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底層生活的真實痛感
第一場
(一位帶著蒙滿灰塵的帽子的婦女從小巷里走出來,拐個彎進(jìn)了一棟出租樓,二樓臺階上面站著她的女兒許華,她放下手里的熱水壺,掏了鑰匙開了門,臉色因疲憊而顯得冷漠。)
許華:“媽”
許母:“昨天怎么不來電話說你要來,我以為你不來,沒時間沒買菜呢?!?/p>
許華:“沒事,我們隨便吃吃?!?/p>
許母:“走路來的?”
許華:“嗯?!?/p>
(許華看了看狹窄出租屋里那張小飯桌下的一把青菜,沒說話,淘米放進(jìn)來煮飯鍋)
許母:“多放點,你爸爸要回來吃?!?/p>
許華:“上次他不是說不回來吃嗎?他說是路遠(yuǎn),時間趕不及上班嗎?”
許母:“他偷懶了好幾天不去上班,工地就不要他了,所以換了一個地方做,不太遠(yuǎn)中午就開始回來吃飯了,外面吃快餐一頓要十多塊呢。”
許華:哦
許母:“你弄好了坐一會兒吧”
許華:“沒事?!?/p>
許母:“你去幫我看看你爸爸記工的本子,看他上次從工頭那里拿了多少錢出來?!?/p>
許華(照她的說的做了):“3000塊。”
許母:“3000塊,一分錢都沒交給我,偷偷藏著錢去樓下打牌,真是沒得救了,跟他吵的臉皮都撕破了,還不知悔改。我打算跟他分開過,他吃他的,我吃我的,今天星期天明明知道你可能會過來,拿著錢也不去買菜?!?/p>
許華:“別跟他吵,沒意思,他又聽不進(jìn)去?!?/p>
許母:“你這當(dāng)女兒的也不說說他,沒有一個有本事的用道理勸勸他,縱著他喝酒和抽煙,還曠工去賭博,一說就冒了火要跟我吵……”
許華:“你不是不知道,我跟他說了幾百遍,也沒用啊”
(許母看了眼她不耐煩的神色,也賭氣不再說了。過了一會兒,許父回來了。)
許父:“你來了怎么不打電話早說一聲,現(xiàn)在沒菜,我下去買點鹵鴨和湯圓?!?/p>
許華:“不用,不想吃。”
許父:“那你想吃些什么,買點肉炒著吃吧,很快的事不麻煩?!?/p>
許華:“我真不吃?!?/p>
許父:“你這孩子……”
(說完了,仍然下樓買東西。飯好了,三個人沉默地吃著飯,許母的筷子只往青菜盤里放,許父便使了眼色給許華。)
許華:“媽,多吃點肉?!?/p>
許母:“我不吃,別給我夾,你吃你的吧,你自己多吃點?!?/p>
許父(笑嘻嘻):“別生氣了,不還是虧了自己?!?/p>
許母:“誰跟你嬉皮笑臉的,你大魚大肉的吃著,管我吃什么。你的錢你一個人藏著,我還是養(yǎng)得起自己的,我沒你好命,會懂享受,抽煙喝酒……”
許父:“誰藏錢了,我還了電動車的欠款,買這買那,剩幾塊錢?”
許母:“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別人也挖不到你肚子里的小心思?!?/p>
(他冷哼一聲,許父和許華都習(xí)以為常,也不去做反應(yīng)。)
許父:“你知道李信安的小女兒跟人私奔的事兒嗎?”
許母:“沒聽說?!?/p>
許父:“那小女兒長得挺標(biāo)致,去年剛跟她爸出來打工,進(jìn)了工廠,本來看起來挺孝順,沒想到為人瘋瘋癲癲,被那廠里的小青年給勾搭去了,聽說肚子都大了?!?/p>
許母:“我見過那小女兒,長得是很不錯,個子不高,但很會說話,怎么出了這樣的事,老李兩人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許父:“還能怎么辦,李信安把女兒打了一頓,那女孩脾氣大,氣不過,索性跟人跑回貴州去了。這下李信安沒話講了,只說以后當(dāng)沒這個女兒。本來他一心想著女兒早點出來打工,給他掙幾年錢,再嫁個好人家,沒想到鬧了這樣的事情,他本來就是個一毛不拔的人,現(xiàn)在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被別人偷了去,心里肯定過不去?!?/p>
許母:“所以女孩們還是要放明白點,懂事了一些,你看這么不懂事,苦了父母啊?!?/p>
許父:“嗯,小華,你那工作怎么樣?”
許華:“還行,沒怎么賣出東西。”
許父:“你那工作輕松是輕松,就是那工資太低了,比原來在工廠低了至少一千塊,這有什么意思,不為錢的工作不就是浪費時間。不知道現(xiàn)在的女孩子怎么都這么懶,一點都苦都受不得,凈想著便宜的事?!?/p>
(許華咬了唇,心里冷哼一聲。)
第二場
(許母和許華一同走在街上,準(zhǔn)備去挺遠(yuǎn)的菜市場買菜。迎面走來是李母,還有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相貌干凈的女孩。許華沒敢看她,這快速掃了一眼,覺得女孩很好看,也很有氣質(zhì)。)
許母:“梅英啊,吃了飯沒有?”
李母:“剛吃過了,你準(zhǔn)備去買菜嗎?”
許母:“對,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隨便去逛逛?!?/p>
許母:“這是你大女兒吧,好久沒有見過了。上次見還是個小姑娘,現(xiàn)在都這么大了,變得真漂亮。”
李母:“哪比得上你女兒聽話。大學(xué)畢業(yè)出來工作了一年,說話一套是一套的,跟她講不清道理?!?/p>
許母:“會給父母開玩笑的那才是難得,我這孩子沉默寡言的,見人也不愛說話,別人還以為她肯不搭理人呢。跟她說了幾百回了,也沒改的過來。小華,你看看人家,都是女孩子,落落大方的多自在。”
女孩(笑):“我覺得她挺好的?!?/p>
許母:“那你先去忙吧,我也去買菜了,有空上來我這坐坐,一起聊聊天,要不就一起去買菜。”
李母:“行,沒事的時候一定去坐坐?!?/p>
(等人走遠(yuǎn)了,許母看著自己一聲不吭的女兒,又忍不住嘆氣。)
許母:“你看看人家又懂事又禮貌,比那個妹妹強了幾百倍。”
許華:“你跟她又不熟,又不了解別人,你怎么就知道她的本性。她叫什么名字?”
許母:“好像是叫玉玲什么的,比你大兩三歲,你們小時候還在一個小學(xué)讀的書,好像比你高兩屆?!?/p>
許華:“她那妹妹就是懷孕的那個?”
許母:“是,名字是叫玉娟,兩姊妹都生得挺漂亮的,嘴巴也很甜,見了大人不是打招呼也會微笑一下?!?/p>
許華:……
(到了下午六七點,夜色漸漸暗下來,外地人群居的出租屋里陸續(xù)走出一個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和拿著扇子的中年女人,來到街道兩旁聊聊天,因為很多是同鄉(xiāng)出來的,說著方言打趣八卦。)
一個女人:“你說的這些渾話,敢當(dāng)面跟那小矮子說嗎?”
