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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幾個問題:
我與小貓哪個好?
我與宋清如哪個好?
我與一切哪個好?
如果你回答我比小貓比宋清如比一切好,
那么我以后將不會寫信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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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朱生豪寫給宋清如的。
(宋清如和朱生豪結婚照)
朱生豪這位譯莎才子,生前寂寂,死后成名,
短短32年的生命,卻留給后人無限的哀思。
這位木訥甚至“缺乏情欲”的男子,
生前只做了兩件事:
1.給宋清如寫情書
2.翻譯莎士比亞的戲劇
每一件都干的漂亮至極。
宋清如是之江才女,新派詩人,倆人通信9年,朱生豪留給宋清如的信件三百余封,宋清如也應當回復了相當數量的信件,但宋清如的信件在戰亂中遺失,今天我們只能通過朱生豪的信來領略戀愛中女子的風度。
一:給我一個肉麻的稱呼,就那么難嗎?
朱生豪說:“我要用世界上最肉麻的稱呼來稱呼你”,所以在他的信里,
宋清如有超過一百個名字:好人、寶貝、好宋、婆婆、小親親。。。
他只想“讓你膩到嘔出來”
宋清如是不是被肉麻到不得而知,
但朱生豪對宋清如堅持稱呼自己“朱先生”而不是用什么肉麻的稱呼似乎很不滿,抗議道:你不許叫我“朱先生”,否則我要從字典里查出世界上最肉麻的稱呼來稱呼你,特此警告!
顯然警告是沒有用的,即使動用了世界上最肉麻的稱呼,
宋清如在信里依舊固執的稱呼他為“朱先生”。
而朱先生想要一個肉麻一點的稱呼也是煞費苦心:
如果稱呼“朱先生”是表示敬意,
那么“愿你乖”是不是也算表示敬意?
你說如果有人稱呼你為“宋先生”你絕不嫌客氣,
這里自陸經理下以至于用人都稱呼我為“朱先生”,
我又何嘗嫌他們客氣?
問題只在于你稱為我“朱先生”是否合適這一點上。
朱生豪在信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企圖讓宋清如給自己一個親昵的稱呼,
但是,宋清如仍舊頑皮的稱呼他為“朱先生”,
朱生豪真的是很苦惱,他看到宋清如的回信里仍舊寫著“朱先生”,
如是問:為什么你歡喜叫我“朱先生”我總不懂,簡直使我很悲哀。
最后只好自我安慰的問宋清如:“朱先生”是不是一種表示親昵的稱呼?
朱生豪已經不需要回答了,他已經假設這就是一種親昵的稱呼了。
沒有肉麻的稱呼也就算了,退而求其次:要個特別的稱呼。
朱生豪說:給我取個名字吧,你許過我的。
既然許過人家,宋清如總不會賴賬吧,
至少在愛人那里有個特別的稱呼,也能顯示自己被她不同于一般人看待。
可是宋清如大概又要叫朱先生失望了,看朱生豪的回信:
你這個人:
我勸你以后莫要讀中國書了,是一個老學究才會給我取“元龍”那樣的名字,
為什么不叫我“毛頭和尚”、“叮叮當當”、“小狗子”、“混江龍”呢?
朱生豪氣不打一處來,想必宋清如在寫下元龍二字時已經預料到朱先生的怒氣而暗自發笑了吧?
二:即使你是宋清如,也不可以總寫錯別字
朱生豪不但要苦苦的索要肉麻的稱呼,還要擔任糾字先生,
為宋清如糾正錯別字。
宋:
以后我接到你信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改正你的錯字,要是你做起先生來老是寫錯別字可很有些那個。
可是我想了半天,才想出“顢預”你是寫作“瞞旰”的。
寶貝:
“虐待”的虐字不應寫作“?”。
老當改字先生,可是學生卻似乎毫無長進,朱生豪吶喊到:
就算你是宋清如,也不能把腳“趾”寫腳“指”
三:饒舌的情話
朱生豪在他的給宋清如的情書里,像個話嘮,絮絮叨叨說著有趣的話,
故意的找著話說,宋清如是他灰色世界里唯一的彩色。
“你的那篇文章,如果你不對我說,我一定絕不想看它,你既然對我說了,我便想看它;即使你不許我看,我便非看不可。”
“你寫得出信寫不出信我不都不管,如果我在想要讀你的信時而讀不到,我便會怪你。不過你也可以不必管我的怪不怪你,我怪你有我怪你的理由,你寫不出信有你寫不出信的理由,寫信的目的是在自己不是在別人,因此我并不要你向我盡寫信的義務,雖然你如不寫信給我,我仍然要抱怨你的,而這抱怨,你可以一笑置之”
“我希望你能再稍微帶我好一些,這對我本無關系,因為我是個死人,隨人家怎樣待我都是一樣,所以如此希望你者,不過為著你良心上的安寧起見,將來末日審判的時候,也庶幾可以無疚于圣父圣子圣靈之前”
。。。。。。。。。
朱生豪寫了一車的饒舌的情話,想要宋清如也能在回信里多寫一些,
因為清如的回信總是很短,
可是宋清如說你一定不喜歡我的饒舌,
我不想費你的眼力看,
對此朱生豪揭穿道:為什么我不會喜歡你向我饒舌呢?
