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軟弱,我們哭泣,我們害怕失去,但那不是因為我們膽小或者怯懦,而是我們不愿面對。我們只希望我們愛的人,能夠無災無難健健康康的活著,因為明天和意外,我們永遠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
像往常一樣,收拾東西下班,乘坐擁擠的地鐵,戴上耳機聽著音樂看書,途中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被告知姑父離世的消息,周三出殯…我一下哽咽住了,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之前回家探望過一次但沒見到姑父,以后,再也見不到了。父親問我周三能不能回去一趟,有我的袍子…我支支吾吾的說請兩天假回去時間太趕了,不想回去了…父親說真的來不了就算了…一股明顯的失落感。
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錯過的每一場別離,眼淚止不住的流,真的這么忙嗎?我是家里唯一的長子,深知大姑家對我家有太多太多的恩情,無論怎樣都該回去,回去再看看。因為曾經有那么多的親人,一個接一個都離開了,再也沒機會見到了。
2003年,奶奶離世,那年我準備升初中;
2008年,姥姥離世,那年我高二;
2010年,二姑父離世,那年我考大學;
2012年,姥爺離世,那年我大二;
2012年,五娘離世,那年我在準備畢業設計;
2014年,六伯離世,那年正好在家,陪著度過了最后的幾天,送走了;
2016年,大姑父離世,而今,我已工作三年有余;
年輕的我已經開始有了疲憊的感覺,也意識到我還將面對太多的猝不及防。
枉然走過了這么多人的身邊,意欲停留,但總還是要與他們擦肩而過。從那以后,我便覺得當下彌足珍貴,世間唯一不能錯過的就是對親人的孝順。
我自問,一年回去多少次?又有多少親戚都多久沒去探望了?陪父母的時間又有多少?他們還能剩多少時間。回去吧,回去吧…
上班的時間老是回憶以前的事情,眼淚止不住的流。晚上老婆看我眼睛很紅,問我怎么了,我說哭的…買了周二晚上的汽車票,周一老婆去超市給我買了路上吃的喝的濕巾一些東西,晚上在家給我收拾換洗的衣服,疊衣服擦鞋子忙個不停,放在了背包里,囑咐了很多,我腦子里卻只有回家。
十月份的上海突然變得很涼很涼,尤其是晚上。我想家里應該更冷一些吧。下班老婆執意要過來找我、送我去汽車站。這個時間的汽車站非常的空曠安靜,里面的人寥寥無幾。大巴車上更沒有幾個人,零星的坐著,聽著口音應該有一些是老鄉。
在大巴上的12個多小時是那么的漫長和煎熬,我一刻都沒有合上過眼,困的不行但就是睡不著。大巴車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多,雖然車來車往,但感受更多的卻只有冷寂,不得不穿上準備的外套。車站門口賣吊爐燒餅的阿姨依然還在,卻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印象變得這么深刻的,她在那坐著看著個攤位,沒有了燒烤爐,更沒有了揉面的身影,可能由于交通管制的原因吧。
然后換乘開往鄉下的大巴車,離家越來越近。離開熱鬧擁擠的街區駛往鄉下,我左右環顧著,看著窗外一排排的楊樹、商店、行人三三兩兩地匆匆路過。新修的柏油馬路,很多地方又建起了新房,已然變了當初的模樣。
遠遠看到父親騎著電動車在路口等我,手里拿著幾個熱乎乎的包子,說不做飯了趕緊吃點我們就走了,然后上了車回家。我看到門口多年破爛失修的馬路現在也已煥然一新,修起了干凈的水泥路,安裝了路燈,每隔一段距離也配備了專門的垃圾桶。
走進家門看到院子里的桂花樹和迎春花樹,已沒有了開滿花朵的樣子,我知道那是姐姐種的,前段時間發微信說開滿了花。記得去游玩時,有個地方滿是桂花樹,八月盛開的季節特別幽香。桂花雖小,香氣卻傳的很遠,那黃色的花瓣從嫩黃變成姜黃,需要的時日也是蠻長的,香氣留存的時間也是很長的,記得朋友說過,桂花落了桂枝也帶有余香。
秋風依依秋水寒,金秋已過半。迎春花還算茂盛,桂花樹還剩些零星的花朵,伴著深綠色的樹葉,靜靜的在院子里守候著,時光荏苒好像也不見它變黃或者怎樣,它一直都是那個樣子,若像一個人,也是蠻好的,長青不老,倒是一種安然的姿態。似有似無的清香讓我的每一根神經都舒緩下來,恨不能慢一點,再慢一點。現在空蕩蕩的家里只有姐姐經常來打理了,院里院外種了各種花草,定時回家打掃衛生,清理院子里長出的雜草,說父母不在家,她要守著這個家。
父親在那忙著收拾東西,然后帶著我和姐姐去往了大姑家。和以往一樣,換衣服,我和堂哥等村里的親近的人一起穿戴整齊,排好隊,行禮叩拜,之后進屋去找大姑。幾個表姐和姐夫都在守著姑父的木棺,我進去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了大姑身邊,她握著我的手說啥時候到家的,手這么涼,冷不冷,給我暖手,頓時很溫暖,聽著父親和大姑的談話,鼻子酸酸的,哽咽,眼淚在不停的打轉,我問大姑身體最近好不好,她說好,沒什么毛病,還數了數穿的衣服,上身穿了七件。姐姐家的小女兒問大姑,姑老爺去哪了?大姑說,去了天堂!