一個男人:“這有什么不敢的,他還欠著我錢呢,一點小錢都還不上,怪不得他老婆看著他就生氣,跟人跑了?!?/p>
另一個女人:“多大的債呀,這話也損得出口?!?/p>
那個男人:“我可沒損他,大家都知道,他老婆長得不錯,自己又沒本事,脾氣還大,誰跟他誰倒霉,沒有二心才是怪事。”
另一個女人:“別人家的事也要你伸長了嘴巴來說,你女人不在這,反倒替別人家的人叫冤。”
那個男人:“我不過是實話實說,開個玩笑又不會死,多大點事?!?/p>
另一個男人(轉(zhuǎn)開話題):“聽說高家村的那個高胖子買了輛車,在哪發(fā)的財?”
另一個男人:“什么發(fā)財,吹牛的唄。那車不過是沒牌子的破車,幾萬塊就可以買到,還是他老婆辛苦賺來的,給他好吃懶做撐面子罷了。他就那脾氣,兜里有幾個錢,大家都心里知道,都只是給他面子,懶得戳破而已。可憐的是他老婆沒啥毛病,攤上了這樣一個人。那高胖子是獨生子,從小家里人沒舍得讓他吃一點苦,就算最苦的沒飯吃的時候,一家四姊妹都扣出雞蛋來給他補營養(yǎng),這樣慣著自然骨頭都懶了?!?/p>
男人:“那不還是跟我們做一樣辛苦的事嘛,再懶的骨頭做兩天事也得松松?!?/p>
眾人哈哈大笑。
(許華沒認(rèn)真聽這些話,坐在一個石凳子上玩手機,身邊也坐了另一個女孩。許華剛開始在夜色里看不清她的臉,然后才發(fā)現(xiàn)那是李玉玲,她也在玩手機,轉(zhuǎn)過頭看到她,對許華微笑。)
李玉玲:“你就住在這樓???”
許華:“沒有,我周末回來這邊住一晚,明天我爸送我去工作的地方上班?!?/p>
李玉玲:“你是做什么的?!?/p>
許華:“銷售,給別人賣東西。”
李玉玲:“聽說銷售都很賺錢的,你覺得怎么樣?”
許華:“說實話不太適合我,你能看得出來我性格是比較內(nèi)向的,所以不適合這行,但我找不到別的工作來做?!?/p>
李玉玲:“你不喜歡這個工作,那就換工作。為難自己天天干不喜歡的事,多浪費時間?!?/p>
許華(抬頭看她,笑了笑):“可生活就是這樣子的,你還沒有經(jīng)歷很困難的部分,我學(xué)歷低,這還算好的,做銷售工作總比坐在工廠里要好?!?/p>
李玉玲:“剛才我看你在看電子書,你看的是詩歌集,你喜歡這個?”
許華(尷尬):“隨便搜出來看看,挺好玩的?!?/p>
李玉玲:“你其實很有精神追求的,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看得下去整本詩歌集的”
許華:“可生活真正需要的是物質(zhì)追求啊,精神追求總是建立在物質(zhì)的基礎(chǔ)上的,不然就顯得矯情,你覺得呢?”
(李玉玲不置可否。)
(到了9點半,大家都散了,許華也和父母回到出租屋,父親看了一會兒電視就呼呼大睡了。許華和母親睡在床上,許父則墊了小被子睡在地板上,到底快秋天了,涼意從地板上不斷滲上來,他時不時裹緊了被子,翻身又睡過去。許華在黑夜里偶爾看了他幾眼,又仰起頭盯著虛空,外頭月色從報紙糊的窗戶里透進(jìn)來,一切都很安靜,她才閉了眼睛睡過去。)
(一大早因工作起了個大早,父親騎了電動車出來,先送許華到店里上班。許華到了下了車,習(xí)慣性的叮囑。)
許華:“小心點騎。”
許父:“知道,你先過馬路吧?!?/p>
(許華知道父親一定要看著自己進(jìn)了店里,才會走。)
第三場
(過了一個星期,許華又來了這邊,居然又看到了李玉玲,她依舊很鮮艷明麗,優(yōu)雅從容,不像是從農(nóng)村出來的孩子。)
李玉玲:“我正無聊呢,就碰到你了,你剛過來呀,我們一起去玩吧?!?/p>
許華:“我10點半還要替我爸媽做午飯呢”
李玉玲:“還早啊,都秋天了,天氣還這么熱,又沒有空調(diào),每天晚上我都要熱死了?!?/p>
許華:“過幾天刮一場風(fēng),下一場暴雨就涼快了?!?/p>
李玉玲:“但愿如此,不然我真要瘋了,我們?nèi)ベI冰棒吃吧。”
許華:“好主意?!?/p>
(兩個人啃著冰棒,坐在樓下的石凳上聊天。)
李玉玲:“你知道我剛才遇見誰了嗎?”
許華:“誰?”
李玉玲:“高軍”
許華:“嗯?”
李玉玲:“我小學(xué)同學(xué),你也應(yīng)該見過。小學(xué)時候很流氓氣質(zhì)的一個高大個,現(xiàn)在也沒怎么變?!?/p>
許華:“哦,記起來了,他呀,他怎么樣呢?”
李玉玲:“就那樣,他那個女朋友好像替他生了個孩子,人生大事全齊全了。”
許華:“他在這邊工作?”
李玉玲:“好像暫時沒事情做,有空就替他老爸在木工廠里干活,皮膚黑了不少?!?/p>
許華:“你覺得他很圓滿嗎?一個男人突然要身負(fù)家庭重?fù)?dān),又找不到工作?!?/p>
李玉玲:“我不知道,但我肯定要好好活成我自己想要的樣子。”
許華:“我羨慕你。你有機會,一定可以的。”
李玉玲:“你知道我妹的事吧?”
許華:“大概,傳來傳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玉玲:“是真的,我信任你才跟你講的。她準(zhǔn)備把孩子生下來,也準(zhǔn)備跟那個男的結(jié)婚了,她才十九歲啊”
許華:“他們真心相愛嗎?”
李玉玲:“應(yīng)該是,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真心祝福他們,不管別人怎么說?!?/p>
許華:“我也是,只要他們以后不后悔”
(李玉玲撇撇嘴,無奈嘆氣)
李玉玲:“那你呢,有男朋友嗎?”
許華:“沒,誰看得上我,沒啥優(yōu)點。再說你不是不知道,我們這邊的女孩可沒有自由戀愛的權(quán)利”
李玉玲:“別這么說自己,其實你眼光也挺高的。封建的那一套你也信,要為愛勇敢,我們可是九零后?!?/p>
許華:“哪有說來那么容易,我每天都活在高壓下,不過按你的意思,你已經(jīng)有那個值得'為愛勇敢'的人了?”
