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待到山花爛漫時
我們金玉地區一半是平原，一半是山區 。經過我們全廠員職工歷經二個多月的努力奔波，平原地區涌現了一大批通花能手，幾乎是家家都有鉤花人，戶戶都能把值創。為進一步擴大生產，我們原班人馬，再加一位老職工卿姨，轉戰山區，繼續展開培訓工作。
山里一共有六個大隊，分十一個自然村。進山的那一天，依稀記得是夏天，天氣晴朗，我們一早就出發了;有一首兒歌是這么唱的:“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么背上小書包"。沒錯，那天我們心情也是很好，肩上背著換洗的衣服，走在太陽當空的路上，就是為了想早點看到山里的風景。
我們從廠里出發走到山腳邊，大概花了半個小時，這時每人都走得頭上出汗了，還有一點點累;那時候不比現在，還沒有保溫杯，也沒有礦泉水之類的東西，以前下鄉，都是到了女工家里，她們給水喝，所以現在只能干渴著。從公路轉向山邊是新修的路，還是崎嶇不平的紅土路，路邊一棵樹也沒有，好曬好曬。
到了山腳邊，終于看到樹了，望著前面陡陡的山坡，我們問卿姨，是不是翻過這座山就到了;卿姨爽朗一笑，怎么可能，早之呢?我們幾個人原來都生活在平原地區，第一次走山路，感覺很累，只能慢慢地走著走著，還沒上到坡頂，已經感到有點喘了。山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多，可以用人跡稀少來形容，耳邊時不時的會聽到烏鴉啼鳴之聲，還有樹上那噪雜的蟬鳴聲，更增添了煩熱的情緒。偶爾碰到一二個挑著一擔山草準備到集市賣的農民，那擔山草捆得高高的，比挑擔的人矮不了多少，擦身而過時，也能清楚地聽到他們噗哧噗哧的喘粗氣，一步一步地走著。
終于走到山頂了，歇歇腳，喘喘氣，做好下坡的準備。雖然下坡路有點陡，還是比上坡輕松很多;到了山底沒走多遠，向前一望，還是陡陡的上坡路。雖然很累很累，但看到路邊山坡上盛開的野菊花，還是忍不住上前把它摘下來，聞一聞，嗅一嗅;一股清香的菊花味，直沁心脾，真的是令人精神抖擻。手里拿著花，抖抖肩膀上的背包繼續往前。剛開始還老問卿姨要多久能到，后來都懶得問了，因為卿姨也未必記得要爬多少個坡，下多少陡路。大概1小時3O分鐘以后(當時誰都沒帶表，是聽說必須走這么多時間)，在爬上最后一個山坡后，終于看到前面遠遠的有一個座房子了。
走到房子前一看，那是供銷社在山里設的分站。這時我們每個人都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煙了，管不了什么，一頭扎進里面歇涼，又找供銷社的同志要水喝。然后再走二里多地就到目的地 ——蘆塘村。
我們暫時寄宿在介于山里較中心的蘆塘村的小學里。白天學生上課，晚上我們6個人就在教室里簡易搭了三個床鋪，早晚兩餐是寄學校食堂，中午是下村時在村民家中用餐。
開始幾天，卿姨陪同我們走遍了所有村落，然后就分成二組，天天早出晚歸，那辛苦勁可想而知。然而最要命的是那不起眼的蚊子，山里的蚊子嘴長長的，腳也長長的，個頭大大的，一看你都會哆嗦一下，還有一種山里特有的只有針尖大，整個都黑黑的烏蚊仔，咬得你兩只腳，兩條胳膊起滿疙瘩，幸虧那年代穿的是長褲，但稍不注意，腳面上密密麻麻都是烏蚊仔，一巴掌下去，滿手皆是血，常常像長滿痱子一樣，一大片血點。
山里十一個自然村，除了蘆塘，東坑，三村這三個村大路可以通至村子里，其余的村落，每到村子前面，都有一條小山坑從村子前面經過，平時泉水涓涓細流，清澈見底，偶爾能看見幾條小魚在水里游動嬉戲。我們那時候都比較年輕，天氣炎熱，走得腳底發熱，口干舌渴時，一見到泉水，都急不可待的脫鞋往水里淌，用手捧起泉水就往嘴送;俗話說:渴時一點如甘露，多愜意啊!殊不知，這樣很容易中暑的，虧得年輕氣盛，誰都沒病倒。
如果遇上下雨天，山坑水就會像上圖一樣，水流相對湍急，水也比較深。每逢這時候，我們就要繞道而行，尋找簡易的獨木橋過，這樣路程會相對遠很多。村與村之間，都是逶迤崎嶇的山間小路，兩三個女孩走在山里，難免有點忐忑不安，雖然不是盛產楊梅的季節，耳邊還是時不時傳來"姑嫂鳥”啼鳴的哀叫聲，更是讓人感覺恐懼。聽前輩人說這"姑嫂鳥"的來由，還是一曲凄怨美麗的傳說。
傳說古時，一對姑嫂都是繡花能手，手巧藝高，聞名遐邇。她們春天繡桃杏，夏天繡湘荷，秋天繡野菊，冬天繡臘梅;繡花花含香，繡鳥鳥欲飛，唯獨沒有繡過楊梅花，因為楊梅只在夜間開花，拂曉時分就凋謝了，她們從沒見過。然而，她們決意繡盡天下花，于是，初春的一個深夜，姑嫂結伴上山看楊梅花。就在姑嫂倆聚精會神觀察楊梅花時，小姑不幸為老虎所害。嫂子悲憤交加，肝腸寸斷，急切地慘呼"姑虎，姑虎"，舍命追趕老虎，意在搶救小姑，嫂子終于化為一只灰褐色的鳥，從一個山頭飛到另一個山頭，"姑虎，姑虎"的啼叫聲在山谷間回響，叩擊人們的心扉，聞之撕心裂肺，催人淚下。
故事不知是否是虛構的，可那種鳥的叫聲確實令人聽后渾身起雞皮疙瘩。好在山里景色美，時不時有野花野果出現，如龍船花，多尼花果，好姆果(學名:山莓)，可以讓我們邊走邊玩，排解了寂寞，緩解了情緒。也感恩那年代的民風純樸，治安安寧，讓我們這些陌生的城里妹在山野里自由行走，從不受困擾。
山里的環境雖然很艱苦，但我們還是一如既往地努力著，每天早出晚歸。那些山里妹，大多數沒讀過什么書，也比較閉塞，接受能力相對比較差。但經過一段時間手把手的教她們，還是收獲一大批合格人材。看著她們用自己的手，一邊拿著小小的鉤針，一邊捏著一條白白的細線，編織各種各樣的花式，我們好像看到了漫山遍野開滿了爛漫的山花。此時，我們相視而笑，告別山區，打道回廠。一樣的山路，一樣的爬坡下坡，卻是不一樣的感覺，整個人很輕松，心情很暢快，還輕聲唱起了歌:我們走在大路上，意志風發斗志昂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