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2016
“前方200米,孤云山,距泗水湖還有4700米?!睂Ш絻x里傳來沒有感情的女聲。
天色漸漸暗下來,現在想起來真的很沖動,為什么不考慮時間就跑出來,山路曲折,不知什么時候才到泗水湖,視線忽然因為擋風玻璃上的幾滴雨變得模糊起來,可是雨刷卻怎么也打不開,無奈,只好熄火,把車停在路邊,只是這里荒山野嶺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打開手機發現好幾個未接來電,上面都是同一個名字——于明加。
“喂,小明,怎么了。”
“老師,你總算是接電話了,今天下午的事都怪我,我不該讓你去見我爸的,我替我爸向你道歉,他說的話實在是太過分了。”電話那頭傳來于明加充滿歉意的聲音。
“小明啊,這件事不怪你,更不怪你爸,你爸是院長,自然不會讓一個畫不出畫的人留在學校來當你們的油畫老師”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不由得笑出聲來,我按了按太陽穴,“但是院長也已經給了我機會,你轉告院長,下周一我會交出我的采風作品,我就先掛了。”
“可是,老師”沒等于明加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我關掉手機,趴在方向盤上松了一大口氣,一個月了,拿起畫筆腦子里卻一片空白,我看了醫生,也咨詢了教授,沒人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對我而言能不能繼續留在美院也不那么重要了,這一切不過都是他的愿望,可是他都已經離開這么久了,我這樣繼續堅持還有什么意思。
雨越下越大了,天也完全黑了,我想我不能一直待在車里,便拿起包擋住頭向一個有光的地方走去。
? ? ? ? ?2004
我從高中就開始學習畫畫。
其實一開始我并不喜歡畫畫,只是因為文化課實在差的要命,我至今還沒有搞懂二次曲線和能量守恒定律。父母又害怕我考不上大學,最后他們找了各種關系,才把我給塞到高一18班這個特長生云集的班級。第一天我覺得自己好像參加了什么海選能人異士的現場,因為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連體育生也要秀一下肌肉,可輪到我的時候,我就說了句“大家好,我叫周羽?!?,便搜腸刮肚,卻發現自己一無所長,那時候我特別希望能有塊石頭,讓我表演胸口碎大石也好啊,班里的同學都齊刷刷的望向我,我站在講臺上覺得很窘迫。
“好了,同學們,這位同學的名字很好聽,大家都記住叫什么了嗎?”說話的是我的老師顧白,聽到他這句話我如釋重負,他帶著笑意的眼睛看了看我示意讓我回到座位。在和他對視的那一秒,心跳好像忽然回到跑完500米之后的頻率,但是他那個似笑非笑的模樣讓我很不開心。可不得不承認,他那雙眼睛可真好看,笑起來彎彎的,像個香蕉船,其實顧白好看的不止眼睛,這些在班里女生剛見到顧白笑得花枝亂顫的時候就可以看的很明白,我覺得自己和班里的女生一樣,沒見過什么世面,被25歲的顧白迷的不知黑夜與黎明。
顧白是我們的班主任同時也是美術老師,我覺得很慶幸,慶幸自己選了畫畫,而不是唱歌跳舞,胸口碎大石。
他的課多半是在下午第一節,那時候夏天,通常我都是昏昏欲睡的狀態,但是在他的課上我卻無比清醒,教室里的風扇“呼呼”的轉個不停,他在講臺上畫著素描的結構,說著素描的注意事項,我看著他的嘴一動一動的,卻一句話也聽不清。那時候我好像就忘了周圍的一切,忘記了頭頂那個年久失修的風扇吹來的熱風,忘記同桌的口水已經要蔓延到我這里,忘記他是我的老師,忘記我們之間的距離不僅是從講臺到課桌那么遠。
有時,他發現我一副癡呆模樣,便走到我跟前,用手輕輕敲我的頭,他敲的并不疼,但那種感覺好像至今還留在我的頭皮上,敲完之后,便負手手走了,我看著他的白T恤被風吹的貼在背上,勾勒出寬瘦的背部線條,他又高又瘦,卻一點也不駝背,背挺得直直的。