李玉玲:“算是吧,不過現(xiàn)在分開工作,前途渺茫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許華:“也好?!?/p>
(兩個人的冰棒啃到最后透心涼的舒暢,然后各自回家。)
第四場
(午飯時間,父母又是筋疲力盡的回來,又是一樣的八卦周圍發(fā)生的事。)
許母:“聽說那邊老朱到廠里出了事,那個60多歲的老頭被車上倒下來的木板砸了,老板賠了50多萬了,現(xiàn)在還沒出院?!?/p>
許父:“這老頭累了一輩子,到頭來還受這份罪。還好是老板賠錢,不然家里人恐怕送都不會送到醫(yī)院,反正年紀(jì)也差不多了?!?/p>
許母:“都是命,他那幾個兒子也沒有一個孝順的,60多歲了還讓他干這樣重的活。這事出了之后,老板連連說下次再也不讓上了年紀(jì)的老頭子進(jìn)廠里來做事情,太容易出事賠錢了。”
許華:“也許那老頭還想著早些走呢,活受罪?!?/p>
(許母沒有接她的話,正瞪著眼睛看著窗邊抽煙的許父。)
許母:“要抽死外面抽去,臭死了!”
許父:“說話跟老巫婆一樣,嘴里不干不凈的?!?/p>
許母:“只聽人說不吃飯會死,不抽煙又不會死。每天兩包,勸都勸不住,血壓都升了那么高,晚上又總是咳嗽難受,打擾別人睡覺。我每天五點起來上班,累死累活,晚上休息也沒個安心。”
許父:“嘴巴一張開又要興風(fēng)作浪,我下去抽還不成嗎?”
許母:“我興風(fēng)作浪,人心換人心,你看看你怎么對我的,還怪我說話難聽,我的日子好過嗎?我也不喜歡吵吵鬧鬧,不得安寧。”
(許父把她余下來的抱怨關(guān)在了房內(nèi),獨自下樓吸煙去了。)
(許華過了兩天還真無意間看見了高軍,他坐在石凳上玩手機,身邊的高母在逗一個小孩子。許華跟他不熟,但彼此還是認(rèn)出來了,許華看出他跟以前大不一樣,眉眼未大變,只是整個人看起來很拘謹(jǐn)彷徨,哪還有什么惹人臉紅的流氓氣質(zhì)。)
第五場
(李玉玲走進(jìn)了自家出租屋,默默打掃了一下房間,又把飯菜通通做好,等人回來。過了一會兒,母親回來了。)
李母:“你請了幾天的假,不會誤了工作吧?”
李玉玲:“不會,請了整整一個月”
李母:“你這孩子動不動請那么久的假干什么,你在那公司也不過是做了一年的新人,現(xiàn)在又請假,老板不會說什么嗎?”
李玉玲:“別擔(dān)心,老板很容易說話的。我說了家里有事?!?/p>
李母:“家里能有什么大事,你爸爸生了點小病,舍不得錢拖著不去治。好不容易好了點,你這個妹妹又惹他氣受,都是不省事的東西。”
李玉玲:“這事也許沒那么糟糕。”
(李父回來,對話默默中斷。)
李父:“你跟那個丟人的有聯(lián)系嗎?”
李玉玲:“沒多少聯(lián)系,她只說現(xiàn)在還好,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貴州了?!?/p>
李父:“好個屁,要是我知道在哪個地方,我非得找過去打斷他們的腿。老子養(yǎng)了這么久,養(yǎng)了個白眼狼,現(xiàn)在害老子天天被人議論。我早就跟你們說過誰敢跟人跑,就是不要這個家,以后別指望進(jìn)我家門。權(quán)當(dāng)沒養(yǎng)過這個畜生,把臉面都丟光了?!?/p>
李玉玲:“其實嫁哪不都一樣嘛,她那是真心喜歡,沒必要弄成這樣,以后抱著外孫來串門拜年也挺熱鬧的?!?/p>
李父:“挺熱鬧?她現(xiàn)在跟他回去了,一分錢沒花,那邊的人把她當(dāng)個白送過來的便宜貨,誰會珍惜她。那邊又沒熟人認(rèn)識,以后受打受罵,哭天搶地也沒人幫。本來在這邊光明正大的收了聘禮嫁過去別人家,收得越多人也顯得寶貴。只要嫁到本地,娘家人都不遠(yuǎn),誰還能被誰欺負(fù)。她自己骨頭賤非得作踐自己,拉都拉不住,以后死在那邊也沒人知道。”
李玉玲:“沒那么嚴(yán)重,萬一……”
李父:“萬一個屁,你懂什么?以為讀幾個書就明白社會上發(fā)生的事了。你也別沒有事干,過了今年也26歲了,快點準(zhǔn)備嫁人,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人,睜大眼睛好好選一個條件好的。我們爭取到的聘禮都會轉(zhuǎn)手再還到你手里,你結(jié)婚后的日子就有底氣多了。
李玉玲:“我還早著呢,才出來工作一年,對社會上的事事情還一無所知呢?!?/p>
李父:“早什么,別人二十一,二十二歲就結(jié)婚生子了,那個時候最搶手,都是挑別人條件好的有好房子的。現(xiàn)在你仗著自己讀了個大學(xué),以為自己很是了不起,沒人高攀得上,一直拖到現(xiàn)在還不夠嗎?還準(zhǔn)備玩幾年?哈?”
李玉玲:“女人一生又不是只為男人而活,我們可以有自己的事業(yè),自己賺錢買房買車,我才不愿隨隨便便嫁一個人,跟他過一輩子呢?!?/p>
李母:“工作是可以自己發(fā)展的,但嫁人是必須的呀,你總不可能孤獨到老吧。你現(xiàn)在看的遠(yuǎn),以后生活就輕松多了,不用像我們這樣當(dāng)牛做馬的累死累活,我們天天對著你們耳朵說這些不都是為了你們好嘛?!?/p>
李父:“你還要到30歲才找啊,那時誰要你呀?別人還以為我把你留在家里給我賺錢?!?/p>
李玉玲:“我可沒這么說,也沒這么想?!?/p>
李父:“老子供你讀完了幾年書,學(xué)到了這些個東西,自以為了不起,還拿來對付我。我們是老土落后跟不上你的思想,但你看看周邊的人跟你年紀(jì)差不多的姑娘,孩子都上學(xué)了,你自己還活在夢里吧?!?/p>
(李玉玲忍氣吞聲沒有回答,默默端了碗吃飯。)
(熬過了三天,受不了這些嘮叨,借故假期到了,打包了一下趕火車回去上班了,許華聽到這件事,倒有些不舍。)
第六場
(許母興沖沖的跑上樓,開了門,神秘兮兮壓低聲音把最新消息分享給低頭看電視的許父和玩手機的徐華。)
許母:“你們猜我剛才遇見誰了?”
許父:“誰?”
許母:“李信安的小女兒玉娟?!?/p>
許父:“這丫頭回來了,這大女兒玉玲還沒走幾天,她怎么回來了?”
