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金瓶梅》第四十五回 西門慶偏愛紅色金蓮 孟玉樓學舌織造禍端

白話《金瓶梅》第四十五回 西門慶偏愛紅色金蓮 孟玉樓學舌織造禍端


葡萄架事件一直發酵了很久,直到現在還沒見結束。

陳敬濟繡花鞋換汗巾子自然是后續之一,可故事逐漸偏了,偏到了一個無辜的小家伙身上。

這個小家伙就是小鐵棍兒。

陳敬濟向潘金蓮說起葡萄架事件當日當時小鐵棍就在現場,見到了她不堪的模樣。

潘金蓮羞怒相加,回來居然向西門慶說了:“都是你這個沒羞恥的貨,叫那個賊千殺的小奴才撿了,還拿到外邊。你不打他兩下,到明日還不知道慣成什么樣子!”

西門慶自然是知道羞的,一腔火氣地走到前面,將小鐵棍兒一頓拳打腳踢,哭叫的殺豬似的。

小鐵棍兒被打得躺在地上,口鼻流血,昏死了半日,來昭兒兩口子走來救了,半天才蘇醒。

一丈青護兒心切走到后廚一陣大罵:“不得好死的淫婦,不得好死的王八羔子!我孩子和你們有什么仇怨?他才十一二歲,知道你們干的什么羞事?挑唆著打他這一頓,他若死了,你們淫婦王八也不得好。”

從廚房罵到前廳,一連罵了兩日還不停!

西門家的奴仆丫鬟下人都聽得清清亮亮,可家中的主子因為都在后院,竟都不知曉。

晚上西門慶歇在潘金蓮房里,見那婦人穿著綠綢子睡鞋就說:“你怎么穿這個鞋子在腳上?怪怪的不好看,我只愛你穿紅鞋子。”

金蓮道:“那一只被那個小奴才弄臟了,哪里還有第二雙?”

西門慶道:“明日做一雙穿就是。”

潘金蓮突然想起一事:“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

叫春梅拿過一只鞋來給西門慶看:“這是誰的鞋?”

西門慶道:“我不知道誰的。”

潘金蓮冷笑道:“你還裝呢!你干的好事你倒不知道了?把個淫婦的臭鞋放在藏春塢拜帖盒子里,什么稀罕東西?那淫婦死后也墜阿鼻地獄。”

又指著秋菊罵道:“這個奴才當成我的鞋,翻找了出來,被我打了幾下。”

吩咐春梅:“趁早給我扔得遠遠的。”

春梅扔給秋菊:“你找到的,賞給你穿吧。”

秋菊道:“娘的這鞋,只好盛我一個腳指頭。”

潘金蓮聽了又罵:“賊奴才,她是你主子前世的娘?叫得這樣親?怪不得你主子這樣收藏著,打算今后當傳家寶呢!沒臉的貨。”

秋菊拿著鞋子就走,被金蓮又叫了回來:“拿刀來,等我把那淫婦的鞋子剁幾截扔茅廁里去。叫那淫婦永世不得超生!”

又看著西門慶道:“你越心疼,我越要剁了給你看。”

西門慶笑道:“你這奴才,扔了就是了,我哪有心疼?她當初在時,也沒在你跟前差了禮法。”

從挑唆毒打小鐵棍兒到因宋惠蓮的鞋子惱火,全是潘金蓮惡意的迸發。

這個婦人到此時已經見不到可愛,只有讓人心悸。

同時也可從側面了解到她心中的焦慮和不安。

潘金蓮說話的特點:一句接一句,別人根本無法插嘴。

西門慶一剛一柔,對待小鐵棍兒時心狠手辣;面對潘金蓮時又能賠笑忍耐,的確和潘金蓮很相配,都是狠角色。

當晚兩人纏綿不提,到了次日,潘金蓮惦記著西門慶要她做一雙紅鞋子,找來孟玉樓又叫春梅找來李瓶兒,三人一起在翡翠軒做鞋。

李瓶兒問潘金蓮做什么鞋子;

金蓮道:“要做一雙大紅鞋素緞子白綾平底鞋,鞋尖上扣繡鸚鵡摘桃。”

李瓶兒道:“我也做一雙姐姐這樣的,我做高底的吧。”

問孟玉樓做的什么鞋子,玉樓道:“是雙玄色緞子鞋。”

又問做什么花色?

孟玉樓道:“我比不得你們年輕人,做得花花綠綠的了。我老人家了,就用羊皮金緝做個云頭,周圍用紗綠線鎖了。”

做了一會兒,孟玉樓道:“六姐,你又做平底紅鞋干什么?不如高底的好看。你若是嫌木底子聲音響,也用氈子做底豈不是好?”

金蓮道:“這不是平日穿的,是睡鞋。前日那一只鞋被個小奴才弄油了,他爹吩咐我再做一雙。”

孟玉樓道:“說起這鞋,也不是我說嘴,李大姐也在這里。昨日因為你丟了一只鞋,他爹把小鐵棍兒打了好一頓,惹得一丈青在后面一陣海罵。罵哪個淫婦、王八羔子學舌挑唆!我也不知罵的是誰,后來小鐵棍兒進來,大姐姐問他:‘你爹為什么打你?’那小廝說:‘在花園撿了一只鞋,被姑父換走了。不知是誰對爹說了,才挨得打。我還沒給姑父要圈兒去呢!’原來‘王八羔子’罵的是陳姐夫。”

潘金蓮問道:“大姐姐沒說什么?”

