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會想，時間可能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跨度，那些當初看起來好像永遠也沒發跨越的溝壑，許多年后再行回想，卻都像如履平地般走了過來。那樣的平緩、順暢，甚至讓人忘了，在經歷那些困境時，內心中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還好，總算是走了過來。無論以怎樣的方式，至少在和他人談起時，會輕描談寫的加上一句，哦，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中學時代的生命里遇到一個人，我們生命交集又被捆綁，他曾問我，會有人一生風平浪靜不怕孤獨嗎？我不懂孤獨，不理解孤獨，只覺得人這一生這么長，怎么可以就這么被孤獨肆意拿捏。我搖搖頭告訴他，人是不會永遠孤獨。后來我才發現，挺難不獨孤的，你總在有意無意中失去很多。
大概還是因為太青春太任性，后來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馬不停蹄的約著朋友們打麻將，聚會，唱一通宵的K，也忙著和喜歡的人表達心聲又忙著收拾七零八落的心情，然后再在酒精和吶喊中擺脫。自以為就是年輕就是力盛，沒什么會比失去更讓人覺得孤獨。 那時候我還不明白。
我第一次看人醉酒是在初三，那天大狗吐得不像話。因為對酒精過敏的緣故，我很少讓自己喝啤超過一瓶，害怕也不敢喝到醉生夢死，但那時候也不會覺得，生命哪會這么脆弱。但那天，大狗真的還是讓我嚇了一跳。大狗是我青春圈里算得上早戀的領頭人了，異性朋友，卻親密的無話不說，那時候還沒有男閨蜜一詞。初中三年里大狗就不知道把了多少年少無知清純的小妹妹，以至于后來我也總是調侃他，大概是因為你長得比較像韓劇男主吧。大狗確實挺耐看，性格風流，我從沒見過他會因為失戀為了哪個女孩子難過超過三天，我覺得他是真的百毒不侵，所以我從不擔心他的感情路是坎坷也好是順暢到三天搞定一女孩子也好。他總是跟我說，男生嘛，不會吃虧的就是要多漲些經驗多看清世界早點懂得人情世故，可他儼然忘了他這是在對一個女生說話。
大狗和佳一最終還是平行線。
初中伊始，大狗就瞄準了佳一，情書禮物告白之類的席席而來，而佳一雖長得清秀漂亮但是出了名的乖學生，是那種以學業為首要的姑娘。大狗追了她三個月，無果，這應該是他追過最久的時間了。那之后大狗的早戀感情史便一發不可收拾，自己學校隔壁學校各種各樣的姑娘，也少不了濃妝艷抹的學姐。大家忙著埋頭讀書唯有大狗忙著戀愛，忙著分手，忙著和朋友們喝酒打游戲。神奇的是，他成績從未倒數過，以至于他能讓家里絲毫未察覺些什么。作為從小的玩伴，從一起玩泥巴玩彈珠玩鞭炮到青春期幫他物色女孩子借錢給他買禮物送女孩，我也自然不能去長輩面前告狀出賣他。我了解的佳一，大抵就是那種父母的乖女兒，老師眼里的好學生，長輩眼里的文靜好姑娘。一直到大學，我還是沒能琢磨透大狗對佳一的感情到底多奇妙，明白不了初戀為何叫初戀。
說到醉酒，那已是初三畢業之際，大家伙兒在經歷了中考后都被迫地分散到了各個高中，我，大狗，佳一，都不例外。散伙飯那晚大家都哭的稀里吧啦，青春的孩子總是感性的要死，曾以為生命就會這樣隨風飄去自己的世界，覺得那三年是最美好的時光誰也不會想到或許高中或許大學還會來的更讓你流連讓你深刻。大狗喝多了，敬這個敬那個幾乎熱情得敬遍了所有人，紅著臉紅著眼眶一句一句的說著，未來加油。他也敬佳一，說了所有官方上祝福的話語，說完，眼眶濕潤，只有我明白他眼眶里為何濕潤。散伙后，走在街上，我倆就這樣勾肩搭背走在馬路上，走在街道中，走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兩個影子被拉長又被縮短，來來回回，大狗這才告訴我，他活的風流瀟灑他歷經這么多姑娘只因想讓佳一看到他的存在，看到他的魅力所在，看到他可以被眾多女孩子追捧，但至此至終，用心喜歡的還是佳一。