許母:“我本來不知道,后來打聽才知道這女孩在貴州呆不下去了,所以才不得已回來的。我看她瘦了一大圈,臉色也蠟黃,不太愛笑了”
許母:“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是那男孩領(lǐng)著她去醫(yī)院打的。男孩家里人不喜歡她,嫌她不高大,皮膚也不白。那女孩到人家里手腳也不麻利,只讓別人伺候著,惹火了那家人。逼著兩個人分了手,那男孩也沒主見,聽了父母的話,真把她給甩了?!?/p>
許父:“哎,自己作的也怪不得別人?!?/p>
許母:“我覺得那男的也不是個好東西,以前哄騙小姑娘,現(xiàn)在孩子都懷上了,女的也挺標(biāo)志的,怎么說不要就不要了?,F(xiàn)在讓人回來了,又打過孩子,這一帶的老鄉(xiāng)都知道這件事情,誰以后會去她家說親啊,這女孩不就被毀了嘛。”
許父:“這可說不定,現(xiàn)在女孩子少,男的單身很多,還是有機會的?!?/p>
(沒想到下午的時候李母就過來找許母談心,本來約了一起去菜市場逛街,但是許母看她心情不太好,就坐在家里聊了會兒。)
許母:“你的女兒回來了?”
李母:“昨天剛回來的。”
許母:“回來就好了,好好說一說,一家人也開心一點。”
李母:“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那小妮子還不悔改,整天丟了魂一樣的,估計還想回男的那邊去,也是個沒骨氣的人?!?/p>
許母:“回來了就好,她現(xiàn)在摔了一跤,也會學(xué)乖呀?!?/p>
李母:“反正事情到了現(xiàn)在這樣,也沒什么法子,她學(xué)不學(xué)乖是她的事,反正耽誤的都是自己的終身??蓱z我們兩個老的,到了這把年紀(jì)還不讓人省心?!?/p>
許母:“那男的也是個沒良心的,多好的姑娘?!?/p>
李母:“他還嫌棄我家姑娘,自己沒錢,聽說家里還是破瓦屋呢,我平日罵的狠,但是我可真舍不得女兒嫁到那邊去?!?/p>
許母:“所以說還算是件好事,至少以后還有機會。現(xiàn)在女孩缺少,以后還能找到條件更好的?!?/p>
李母:“希望是這樣吧?!?/p>
許母:“你也別提這些年輕人操心,他們自己大了,有自己的主見,聽不進(jìn)去話。我們自己養(yǎng)好自己,以后后悔了,也別怪你沒有提醒她們,由他們?nèi)ァ!?/p>
李母:“話都是這么說的,可是當(dāng)父母的哪里放心的下,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為了他們好。”
許母:“他們不識好歹,我們也撒開手不要管。”
李母:“嗯,我最近精神恍惚的,被她的事搞的沒了主意,等會我們?nèi)ス浣?,買點肉補補。”
許母(看了看外頭的太陽光):“等到了四五點再去吧?!?/p>
(許華下樓瞎逛,結(jié)果遇上了玉娟,兩個人認(rèn)識,但從來沒說過話)
玉娟:“我媽在樓上,對吧?”
許華:“嗯,在跟我媽聊天呢,等會他們要去買菜?!?/p>
玉娟:“哦”
(她不甚在意地坐下來,玩著手機。許華看她臉上的確很憔悴,眼神也黯淡無光。但她還不至于多嘴去問別人的私事,也尷尬地坐在旁邊玩手機。)
玉娟:“你在哪邊做事情啊?”
許華:“城東那邊?!?/p>
玉娟:“哦,我準(zhǔn)備去找另一家工廠呢,我還以為你在工廠做呢?!?/p>
許華:“你準(zhǔn)備還在這邊做嗎?”
玉娟:“不然呢,生活還是要繼續(xù)的嘛。”
許華(猶豫):“對啊,所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玉娟(苦笑):“我管他們呢,反正我現(xiàn)在啥都沒有,我以后要到處勾搭男生,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過得快活就行。”
許華:“哈?”
玉娟:“別人都說我不知檢點,那我就不知檢點,反正現(xiàn)在也沒人想娶我了,那我就做個跟別人不一樣的?!?/p>
許華:“你怎么會這么想呢?”
玉娟:“你覺得這是墮落?我又沒說要跟人上床,只不過你情我愿的,找人替我買單而已?!?/p>
許華:“咳咳,你可以再找一個喜歡的人呢?”
玉娟:“哪有那么容易,你談過戀愛嗎?”
許華:“沒…沒有?!?/p>
玉娟:“那不就是對別人的好感,只是一時的,那就玩一時的唄。”
許華:“我總覺得哪里不對,你這么漂亮以后還有很大的前途呢?!?/p>
玉娟:“你是說找一個很有錢的人?”
許華:“差不多。”
玉娟:“那你怎么能保證他就對你很好呢?萬一是個變態(tài),萬一是個摳門鬼,那我就倒霉了”
(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許華:“其實你不用在乎別人怎么講,他們的思想跟我們的完全不一樣,兩代人有代溝?!?/p>
玉娟:“我從來沒有想他們會怎么講,我可不是那一種凡事都會順從別人的人,這次是我栽了,那又怎樣,我能找到更好的生活方式?!?/p>
許華:“我相信你呀,你跟你姐都挺勇敢的,比我強多了?!?/p>
玉娟:“我比不上她呀。她以后一定過得比我好吧。”
許華:“這種事情看人而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要求,不能一下子說死了?!?/p>
玉娟(拍了一下許華的肩膀):“說的對,我舉雙手贊同?!?/p>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許華突然聽到身邊的人很輕聲說了一句話。)
玉娟:“其實我真的挺喜歡他的?!?/p>
(后來聽說玉娟真的找了一家工廠安定下來,許華很少看到他,但是也在街上碰到過幾回。)
許華:“最近怎么樣啊”
玉娟:“就那樣?!?/p>
許華(看了眼她旁邊的男孩,低聲湊到她耳邊調(diào)笑問):“這一位是哪一位呀?”
玉娟:“認(rèn)識的朋友?!?/p>
許華:“不信”
玉娟:“隨你啊,我介紹給你認(rèn)識啊?!?/p>
許華:“不用不用,絕不奪人所好。”
玉娟:“呵呵”
(不過后來撞見的時候,身邊的男的已經(jīng)換了好幾個,許華就懶得問這事了。不過有次看她手臂上有淤青,就忍不住地問了。)
許華:“這咋弄的?”
玉娟:“我爸打的。”
許華:“這么大了,他還打你呀?”