孟玉樓道:“還說呢!大姐姐說了你好一場。說‘如今這一家子亂世為王,九尾狐貍出世了,把個昏君禍亂的貶子休妻的,想著來旺兒好好的被禍亂的打發出去了;又把他那個媳婦逼得吊死了。如今又因為一只鞋弄出這一場禍來。你鞋子穿在腳上好好的,怎么就叫小廝拾去了?還不知和漢子怎么羞人地弄到一塊兒,才掉了鞋也不知道。沒有遮羞的,倒拿個小廝去遮掩!又有什么大事?’”

金蓮聽了怒道:“扯什么淡?什么是大事?殺了人不是大事?那奴才拿著刀要殺主子不是大事?”

又說:“孟三姐,咱們兩人聽那來旺兒要殺主子,那時嚇得什么樣?她是大老婆,現在倒是說這話了!你不管,我也不管,叫他殺了主子才算好?”

“他那媳婦子是她房里的,整日也不管管,欺大滅小的沒個樣子。她和誰生氣才吊死的?你就瞞著不說,現在推的干干凈凈?左是我挑唆漢子,右也是我挑唆漢子?”

玉樓見潘金蓮腦的粉面通紅勸道:“六姐,你我姐們就是一個人,聽了什么話哪有不對你說的?你聽了也只放在心里,不要表現出來才好。”

潘金蓮哪里聽她的,回來又對西門慶說了,西門慶一定要將來昭兒一家三口都攆出去。

吳月娘再三勸說,沒有攆得離門離戶,到底還是攆到獅子街去看房子去了。

吳月娘見漢子也不聽她的,更加對潘金蓮厭惡起來。

這一段的各種鞋子描寫實在是出乎我們的想象,我們不知道五百年前的繡花鞋還有這么多樣式,這么多的花色,這么多的講究。

有精細的圖案,有羊皮、有綠紗、有段子布;有軟底、有平底、有高底;有日常鞋還有睡鞋;實在是一種豐富的文化了。

吳月娘的話里對潘金蓮說得毫不留情,其中的【九尾狐貍降世】之說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宋惠蓮第一次上吊被救后,吳月娘就曾經當著眾人這樣罵過一次,都是罵的潘金蓮,都是在很多人在場的狀況下,這樣的言語可以表明她和潘金蓮的矛盾已經變得不可調和了。

一條尾巴是狐貍,九尾就是狐貍精了;再加上貶妻休子,直接將潘金蓮形容成妲己,將西門慶說成商紂王了。這說明那時封神榜的故事就已經深入民間。

潘金蓮羞怒的那番話聽起來像是強行狡辯,可也不是一點道理沒有。

吳月娘本來就不會管家,沒有承擔起一個主家婆該承擔的責任,也沒有這個能力,管人管家都是大學問,她差得很多。

最后再來說說孟玉樓。

這個女人總是在事情沒有變壞之前出現,是她的言語激起潘金蓮的怒火,讓她將整件事情攪得更壞。

讓我們大概的回憶一下她的這幾次行動:

西門慶和吳月娘雪夜和好,天不亮孟玉樓就走來告訴潘金蓮;

當初西門慶想要將來旺兒放回來,潘金蓮絲毫不知,是孟玉樓大早上來到她房里,告訴了她;

這次又將吳月娘痛罵潘金蓮的話完完整整地學給她聽,有沒有添油加醋我們不知道,可她的這份動機又是什么?

這是想要讓事情變好的表現嗎?這是為潘金蓮真心考慮的行為嗎?

她不知道潘金蓮是個根本忍不住的人嗎?她希望的結局是不是兩敗俱傷,然后她從中取利呢?

當潘金蓮屢次打擊對手,并被西門慶不喜,被吳月娘痛恨時,她是不是在背后陰笑呢?

我們總說潘金蓮最狠,她害了不少人;可躲在她背后的孟玉樓和李瓶兒這樣城府深沉又心懷叵測的人又該怎樣看待呢?

若是單比心機,潘金蓮比她們兩人單純得多。

她傷害了別人也傷害了自己,到頭來凄慘無比!

可孟玉樓卻用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一次比一次嫁得更好,又安享晚年——這不公平!

可這就是五百年前的世界,也是如今甚至以后都找不到公平的世界。

有些罪惡可以被衡量出來,有些更讓人厭惡的罪惡卻無法標的,這是小人們賴以損人利己的肥沃土壤,是長舌婦的黑暗世界。

下一回堪比《紅樓夢》里的太虛幻境,也有眾人的判詞,預示著這些女人們今后的人生會有怎么樣的遭遇和結局。

重要性是開篇到現在的n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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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文章鏈接:白話《金瓶梅》第四十四回 挾繡花鞋調弄潘金蓮 借汗巾子交換定情物

白話《金瓶梅》第四十三回 潘金蓮醉鬧葡萄架 西門慶辣手摧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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