我最喜歡的便是看他畫畫,他拿起畫筆坐在畫板前認真的樣子是比是比梵高畢加索達芬奇的世界名畫還美的風景。剛開始我畫出的畫通常是和三歲小孩的涂鴉沒什么區別的,第一次我把我的“大作”讓他批閱時候,我看到他驚訝的神情,便懊惱以前為什么那么貪玩,為什么不抽出哪怕一點點時間來學習畫畫,也好過如今這樣,不過就算我畫的不堪入目,他還是會耐心的一步一步教我,從構圖到涂色,就連如何選畫筆他都一一告訴我, 我甚至有些懷疑父母是不是把這個年輕的班主任也收買了。
? ? ? ? ?2005
“小丫頭,出來吧,都跟了我一路了。”
他并未回頭,繼續往前走著,我聽的出他聲音中的笑意,只是他那聲“小丫頭”喊的我腿有些軟,在學校的時候,他都是“周羽粒”“周羽?!边@樣的叫我,不帶一點兒的感情,如今這樣,我倒有些猝不及防。
我跑到他面前綻放出一個比較狗腿的笑容,對他說:“老師您真是好眼力啊,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您?!?/p>
“少貧嘴,有什么事快說吧!”
“老師,其實也沒什么,就是下周的家長會…我父母…不能來了?!?/p>
我吞吞吐吐的說完這句話,有些如釋重負。
“嗯?!?/p>
沒想到他給了我這么簡短的回答。
“就嗯?”
“不嗯,還能怎么辦?你說你這已經高二了,我都教你兩年了,見過你的父母嗎?家長會你父母來過幾次?。壳缚蓴?,你說這什么父母,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孩子,這明年就要高考了,真不知道怎么當的家長。”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真是沒想到他能這么嘮叨。
馬路上車很多,我這一出神,差點被一輛黑色越野撞到,幸好被顧白一把拉到懷里,我隔著襯衣聽到他“彭彭”的心跳,臉一熱,就掙脫了他的懷抱。
“你能不能小心點啊,車來了,你看不到啊,要不是我拉著你,你早成肉泥了。”
他的聲音好大,甚至超過了汽車鳴笛的聲音,我第一次見他這么兇,嚇的愣在那。他生氣的往前走了兩步,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來,轉身走向還愣在原地的我,把我拉到馬路內側,然后緊緊的抓著我的手腕繼續往前走。
7點,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人們都行色匆匆,他們急著回家,急著約會,急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晚風習習,吹動著顧白的襯衣,也吹動著我的裙擺,我看著顧白的側臉,他眉頭鎖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們之間安靜的有些尷尬。
過了大概兩分鐘,他突然開口,“你放學不回家跟著我干嘛?有什么事不能在學校說的?!彼恼Z氣很平靜,但我卻聽出了不悅。
“我不想回家,他們整天在家就是吵架,真的煩死了,既然不想在一起,為什么不趕緊分開?”我看著如織的車流道。
顧白沒有說話,恐怕是他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老師,你以后和別人結了婚,會不會也要離婚的?”
他用手敲了下我的頭:“你這丫頭,整天這小腦瓜里在想什么???”
我捂著頭信誓旦旦的說:“如果是我,認定一個人的話,就一輩子不會和他分開的?!鳖櫚淄蝗汇读艘幌拢赡苁菦]料到我會這樣說,但旋即轉向我。
“你呀!別凈瞎說,我今天留的繪畫作業你畫完了嗎?”
“這怎么是瞎說了,我今年都16了,該是考慮人生大事的時候了。”
“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你說男的看到你這么恨嫁的模樣,恐怕都嚇跑了哈哈哈?!鳖櫚孜嬷亲樱Φ梦乙呀浾J不出他是顧白了。=_=
“你……哼?!蔽覛獾牟幌胝f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