玉娟:“本來不會,忍了好幾回了,有一次我跟他頂嘴,他就沒忍住。”
許華:“你也讓他少操點心吧,少惹父母生氣。”
玉娟:“收到,不過可能沒辦法呀,他們一看到我就容易動火,以后我還是少來這邊,就在廠里呆著吧?!?/p>
(許華以為她隨便說說,不過后來真的很少看見了。)
第七場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大家就準(zhǔn)備回家過年了,老鄉(xiāng)們都陸陸續(xù)續(xù)的回去了,許華一家人也終于放了假擠上了火車,等在悶熱的候車室里。)
許母:“唉,今年又沒賺到錢?!?/p>
許父:“我出去走走,這里太悶了?!?/p>
許母:“現(xiàn)在走到哪里去,這么多人,你不過是想偷偷出去抽煙吧。”
許父:“那我就不去了唄,又說三道四。大不了,我戒了唄。”
許母:“你這話當(dāng)放屁,哪次當(dāng)真過。到年關(guān)了,就我一人干著急,回去過個年也要花個一兩萬,在這里抽煙喝酒賺了多少錢,除掉兒子的學(xué)費,有多少錢可以存下來?別人家里房子建得老高,也買了車開車回去炫耀,我們?nèi)齻€人在外面打工,還沒有別人一個人賺的多?!?/p>
許父:“別人家那么好,那你跟別人去唄?!?/p>
許母(氣結(jié)):“自己沒本事又偷懶,還盡說這樣的話,你說這一年下來我省吃儉用,累死累活,你煙酒賭一個沒漏,全占了享受,又動不動說這里疼,那里痛的,抽煙喝酒能有什么好身體,生了病又要花錢?!?/p>
許父:“不跟你在這里說,太丟人了?!?/p>
許父(對許華):“等下檢查了票,你要跑快點,跑到車廂里把東西放上去,不然等下行李都沒處放,看著空位子就坐下來,別笨手笨腳的?!?/p>
許華:“我們是站票,人家不會讓我們放的。”
許父:“我們每年不都是站票嗎,我有讓你站著過嗎?”
許華:“我怕別人說。”
許父:“你這樣,在外面肯定要吃很多苦。”
(許華沒答話,等檢查了票,就真的飛一般的往自己的車廂跑過去,父母拖著沉重的包裹,跑得竟然比她快,等到了車上,又喊著他,讓他到那邊去坐下來占位置,許華臉都紅了,但也不敢不從。她回過頭看擁擠的回鄉(xiāng)的人,每個人臉上都是一種茫然和彷徨,有的擠在車廂的角落里,坐在墊了報紙的地板上,每當(dāng)有一個人拖著行李壓過去,他們就把腳縮到最小的范圍,悶熱的車廂把他們的臉都憋紅了。)
(許華看到這樣的情景,還真的有點不想站起來。)
陌生女人:“小妹起來讓一下,這是我座位?!?/p>
許華(立刻站起身):“哦”
陌生女人:“你是站票吧,這里位置還夠,要不你就坐這里吧?!?/p>
許華(十分感激):“謝謝你了。”
(陌生女人開始歪著身子,依著小桌子昏昏欲睡,許華小心的挪挪身子,讓自己坐的舒服點,不小心抬眼看到了對面的人。)
許華(驚訝):“李靜茹?”
李靜茹:“啊,你,你是許華?”
許華:“真高興,你還可以認(rèn)出我?!?/p>
李靜茹:“好久沒見了,想不到在這里遇見你。”
許華:“是好久了,快十年了,小學(xué)同學(xué)散了之后,就沒有再見過面了。”
李靜茹:“我們倒是都想聚一聚,可是你從來不肯過來。”
許華:“我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去呢?!?/p>
李靜茹:“你一切還好吧?”
許華:“就那樣,就是感覺老了很多。”
李靜茹:“你才幾歲呀,今年才二十出頭吧,就喊著老了,我看你沒多少變化啊?!?/p>
許華:“我說的是心老了。”
李靜茹:“彼此彼此,青春不再啊?!?/p>
許華(看了看她隆起來的肚子):“你呢?結(jié)婚啦?”
李靜茹:“七月份領(lǐng)的結(jié)婚證,過年回去準(zhǔn)備辦酒席呢。”
許華:“哇,人生圓滿了,記得請我喝酒?!?/p>
李靜茹:“得了吧,你心里肯定覺得我結(jié)婚太早了,慶幸自己還單身呢”
許華:“這我真沒有,我一個人覺得挺累的?!?/p>
許華:“孩子多大了?”
李靜茹:“差不多九個月了,過了年可能就生了?!?/p>
許華:“恭喜恭喜啊”
李靜茹:“這有什么好恭喜的,沒有人真正想結(jié)婚的。”
許華:“你和你老公是怎么認(rèn)識的?”
李靜茹:“家里人安排的唄,你知道我們那里的人不就這一種選擇嘛?!?/p>
許華:“這樣也靠譜些,他對你好就行?!?/p>
(李靜茹沒吭聲)
許華:“我記得小學(xué)的時候你是最安靜的那一個,心思細(xì)膩,容易害羞,很多男生都偷偷喜歡你呢?!?/p>
李靜茹:“得了吧,那時就跟悶葫蘆一樣?!?/p>
許華:“是真的,你還記得那個劉秀平吧,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喜歡你,他成績還不錯呢,就是跟你一樣不愛說話罷了?!?/p>
(李靜茹低著頭想了一會兒,露出笑容)
李靜茹:“指不定人家現(xiàn)在是幾個孩子的爹呢”
許華:“說不定現(xiàn)在也物是人非了?!?/p>
(兩個人相視而笑)
第八場
(到了老家就都忙活起來了,曬被子,洗衣服,整理房屋,置辦年貨,天天串門,東奔西走,實則無所事事。)
李靜茹:“許華在家嗎?”
許母:“哦,是老李的女兒啊,快進(jìn)來坐喝杯熱茶?!?/p>
李靜茹:“阿姨好啊,我就不進(jìn)來坐呀,我過來找許華出去散散步?!?/p>
許母:“別客氣,進(jìn)來喝杯茶磕磕瓜子?!?/p>
李靜茹(只好扶著肚子慢慢走進(jìn)去):“許華在嗎?”
許母:“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呢,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可越來越懶了,九十點也起不來?!?/p>
許母:“這幾個月了?現(xiàn)在還受得了嗎?”
李靜茹:“過個二十天可能就要臨盆了,還好反應(yīng)不是很大,不算太難過?!?/p>
許母:“那可要小心點,路上滑,出來走動的時候要叫人陪著?!?/p>
李靜茹:“沒那么金貴,還好馬上就要出生了,這苦也受夠了?!?/p>
許母:“當(dāng)了母親,什么都為替孩子想著,那才叫是真正的長大了。”
(許華邊穿著外套邊從樓上房間里出來,邊對著李靜茹笑笑。)
許華:“你怎么來了?”
李靜茹:“不歡迎我啊?”
許華:“不是,只是天氣冷,你從你們村走到這里來,一個人嗎?”
