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煙不聽話
我是在十八歲生日那天晚上決定戒煙的。
確切地說，是在十八歲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決定的，因為我的生日是農歷三十日，而那年只有二十九。
關于我戒煙的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十八歲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第一次為拉動內需做出了卓有成效的功績。在學校后街名為新疆大盤雞的飯館里，我們占據著最大的一個包廂。我帶了五包火之舞，上來就叫了兩瓶二鍋頭，外帶三箱啤酒。
時至今日，飯局間發生的事情已經印象渺茫了，總之無外乎觥籌交錯，吞云吐霧，外帶侃天侃地。唯一殘存的印象就是蛋糕上的十八根蠟燭，我是一口氣吹完的。事實上，當大家叫我許愿的時候，我閉上了眼，卻壓根兒就沒有許愿。
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從今兒起，我就十八歲了。
我記得很清楚的是，那時候我突然很傷感，沒來由的但是真切的傷感，一個十八歲男人的傷感，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傷感，幾乎所有男人在特定階段都能體會到的傷感。當然，這種傷感只存在了那一瞬間，就像那年的生日被我定義為二十九和初一交界的一瞬間一樣。隨著蛋糕大戰的迸發，我就完全忘卻了那種傷感。
酒足飯飽之后，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由于是冬日，時間又比較晚了，大家就各自返家，自找自媽了。額，準確地說，應該是返回學校宿舍或者出租屋了。我還意猶未盡，就和狗頭在街邊漫步。
我們倆踱著步，叼著煙，再加上那猥瑣的神情（有同學問具體是什么神情，簡單地說，就是飽暖思淫欲的那種），活脫脫地就是兩二流子。
冬日的街道本已沒有多少生氣，只有少數交不起房費的男男女女依偎在路邊唧唧我我。而在這樣蕭條的氛圍中，我和狗頭所經之處無不是退避三舍，映襯得荒涼的街道越發寂寞！
我們就這么走著，整個世界在表面上保持著平靜，只有某些暗藏的喧囂肆無忌憚地滲透出來，但與我們無關。酒精還在我的頭腦燃燒，煙霧還在我的唇邊飛騰，我心里像是有一團火要噴薄而出。那是熱血沸騰的一刻，在那一刻，我想做很多事，我想喊，想叫，想在寒風中大步奔跑，想漫步街頭徹夜不歸……
只是最終我什么也沒有做，大腳把一個空易拉罐瓶開飛之后，我提出了返校的提議。狗頭的熱血在蕭瑟的晚風中也慢慢冷卻了下來，帶著微醺的低迷勾著我的肩一同返回。
一路頹唐無言，濃濃的暮色下，我倆就像是兩條流浪的狗。
到達學校附近的三岔口的時候，我從口袋里掏出煙盒，還剩三根。我掏出兩根，遞給狗頭一根，另一根叼在嘴里，咕噥了一句：“我決定戒煙了！”
狗頭昂起了他笨重的頭顱，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全然不復剛才一臉酒意的模樣：“你說啥？”
我點上火，噴出一個煙圈，說道：“我決定戒煙了！”
狗頭沒有說話，但是一臉的懷疑表明了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我沒有理會他，從路邊的小攤子上稱了兩斤戒煙必備的瓜子、花生什么的。學校附近的店鋪一般都會很晚才打烊，這也是我懷念大學生涯的一個原因。因為在一個饑餓難耐的晚上，我曾經灌過一肚子涼水。
返回學校后，坐在床沿，我掏出煙盒，準備解決掉這帶有象征意義的最后一根煙。
我把那根香煙拿在手里端詳著，它看上去和其他的煙也沒有什么兩樣。睡我上鋪的狗頭也坐在我床沿上，磕著我買的瓜子，速度堪比機關槍，彈屑橫飛。
“你不是決定戒煙了么？”狗頭終于停下了他的掃射，問我道。
“最后一根！”我說著，繼續端詳著那根煙。
“事物的意義都是指向性的！”狗頭突然蹦出來一句。
“啥？”其實我聽清了那句話，但是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狗頭一直都有點小瘋癲，曾經有一段時間，宿舍的人熱衷于討論量子力學，他就三天三夜沒睡覺，潛心鉆研，逢人便侃。遺憾的是，這個時候大家的話題已經轉變了。但他不理，依舊故我，最后大家都躲著他，看到他就裝睡覺，甚至有睜著眼睛說在做夢的人，于是他又把弗洛伊德《夢的解析》潛心鉆研了三天，當然結果是一樣的杯具。
當然，這些都還不是他最經典的例子。
他曾經花八百大洋買了一輛捷安特二十四檔變速的自行車，還帶三減震的，不得不說，這真是個好東西，惹得眾人一陣艷羨。可惜的是，一個禮拜之后就被偷了。他不甘心，又去買了一輛一模一樣的，結果一個禮拜之后又被偷了。
這下他徹底傻眼了，因為已經沒錢買第三輛了，于是他開始祈求上帝賜給他一輛自行車，普普通通的都行。不曉得是因為他心不誠，還是上帝太忙，總之上帝沒有滿足他的要求。但是狗頭就是狗頭，他認為是自己的交流方式有問題，上帝無法理解他的意思，于是他開始潛心鉆研《圣經》，還逃課去學校附近團城山公園的教堂做彌撒。
不得不說，這一招還真有效果。幾天之后，就看見他騎著一輛單車到處晃悠，雖然和他原來那輛是沒得比，但已足夠讓我膜拜不已了。禱告還真能被上帝聽到并應驗？然后他告訴我說他潛心鉆研后覺得上帝辦事可能不是這個路數，于是他就也去偷了一輛，然后懇求上帝寬恕。
額，值得一提的是，那輛上帝賜給他的自行車也在一個禮拜之后被偷了，之后再也沒見過他騎單車。
狗頭的小瘋癲大家想必已經見識了，當然，我也是個神經病。我曾經花兩塊錢坐9路環城公交繞著這個城市轉了三圈，所以大家都叫我小神經。
一個是小瘋癲，一個是小神經，這也正是我和狗頭打成一片的原因。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