你自己懶得動筆,莫要推在我身上,我不要你那么體諒我,
我多希望你一天到晚在我耳朵邊嘰嘰咕咕,
那么我永遠不會神經衰弱。
大概這個愿望很難實現了,宋清如的信不但不長,
而且往往看了覺得“一句話也沒有寫。”
大概宋清如總沒有朱先生那么奔放,
總要寫上一車的情話肉麻話。
四:即使在車站幾分鐘的相對也令我滿足
那個時候的戀愛是要艱難過今天的,交通不便,無法及時通話了解對方的情況,
即使想要跑到對方的城市看望對方,也只能信里告知對方我大約什么時候到,
這種不確定對于戀人來說是十分苦惱的,聽說要來,對方便一早去車站等著,
一班一班的車盼著,甚至是一天一天的去看著等著,諸事做不得,只以為那人今天一定來, 或許明天一定來。
而對這種不確定和等待,朱生豪很氣憤:
頂不好的就是那種說著不確定話的人,今天任小鬼說或許來看我,你想我能歡迎她嗎?既不確定,對我說什么,自然啦我不能出去,因為一出去她來了,那是我的不好。然而不出去她不來,她卻不負責任,還有比這更不公平的事了嗎,你也哄過我不少次了,其實你決不會來看我,何必說那種來看你不來看你的話呢。不給人希望就不給人失望,給了人希望再叫人失望,這不是明明作弄人嗎?總之是太少誠意,今后我預答你一句:我永不愿意你來看我。這樣可以免得你找別的理由。
倆人相戀十年,卻總是聚少離多,即使離得最近的時候,也很少見面,對此朱生豪說:一共在世上我們也沒有多少年好活,見面的機會是那么稀少得令人傷心,更能禁得起多少次的失望呢?
這仿佛是預言,他們結束數年分離終于相聚,不想兩年以后,朱生豪積勞成疾罹患肺結核,留下一歲稚子,拋下妻子而去。
五:我是宋清如至上主義者
在兩人的信件里,常常談論詩詞討論學問,
朱生豪并為宋清如寫下了這樣的打油詩:
我愛宋清如,風流天下聞;紅顏不愛酒,秀頰易生氛。
冷雨孤山路,凄風蘇小墳;香車安可即,徒此挹清芬。
我愛宋清如,詩名天下聞,無心談戀愛,埋首寫論文。
夜里怕賊又來,曉嫌信到頻,憐余魂夢阻,旦慕抑孤芬。
我愛宋清如,溫柔我獨云。三生應存約,一笑憶前盟。
莫道緣逢偶,信知有猛痕。寸心懷庶好,常憶瓣香芬
在朱生豪離世后,宋清如寫詩思念道:
也許是你駕著月光的車輪
經過我窗前探望
否則今夜的月色何以有如此燦爛的光輝
回來回來吧
這里正是你不能忘情的故鄉
也許是你駕著云氣的駿馬
經過我樓頭彷徨
是那么輕輕地悄悄地
不給留一絲痕跡
回來回來吧
這里正是你眷眷的親人
哦,寂寞的詩人
我仿佛聽見你寂寞的低吟
也許是滄桑變化
留給你生不逢時的遺憾
回來回來吧
這里可以安息你疲乏的心靈
這是一個結尾
一年前讀朱生豪情書,及至最近分享他們的故事給更多的人聽 ,越來越想再多的人能看到留存的朱生豪情書,也更想有人去看看朱生豪翻譯的莎士比亞的戲劇,而且永遠不要忽視那個站在他背后的女人:宋清如。一個同樣有著非凡才華的女人。
關于朱生豪版的莎士比亞人們如此評價:放諸今日仍可謂之經典,譯文質量和風格卓具特色,為國內外莎士比亞研究者所公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