李靜茹:“不是,我和我媽來這邊做禮拜,就順便過來看看你嘍。畢竟以后出去打工了就很難碰到了?!?/p>
許華:“真好,我正無聊呢,我們出去走走吧。”
許母:“這孩子,人家剛進(jìn)來,身子都還沒焐熱呢,又挺著個大肚子跑出去干嘛?!?/p>
李靜茹:“不是,阿姨,還有一個朋友在那邊等著呢,高敏你還記得吧,也是你同學(xué)?!?/p>
許華:“記得,我每年過年的時候經(jīng)常跟她玩呢。我們一起去她家玩吧?!?/p>
李靜茹:“她叫我們過去打牌呢?!?/p>
許華:“反正沒啥事,挺好的?!?/p>
許母:“那你們倆小心點,許華,扶著點她?!?/p>
許華:“知道了?!?/p>
(一張四方桌子圍著四個女孩,整好的撲克牌,四個人邊聊天邊出牌。)
高敏:“我看你還舍得出來,回來了幾天也不找我玩?!?/p>
許華:“家里這幾天天天打掃衛(wèi)生,而且也沒什么好玩的嘛,又沒什么人,就我們兩個家靠的近一點。”
高敏:“那也總比呆在家里強吧,你家里就是好啊,我家里天天兩個人大吵大鬧,沒個清靜?!?/p>
許華:“你爸媽也會吵架嗎?平時看起來挺和諧的呀?!?/p>
高敏:“那都是表面裝的呀,天天難聽的話罵出口,就差沒有干架了。”
許華:“為什么呀?”
高敏:“不就為了錢嗎?什么樣的矛盾不都是為了錢嘛”
許華:“我家的也一樣,表面上都是挺和諧的,都是做給別人看的,純屬為了面子,在家里一吵架什么事都會搬出來說?!?/p>
李靜茹:“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誰家不是這樣的,要不就是為抽煙喝酒,要么就是為親戚好友”
許華:“所以也沒什么好說的,結(jié)了婚可能就是這樣。”
高敏:“那靜茹,你結(jié)了婚感覺怎么樣?”
李靜茹:“我跟你們說實話,就是兩個字:想死?”
許華:“啊,怎么回事?”
李靜茹:“你們也不想想,相親來的有什么感情基礎(chǔ),之前說的富麗堂皇,什么都是好的,等結(jié)了婚,替他懷了孩子,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別看我挺著個大肚子,在家還要洗衣做飯呢?!?/p>
許華:“什么,這怎么能讓你做呢,他父母就算不心疼你也要心疼你孩子啊。”
李靜茹:“他父母都是賭鬼,相親的時候說的很好,說父母很年輕,能替我們帶孩子,等過去一看就是這個鬼樣子。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雖然不賭博不抽煙,但是人很懶,又總是想著別的姑娘。”
高敏:“不會吧,你才跟了他一年而已吧,這就喜新厭舊了?!?/p>
李靜茹:“喜新厭舊都是夸了他,就他那樣誰瞧的上,我現(xiàn)在是被他困住了,他家花了大錢把我給娶了,我要是說離婚,真得鬧個天翻地覆,家里人也不好看?!?/p>
高敏:“那這也太委屈自己,以后日子還長呢?!?/p>
李靜茹:“所以想到這些,才覺得沒有意思。所以作為過來人,我必須勸勸你們兩位,嫁人的時候眼睛一定要看清,最好不要選相親來的,你們在他眼里不過是錢換來的物品?!?/p>
高敏:“反正我年紀(jì)還小,不準(zhǔn)備那么早嫁人的。我父母雖然貪婪,那只要我不愿意,誰能逼迫得了我?!?/p>
許華:“但是無形的壓力最為難熬啊。”
李靜茹:“你這意思是,你父母也逼著你相親嗎?也對,你這個年紀(jì),名聲也還好,你回來肯定很多人踩爛了門檻想找你父母說親呢?!?/p>
許華:“你們知道我性格懦弱,沒準(zhǔn)有一天我就妥協(xié)了,其實我早就妥協(xié)了,現(xiàn)在我把錢也看得挺重的,我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好下半輩子?!?/p>
高敏:“姐姐,你怎么能這么想,你才多大呀,搞得這么厭世嫉俗,可不能因為一時糊涂毀了半輩子?!?/p>
許華:“我天天在家聽他們嘮叨,軟硬兼施的熬過了一年又一年,又有什么意思呢?!?/p>
李靜茹:“就算要妥協(xié),也要找個真實可靠的,千萬別跟我一樣上不上下不下的。”
許華:“其實你也沒那么糟,也許他以后就變了呢”
李靜茹(冷笑一聲):“還是別指望這些,得過且過吧?!?/p>
高敏:“哎,你們沒回來的那幾天,出了一件事兒?!?/p>
許華:“什么?”
高敏:“村里村長的小兒子得了抑郁癥了,上個禮拜天被人拉去教堂做禱告,那教父不知念了什么,讓他在教堂地板上痛的打滾,別人都說是他身上的魔鬼被攆出來了。”
許華:“胡說的吧,迷信,哪來這種事?”
高敏:“很多人看見了,但我卻不相信,他兒子得了抑郁癥,沒人當(dāng)回事,真把他當(dāng)精神病看,私底下議論紛紛呢?!?/p>
許華:“真是環(huán)境害死人。他兒子怎么得上抑郁癥的,我記得他考了大學(xué),村長不是挺有錢的嘛,他的大兒子在深圳開了廠子,賺了不少錢了?!?/p>
高敏:“就是他那個有錢的哥哥害的,你知道那個有錢的哥哥在外面養(yǎng)了挺多個女的,人都四十多歲了,還這么色瞇瞇的,想不到這次竟陰差陽錯地把弟弟喜歡的女生給搞到手了。”
李靜茹:“啥,這都能?”
高敏:“聽說這小兒子非常喜歡那個女生,都準(zhǔn)備結(jié)婚了,結(jié)果發(fā)生這樣的事,一時想不開就得了這個病。他小兒子年紀(jì)也不小了,快奔三了,出了這樣的事情又沒臉面又失去自己心愛的女人,現(xiàn)在整天郁郁寡歡的,很少看見他笑了。”
許華:“可笑的是他沒做錯什么,還被別人當(dāng)成了神經(jīng)病,真不知道是誰瘋了?!?/p>
高敏:“關(guān)鍵是這村里的人哪聽說過什么抑郁癥啊,但還都可憐他呢?”
許華:“哎,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馬上就要變成和我們父母一樣的人了?!?/p>
高敏:“你是說跟她們一樣八卦無聊,散播謠言。”
李靜茹(不甚在意):“畢竟什么環(huán)境出什么樣的人,沒辦法躲得了啊。”
(大家哀嘆一聲)
(高敏的弟弟高強帶著幾個同樣年紀(jì)的男孩走了進(jìn)來,打過招呼就回房間玩游戲了。)
李靜茹:“還是讀書的時候無憂無慮,你們倆弟弟在讀一學(xué)期就高考了,是吧?”
高敏:“對,可惜呀,他們不知道努力不知道出了社會有多么困難,現(xiàn)在還有心思玩游戲呢。”
許華:“我弟弟也是一樣的呀,不過他現(xiàn)在學(xué)乖了,都不想著出來打工了,寧愿躲在學(xué)校里,也不肯踏入社會半步。”
李靜茹:“可是總得出來吧,還有很多苦呢。我倒也是奇怪,明明城里的孩子生活條件那么好,可偏偏也知道努力讀書,競爭意識那么強,怎么村里的孩子都沒有那么上進(jìn)呢?”
