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垂,華燈初上,在這城市陰沉的霧霾籠罩中,連刺眼的汽車遠光燈都變得閃爍不定,人們行色匆匆,臉上戴著各種奇奇怪怪的面罩和口罩,仿佛防毒面具一樣包裹著口鼻,可是尾氣和霧霾依然無孔不入。感官中唯一真切的只有裸露的聽覺,尖銳刺耳的各種汽笛和喧囂高分貝的震動著耳膜,提醒著你是個生命體的存在,而不是幻覺。街邊摩天巨樓的燈光仿佛是遙遠的星光,忽隱忽現,可是你清楚那只是提示人類文明的存在。
那久違的美麗月色啊,曾經在詩人的案頭和床前灑落的銀白光輝如今在哪里?那兒時每個夜晚都能仰頭看見的浩瀚星空啊,曾經激發了多少哲人無限的遐想,現在卻只能在高分辨率的照片上瞻仰。如今的人類離自然越來越遠,卻攫取得越來越瘋狂,破壞得越來越肆無忌憚。打著文明的幌子,借著科技的爪牙,肆意的向自然界巧取豪奪,肆意的污染和破壞。偶爾一些有識之士會大聲疾呼要拯救地球,保護地球,可是傻傻的我們何曾理解,該拯救的不過是人類自己的文明。
地球何須拯救?億萬年的斗轉星移,這個星球誕生又毀滅的無數的物種。人類不過是這億萬物種之中的一個,而且直到現在我們仍然不敢說人類是最成功的物種,因為我們的起源和歷史在整個生命史中是如此短暫。如果說地球的生命史是一條浩蕩的大河,人類的歷史不過是其中的一朵浪花。我們這樣的生命體是如此的脆弱,不用說遠古洪荒的自然偉力,僅僅是淺層地殼的輕微震動,氣候溫差的細微變化,帶來的災難都足以毀滅整個人類。我們自負于科技帶來的些許力量,叫囂著征服自然,可后果不過是愚人不自見的自我毀滅。在這洪荒的宇宙中,我們生活的地球環境是如此精確,如此唯一且又如此脆弱,破壞只需剎那,毀滅卻是永恒。
世界如此美好,我們絕大多數人都深深的依戀著這個人類的家園。其實我們這個世界仿佛是實驗室里培養特殊菌群的玻璃器皿,容器里面是刻意營造的特殊微環境,精細、微妙又恒定,菌群可以在這樣的容器里肆意的生發和成長,可是一旦容器碎裂,菌群將整體毀滅,而地球這個盛放容器的實驗室依然存在,依然運轉,也許這個實驗室里還有其他的玻璃器皿,培養著其他各種不同的菌群。
這個世界是美好的,我相信真正智慧的人也深深的愛著這個世界,甚至于比蕓蕓大眾愛得更深沉,更不舍。可是智者的愛與普羅大眾的愛又是截然不同的,那是植根于大悲憫的情懷,植根于充塞天地的浩然氣量。這個人類世界的美好不在于城市燈紅酒綠的迷醉、鶯歌燕舞的升平,不在于機械轟鳴的征服、智能虛擬的狂喜,也不在于移山填海的自負、飛天逐日的狂想。誠然這些都是人類創造出的文明火光,也是人類津津樂道、足以夸耀的文明奇跡,也是所有普羅大眾心目中世界所以美好的體現。
真正智慧的人從不否認這些奇跡,也同樣會為這些人類文明的火光而振奮和喜悅,可是他們對世界的愛并不僅僅著眼于此。
這個世界的所有美好和偉大都植根于人類的智慧,而智慧植根于無上的人性。智慧是偉大的,而智慧的偉大來源于人性散發的偉大光芒。我們周遭世界所有物質財富的創造都是人類作為生物體極力滿足其生物性的體現,是原始生物性極限的張揚,其本質是所有生物體的共性,無非是生物競爭的極端體現,其過程充斥著殘暴、殺戮、血腥和掠奪,何曾美好,何曾偉大?而且在人類動物性的無限擴張之下,伴隨著科技帶來的極端大殺器,可怕的毀滅之魔的血盆大口已然就在人類和幾乎所有生命體頭頂垂涎,隨時可以吞噬一切,這個玻璃實驗容器的破碎隨時發生,只是時間的遲早。這些如何美好、如何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