我怎么會不知道呢，我從沒見過他追姑娘能花這么多耐心，沒見過他會省一個月的錢給姑娘買禮物，沒見過他再給別人寫情書，沒見過他還正經的告訴過誰要好好學習，除了佳一。我知道這就是一個要強男孩子的初戀，未曾得有也不曾放下。說著說著，大狗開始嘔嗓子，大概是酒的后勁越來越強勁，他坐在路燈下的花壇旁，開始吐，我就這樣陪著他，安撫他，送水又送紙，那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他女朋友，如此照顧他。他還是一邊吐酒一邊吐真情，說其實佳一確實是個好女孩兒也還好沒跟了他做他女朋友，慶幸自己沒能有機會傷到她，說又害怕她去了高中被別的男生欺負。稀里糊涂在酒精作用下大狗越說越激動，難過到失聲，眼淚鼻涕和嘔吐物混在一起被吐到花壇里，以至于后來很多日子我們路過花壇我總是說，瞧，這些可都是被你施過肥的花草呢。而我，我清楚地知道那些日子佳一為什么沒有答應大狗，也知道佳一明白就算大狗和別人在戀愛但心里還是沒能忘記她。被中考逼迫被強制監督的懵懂少年和少女，其實大家心里都有蠢動的紅心，遇到稍有交集的人，紅心總會跳啊跳，覺得就跳出世界上所有酸甜的味道。那是我第一次看人喝酒喝到嘔吐的不成樣子，吐到滿眼血絲，吐到黃疸水都被吐出，吐到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顫顫巍巍，我覺得，真心疼。
前些日子一次偶然的機會，加到了佳一的微信，和她聊到初中時代，她告訴我，她還沒有去談戀愛，她一直在等，等長大，等自由，等大狗。......
后來有一天，約大狗和朋友們打麻將，麻將里我們談著愛情，談著各自所認為的成熟和自我理解，麻將后大家去唱K，我把和佳一的對話告訴了大狗，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在嘈雜歌聲中我隱約聽到他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回不去了。嗯，我還是知道為什么大狗會這么說，其實我早就知道大狗的回答，但我知道我還是要告訴他這些話。高中后大狗沒有再上大學，他聽家里的安排去當了兵回來后被排進工作，也談到了穩定且適合走向結婚的對象，按大狗的說法，倒不是和她有多相愛，只是合適，合適組建家庭合適一起走過未來漫漫長路合適一起度過柴米油鹽的平凡日子。我終于覺得，這么些年，大狗也總算是走過來了。從一個倜儻的少年走向了年輕的男人，沒覺得遺憾什么，只是錯過了最沖動的年華。
朋友們催促著大家互相點歌，大狗走向點歌臺，點了一首歌，回憶里的瘋狂。
“聽朋友聊起 你的近況
我跌進了溫暖的時空
年少追的夢 都已塵封
一點一點 收在我心中
再沒說過 要跟誰走到世界盡頭
再沒做過 誰門前的等候
幾次愛過 越傷過越不回頭
我已不是最初的那個我
心里有一個屬于你的地方
在我們最無畏的歲月閃著光
......
知道你現在過得不錯
我也有我想要的生活
也許一生都不再重逢
你的笑容永在我心中
? .....”
我拿起酒，和大狗干了一杯，覺得日子就這樣在錯過與平淡中日復一日。我說，你生活得也算滋潤了，穩定工作穩定對象，想當年，還給馬路上花壇施過肥下過藥呢，大狗說，日子不就是一天比一天來得明亮嘛，但我不會忘了我曾給花草施過最天然的肥呢。在嘈雜歌聲和酒杯碰撞聲中，你一句我一句，好像日子從未百轉千回，好像你我都還擁有著那樣躇躊滿志的青春。
世界上每天都有許許多多的遺憾發生著，每天也都有許許多多的重逢在上演，時間是最好的跨度，我們正跨著最后的青春時光，想肆無忌憚卻無法越過底線。生活還在繼續，歲月卻永遠沒法重頭，活在當下，無所謂孤獨與不孤獨，你都是獨自前行的自己。 走過的路，遇見的人，失去的感情，撫平的傷痛，總會讓你遇到平靜。
總會平靜的。
文/ 溫柔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