許華:“不過這環(huán)境造成的,他們只會跟村里同級的人比,覺得別人在玩游戲機,自己也應(yīng)該去玩游戲,卻看不到走出了這村,世界上正發(fā)生多大的變化。多少人搶破了頭皮要往上爬呢。所以眼界總不如城里的人開闊,但實在也怪不得他們。我們不也是這么過來的,現(xiàn)在也不是挺后悔了的嘛?!?/p>
高敏:“隨他們?nèi)グ?,以后有的苦吃?!?/p>
第九場
(一個光明媚的冬日早晨,喜歡隨著父母去街上趕集,同行總是遇見同村的人,結(jié)伴而行)
高老三:“過年回來就是花錢,買這買那,一年就白費了。”
老三妻:“不過也就這個時候舍得花些錢,在外面都是省吃儉用的,在家里種田能賺到幾個錢啊。”
許母:“沒辦法,都是勞苦的命,比不得那些有錢人。存了大半輩子的錢,就是給兒子娶妻生子,什么時候能正式退休啊。”
老三妻:“那要兒子懂事會賺錢,如果都是敗家子兒,好吃懶做的,不就是苦了我們這些當(dāng)父母的嘛。”
許母:“他們能賺幾個錢,花錢也花得兇,又沒本事,不都還是靠我們。”
高老三:“這還得完全靠運氣,那李家村里的李寶英記得吧,自己種田種了大半輩子,也沒多少積蓄。可人家二兒子今年發(fā)達(dá)了,聽說一下子賺了兩個億回來呢,看他家的樓房蹭蹭的往上拔,里面不說了,外面裝修的多么好看呀?!?/p>
許母:“兩個億?”
高老大:“這都是外面說的,自己兜里有幾個錢誰知道呢,我說我有一百萬,你信嗎?”
許母:“可那房子不會騙人吧”
高老大:“賺,肯定是賺了不少,但說兩個億就肯定是吹牛了,不過是撐面子罷了,誰又沒見過他的真錢。”
許父:“我們這些打工的哪比得上他們這些知識分子啊,拿的都是辛辛苦苦的血汗工資,他們過的好不好與我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只要女兒好好的嫁個好人家,沾點光就滿足了。”
高老三:“這是實話,現(xiàn)在男多女少,女孩子值錢的很,再過幾年可能就不一樣了,你家的女兒還沒有人上門提親嗎?要好好把握時機,那么多的聘禮,以后你兒子結(jié)婚錢就不愁了。”
許父:“那也要他們聽話才是,那么多聘禮錢我也不能全要啊,不然掏空了女婿家,那女兒怎么活,只是拿出一份子給我的兒子留點后路,以后不至于找不到老婆呀?!?/p>
(許華覺得刺耳,加快了腳步,把他們甩在背后,才覺得舒服了些。)
(沒想到在街上擁擠的人群中,居然看到了李玉玲,她依舊穿著得體,氣質(zhì)從容。身邊站了一個很是俊俏的小伙子。)
李玉玲:“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許華:“真沒想到還能遇見你呀,這是你男朋友吧”
青年:“你是玉玲的朋友吧,我請你們吃燒烤吧?!?/p>
許華:“不用了”
李玉玲:“別客氣,反正也不是我們的錢?!?/p>
(于是三個人在街末尾的燒烤攤停下來,咬著火辣的燒烤邊聊天)
許華(壓低聲音):“長得挺好看的,這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同學(xué)呀?!?/p>
李玉玲:“別夸他了,也就那樣?!?/p>
許華:“他是哪里人?應(yīng)該不是我們這邊的吧?”
李玉玲:“湖南順德的”
許華:“那挺遠(yuǎn)的”
李玉玲:“哪會遠(yuǎn)呢,有動車哪里都可以去。”
許華(笑):“哎呀,我知道了,有心哪里都不遠(yuǎn)嘛”
李玉玲:“你就會拿我開玩笑”
許華:“沒開玩笑,我看他挺好的,你準(zhǔn)備跟他結(jié)婚吧?你家里人會同意嗎?”
李玉玲:“你怎么一見面就說這事兒,我有那么老嗎?”
許華:“我不是替你著急嘛,你家里人不催嗎?”
李玉玲:“當(dāng)然是天天催,其實我家里人覺得他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也是個讀書人,到我家的時候也挺禮貌懂事,特別會哄人。就是地方遠(yuǎn)了點,我爸爸不是很同意。但有什么法子,我就是喜歡他。”
許華:“怪不害臊的。”
李玉玲:“我沒你那么害羞?!?/p>
第十場
(年關(guān)的熱鬧過后,大多數(shù)人離家出門打工,又開始一年辛勤的勞動,只不過有些人已經(jīng)從單身變成了已婚,有些人享受過了熱鬧非凡但并不算歡喜的喜宴,許華和父母又回到了老地方,這個地方他們一年有十個月要住在這里,更像是自己的家。)
許母:“許華,你知道嗎?李玉娟又跟人跑了?!?/p>
許華:“什,什么時候的事?”
許母:“過完年就跟人跑了,這次倒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p>
許華:“她好糊涂啊”
許母:“是腦袋瓜子不好使,同樣的錯非要犯第二遍,完全不顧別人怎么講,這下名聲再也挽回不了了?!?/p>
許華內(nèi)心:(也許她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路吧。)
(許華還是不放心,用手機偷偷的聯(lián)系了玉娟,但對方?jīng)]有回信,直到過了兩天。)
玉娟:許華在嗎
許華:你在哪
玉娟:我不能告訴你,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正跟他到處旅游呢。
許華:你還好吧?
玉娟:很不錯,從來沒這么開心過,或許這就是我想要過的生活吧,雖然沒有錢,到處擠火車,但是很自由。
許華:他對你好嗎?他是個怎樣的人?
玉娟:他對我很好,但不是那種膩膩歪歪的甜言蜜語,他很懂我了解我。他很有才華,會彈吉他呢,還編了一首歌給我。
許華:只要你覺得好,那就好。
玉娟:我覺得我現(xiàn)在很幸運。就算以后我們倆會吵架,甚至?xí)珠_,但這段回憶是很美好的。就算以后他會變一個人一樣,也沒關(guān)系,我照樣能離開他,我們都是不打算結(jié)婚的。
許華:你簡直是我心中的偶像。
玉娟:可沒有人這么說過我,我爸媽還好吧?
許華:我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肯定不太想見到你了。
玉娟:這樣也好,有空會去寄一些東西給他們的。
許華:我覺得,等彼此氣消了之后,你可以打電話聯(lián)系他們吧。
玉娟:也許吧。不管以后怎么樣,我現(xiàn)在很幸福。如果以后我跟你抱怨生活不好過,你就幫我回憶起這一段。
許華:好,保重,記得照顧自己,我不會跟他們說你的事的。
玉娟:其實我無所謂,但是謝謝你。
(許華盯了手機很久,微微一笑。)
(暑假到了,許華的弟弟剛高考完來這邊玩,許華帶他到處走走。)
許華:“考的很差,是不是?”
