?!蔽以掍h一轉,瞇著眼睛看著他,他聽到我這句話眼珠子一轉就偏過頭去,顯然意識到我剛才那句孝子湯是在套他的話,以他現在這樣的態度估計是問不出什么話了。
我靜靜地走到窗戶邊上,從口袋里掏出香煙盒子,抽出一根點了起來,尼古丁化成了一縷縷靈感沖進我的大腦,這個家伙,究竟在隱藏什么?
過了一會,我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我掏出來一看,是小周的短信:蕭隊,指紋比對出來了,基本可以確定本次的案犯的指紋與你給的指紋屬于同一個人,DNA還在化驗對比當中。
就這么幾行字我看了很久,仔細地讀了好幾遍之后,我掐了煙,慢慢地向著病床上的這個人走去,我的眼皮一直在亂跳,我不敢眨眼睛,這次,絕對不能讓他跑掉。
我走到他的跟前,直愣愣地看著他,他一直偏過頭不看我,顯然是怕我再套他的話。
我一字一頓地說:“就是你,偷走了我的警服嗎?“
他突然轉過來看著我,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見了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