是啊,去了天堂,去了沒有病痛折磨的天堂。
后來聽父親說,他四號到家的,六號去看了姑父,姑父輸著氧氣瓶,一分鐘也離不開氧氣,當時姑父說 “ 七兄弟,我的病比以前越來越嚴重了…” “ 沒事的,不要緊… ” 然后八號病逝,不愿意離開。
“肺癌晚期。樂觀估計,也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在所有的離別中,親人的逝去會讓人更加地迷茫與絕望。看到曾經熟悉的生命走到盡頭,記憶中與之一同經歷的幸福與溫暖,在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再次浮上心頭。然而,在無盡的緬懷中,我們也明白:逝者已去,生者已矣。于是,學會更加地珍惜身邊鮮活的生命。只希望未來的這些死別,都是安然的,平緩的,以及在我預料之中的。
成長,太快亦或太慢,都會有無以言語的悔恨。老師說。
小時候的我們,眼光只局限于當時生活的那片小天地,知足地將命運與土地捆綁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天地之外還有一個更廣闊世界,等著我們去探索去經歷。后來我們長大了,我們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無數個燈火通明的城市,所以我們決定出走,逃離熟悉的親人。
我們費勁千辛萬苦來到這個世上,并不是為了成為誰,隨波逐流淪落成一個沒有 " 自我 " 的復制品,然后庸庸碌碌過千篇一律的人生。我們單槍匹馬的在這個社會中摸爬滾打,我們賣力工作拼命趕路,可我們卻忘記了另外的一些無比重要的東西。
我們長大和成功的速度,永遠趕不上親人老去的速度,死亡也終將會帶走他們。然而有些人,即使已經走了很多年,那些離別和絕望的傷痛,也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但我們還是會害怕失去他們的陪伴。
迪亞娜夫人說:“不害怕痛苦的人是堅強的,不害怕死亡的人更堅強。”我們不是害怕苦難,也不是害怕死亡,我們害怕的是陰陽兩隔的思念和那種至親被割裂的痛苦。
為什么人越長大越害怕失去?因為失去了就不會再擁有了,所以越長大就越是小心翼翼,顧慮重重,每一次作出選擇和讓步都瞻前顧后,每一次背井離鄉都頻頻回頭,每一次的放棄也不再那樣義無反顧。成長的代價,不是帶走了我們的青澀,而是帶走了我們曾經一往無前的勇氣和魄力,因為是大人了,所以很多事情不敢了。
或許,我們真的可以飛黃騰達,每天錦衣玉食,打扮得光鮮亮麗,可父母卻依然粗茶淡飯,樸素的生活著。而他們也在一天天,一年年,慢慢的變老。
越長大越害怕失去,于是才懂得了珍惜,珍惜那些對自己而言至關重要的人和事。我們對死亡的恐懼,是因為害怕那些一直默默陪在身邊的彼此深愛的人,還沒等到我們初露鋒芒有所作為,他們就已提前離開,甚至,來不及作最后的告別。
所以,從現在開始,別再對身邊的人說“等”了。
“爸媽,等我不忙了,我就回去看你們”、“等將來我有錢了,就帶你去周游世界”。
他們為我們終其一生,等到頭發花白,等到的不應該只是一個充滿未知的答案。
有的人魚躍龍門一舉成功,有的人未必可以一路坦途事事順意。但孝順和回報,是和我們的成敗無關的東西。因為我們誰也無法預知明天和死亡哪一個先來,很多人和事情一等可能就是永遠,再后悔也來不及。
我看過的案例
在奶奶的葬禮上,姐姐對我說,你長了白頭發。現在我知道,頭發變白只是因為給頭發提供顏色的色素細胞枯竭了。頭皮的色素細胞只有幾年的自然壽命,我們是在依靠頭皮以下的干細胞替代色素細胞。然而,干細胞也會逐漸枯竭。先是白頭發、然后手部衰老、骨質疏松、牙齒松動、臟器失靈,最后,走到人生的盡頭。
我們不愿意談論死亡,因為我們沒有準備好死。可是,這就是人生,是一場走向死亡的旅程。這不是一句需要明白的話,因為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生物時間表生動的演繹著。
午后開著空調我和媽媽一起躺在床上,吹著空調,我玩著手機,一切看起來是那么嫻靜美好。可是突然媽媽問我,你想你媽媽嗎?我嗯了一聲表示疑惑,媽媽不就在我的身邊嗎?然后媽媽說,我想我媽媽了。我一下子愣在那里,不知道應該怎么接媽媽的這句話,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女本柔軟,為母則剛。一直以來,媽媽或者說父母都是我的支柱,他們就是自己的安全感。可是我好像忘記了在他們成為父母之前,和我一樣也曾是孩子,也曾有那個被自己視為支柱的父母。他們也曾像我們一樣對著父母撒嬌,只要父母在就可以永遠做一個小孩子。
可是后來他們的父母逝去,他們自己也成為另一個人的支柱,他們開始把自己的軟弱藏起來,開始努力變強大,成為另一個人的支柱。
我突然很慶幸爸媽給了我哥哥,這樣至少在父母離世的時候我還有哥哥的陪伴。爸媽一直教育我和哥哥,我們兩個一定要相親相愛,互相扶持,因為這個世界上,除了爸媽,最能真心愛你的就是你們彼此,你們就是彼此的支撐。
愿所有的愛都能夠來得及,因為,你真的沒有那么忙。盡可能的回去陪陪父母和最親的人吧,哪怕只是吃頓飯說說話。他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