弟弟:“算是吧”
許華:“本來沒什么,只是我總覺得你不夠努力,我以前跟你講過一大通道理,你根本也沒聽進(jìn)去。”
弟弟:“我聽進(jìn)去了,只是很難,壓力很大?!?/p>
許華:“沒關(guān)系,不過開學(xué)讀大專了,要更加努力,社會很殘酷的?!?/p>
弟弟:“我知道啊,你說了很多遍?!?/p>
許華:“每一遍都是真心的勸告啊”
弟弟:“高強也沒考好,但是他爸爸不讓他讀大專,執(zhí)意要讓他去當(dāng)兵,好像是因為當(dāng)兵不用學(xué)費而每個月都有工資吧?!?/p>
許華:“其實當(dāng)兵挺好的,挺鍛煉人的,但是他不愿意是吧?”
弟弟:“對,他很想跟我們一起去讀大專。”
許華:“那勸一下,應(yīng)該也沒事吧,他爸爸就他這一個兒子,應(yīng)該很寵他。”
弟弟:“他爸爸是個超自私的人,自己在家里吃喝,不賺錢,還嫌她媽媽做的菜好難吃呢,動不動就發(fā)脾氣?!?/p>
許華:“這真看不出來,聽人說他爸也是被他奶奶給慣的。”
弟弟:“他奶奶天天在家為孫子哭呢,不想讓自己唯一的孫子去當(dāng)兵,他姐姐也勸他奶奶不要讓他去當(dāng)兵,說當(dāng)兵里頭有很多自殺的呢,他奶奶一聽心疼壞了,死都不肯讓他去當(dāng)兵。但是他爸爸硬了心腸要讓他去,還發(fā)動他姑姑姨姨來勸她,還說如果沒有勸動高強去當(dāng)兵的話,他就殺了他們。他姑姑姨婆從小時候就被教育著讓著這個獨生弟弟,即使嫁了出去也被親媽時不時要求從家里拿錢給他用,自然就養(yǎng)成了這樣的性子。”
許華:“他……他瘋了吧”
弟弟:“我感覺是瘋了,好像得了精神病一樣,現(xiàn)在一家子都在那里哭呢,就沒人敢勸他。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他做的出殺人這種事情。”
許華(呆呆):“這人到底是怎么了,全都瘋了”
弟弟:“說到精神病,聽說高軍得了憂郁癥呢”
許華:“啊?”
弟弟:“他的老婆扔下孩子跑回去了,現(xiàn)在找人找不到,最近一個大老爺們失魂落魄,也不找工作。孩子也大的差不多了,天天喊著找媽媽呢,還好有他爸媽幫她帶孩子?!?/p>
許華(嘆氣):“我都很少看見他了,這世界也太不溫柔了。”
第十一場
? 而等秋風(fēng)蕭瑟時,又發(fā)生了一件事。
? (許華母女倆在揀豆角,一遍話家常)
許華:“我們店里有兩個人談戀愛,天天沒事就請我們吃飯?!?/p>
許母:“年輕人花錢沒分寸,不該花的也亂花,結(jié)婚了就知道要省錢了?!?/p>
許華:“人家只是沒把錢看的那么重而已。”
許母:“那你同學(xué)李靜茹不還是沒錢逼死的,要是那時候有錢的話,哪會容易真的舍得剛出生的小孩子”
許華(震驚):“你說什么?”
許母:“她是你同學(xué),你都不知道這事?”
許華:“她,她怎么了?”
許母:“她幾天前跳河死了”
許華:“……什么?”
許母:“兩個人結(jié)了婚不賺錢,公婆又貪賭,小孩子生了一場小病,都沒錢治,好不容易借錢治好了,這女的就受不了窮自己跳河死了。”
許華:“可是,她過年的時候還挺好的,她孩子才生下來啊,周歲都沒過吧。”
許母:“也是想不開,什么過不去,好好勸一句也不至于這樣,現(xiàn)在那么小的孩子連母乳都沒得吃。那男的也可憐,花了這么多錢,現(xiàn)在家里也空了,聽說準(zhǔn)備鬧到娘家去要回聘禮錢?!?/p>
許華(憤怒):“那是一條命啊,她還給他生了孩子,他還做的出這樣的事!”
許母:“這人本來就是這樣的,沒錢怎么活?!?/p>
(許華晚上躺在床上,眼淚靜靜淌,突然覺得生活毫無意義,她拿出手機發(fā)短信給高敏)
許華:李靜茹死了,她自殺了。
高敏:我知道。她生了孩子后身體弱,沒法去上班,那家人就天天給臉色她看,聽鄰居說那男的有次還打了她。這么多事,她肯定想不開,覺得以后更難熬,其實她從小就是心氣很高的人,那時候家人沒錢,才逼著她早點結(jié)婚的。
高敏:她跳進(jìn)村里的河里,我看到別人把她撈上來了。
許華:你當(dāng)時怎么想?
高敏:沒怎么想,說實話挺麻木的,哭都哭不出來。本來不熟,而且很無力。
許華:我是替自己哭。
高敏:也不用哭,沒什么能改變的,大環(huán)境決定命運。
許華:我發(fā)誓我就算要嫁,也要嫁給一個衣食無憂的陌生人,我不要浪漫了,我只要安穩(wěn)。
高敏:不知道以后你還會不會這么想,不過祝你好運。
許華:祝李靜茹下輩子幸福。
高敏:呵呵。
(又是一年,今年過年居然下了一場雪。村莊還是那個村莊,人還是那樣的人。)
許父:今天看的那個男孩感覺怎么樣?
許華:還行,挺有禮貌的,也挺會說話。
許母:“他家父母還年輕,以后可以替你們帶孩子,你們就可以好好在外掙錢。那男孩看起來瘦瘦高高的,很有上進(jìn)心,學(xué)歷也比高,在城里買了房呢,嫁過去生活就好過了?!?/p>
許華(聽得很認(rèn)真):“哦,那挺好的”
許父:“我看你也開竅了,那就別挑剔了。你看,玉娟的姐姐玉玲長的好看,讀書也多,但是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不還是被人當(dāng)做笑話嘛。她眼光又高,不肯隨便嫁個比自己檔次低的,但是人家檔次高的怎么會看得上她,都喜歡年紀(jì)小點的,至少相當(dāng)?shù)摹W蛱旄粋€當(dāng)兵的相親,還不情不愿呢?!?/p>
許華:“人家和喜歡了很久的男朋友分手了,自暴自棄而已?!?/p>
許母:“那不還是得認(rèn)清現(xiàn)實嗎?”
許華:“也許吧”
(許華看了眼外頭的雪花飄飄,又喝了喝手中的熱茶)
許華(喃喃):不知道下次下雪是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