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老夫四十五歲了。
老要張狂少要穩,就算這一時刻老夫張狂一次,又能如何?就算老夫清醒過來時,還是因為做了一件這樣的不成熟的事,而不能原諒自己,相信你們也總會能原諒老夫這一次,你們的原諒就算是你們給老夫發個紅包或者點個贊之類的吧。對于這個瘋狂的世界來說,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一個四十五歲的男人,在過生日的時候,在比老夫更年輕的人的蠱惑之下,信以為真地寫下幾句酸文,這也實在算不上多么大的過錯。老夫這樣的男人,前半生實在是過的太小心翼翼了。老夫只是想做一個好人,如果再能求取一點功名,在一些可有可無的場合,也讓老夫能代表自己發表一下這個世界的感受和見解,這就是老夫全部的追求。然而其實沒有什么必須有,也沒有什么不可以沒有,人生,都是慢慢活明白的。況且我們都是這么微不足道,在這人間,需要我們抱團取暖,相互好一點兒。
老夫聊發少年狂。老夫少年時代都沒有狂過,不發一次狂,好像沒有小過,好像也沒有老過。其實,一個平凡的人的所謂狂一次,也無非是在他自己高興之際,喝了一點酒,然后,面對他的親人惡狠狠的憐愛眼睛的時候,把剛要吹的牛又咽下去,無非是鼓足勇氣想要天天吃包子,在冬天的時候,買一頂棉帽子,再多,想的也無非就是摸一下小尼姑的頭和吳媽的腳,想來那也都是人間極為美好的事情。
到了這個年齡,如果還不死心,那真是無可救藥了。今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妥妥的40、50人員,過了這一天,不僅兒童醫院不讓老夫進了、新長征突擊手不讓老夫當了,就是打打老夫所喜歡的業余乒乓球比賽,可能也要分進老年組了。老夫青少年時代報名了那么多次比賽,都因為有事臨陣脫逃?,F在好了,老夫可以混進老年組,好像心頭一陣竊喜,其實不然,老夫又不是以十八歲的年紀殺進了老年組,老夫真的可以是老年組了。
從今天晚上十點鐘開始,那些愣頭青的小伙子們,請你們都躲老夫遠一點兒,因為一旦老夫摔倒了,你們是扶還是不扶?
從今天晚上十點鐘開始,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們,請你們都躲老夫遠一點兒,你們在老夫面前晃來晃去,老夫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
從今天晚上十點鐘開始,那些老人們,請你們躲老夫遠一點兒,你們!你們不要真的以為,和你們站在一起,老夫就那么心甘情愿,老夫如果真的能服了,那該是一件多好的事。所以你們畢竟還有理由可以說,看看,這個在這里裝老的年輕人,他是有多幼稚!
好啦!我不老我也不小,我上下夠不著。向前看去,心事茫茫,回眸一望,又不敢看。
我要對藍天白云說,我愛你們,沒愛夠。
我要對大地蒼生說,我愛你們,沒愛夠。
我甚至想悄悄地告訴你們我的朋友,早晨起來的時候,我還是會認真的梳頭洗臉,并且能夠認真的看著鏡中的定定的自己,有時候我還能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這個年紀,我不僅愛上了京劇和茶葉,我仍然堅持每天背三到五個英文單詞,我的臥室里擺個乒乓球桌,失眠的時候,我一個人把球從這邊打到那邊,恭喜你答對了,我還要把球從那邊兒再打回到這邊,然后我把所有的球都撿起來,放在一個盆里,就好象頭一個晚上什么也沒有發生。
對于這個世界的很多標準答案,我還是不相信,我也還是不知道。
我怕來不及,我想也還來得及。如果最終沒有來得及,那耽誤的時間,一定就耽誤在這份算計和憂慮當中。
2020年的2月2日,我想試驗一下,我能不能在2時2分的時候,仍然在夜晚里徜徉。我想這是一個合適的時間,這是夜晚,也是黎明。
對于一個思想者來說,比睡著我不如你們,比醒著那實在是我的強項,也是我悲愴的內心交響。
既然你們都說這個時刻美好,那我還能有什么可說的呢,因為這一時刻對于我來說,顯然比你們記憶更清楚一些,我全記得起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以來,那些過于遙遠的美好的時光。
遇到你們和我的前半生,遇到這個未知的世界的所能看到的,我很滿意。這是我對我前半生的總結,也是我對我后半生的展望。
我本來想,寫下“少年狂”這幾個字,一個率真的詩人一定能夠說出幾句漂亮話的,但我看了一下前面所寫的,這哪里是什么宣言書,這分明就是《懺悔錄》。這個世界,如果你還能一如既往的愛我,我有勇氣做的更好一些。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我要說的話在1000年以前,就都讓蘇軾說了,蕭規曹隨,在文章的最后,我把蘇東坡的話又說了一遍,實際上是我們隔著1000年的一種特殊的對話。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我悲哀的發現,不僅哪一個女孩兒都不簡單,蘇軾的話,是我整篇文章最華彩的部分。
2020年2月2日2時
寫在位于三舍堂之上的五豐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