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哥,您還記得帶我去看的那場電影嗎?我不是潘金蓮。”
“記得啊,怎么啦?”
“您那時請我去看電影,覺得我像那潘金蓮?像她的哪個地方?”
我和老友忠哥在微信上聊著天,思緒卻飛向很多年以前……
20歲那真是特別美好的年紀,可是這好像與我無關。153厘米的個子,體重卻達到138斤,更可恨的是臉上從來都沒干凈過,那討人厭的青春痘此起彼伏,沒消停過。
同年紀的女孩都有男孩追著,寵著,呵護著,唯獨我跟在他們后面,做他們的跑腿,傻乎乎的樂此不彼。一雙人字拖,一條牛仔褲,一件大大的男士T恤,是我的標配。
這個青春有點惱。
我羨慕漂亮的女孩子,有時甚至想,要能有潘金蓮的容貌,那會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我可沒想過潘金蓮的名聲有多壞。
羨慕歸羨慕,白日夢歸白日夢。我的腦袋沒短路,也沒有跟自己過不去。想著容貌是父母給的,那么本事就自己去長咯。
那年,別的女孩子都忙著談戀愛,我卻踩著自行車,把小小的株洲縣城逛了個遍,知道哪可以拿到布料,哪可以擺攤子,哪能搞到時髦的款式,哪能租到房做車間,哪能請到車工。
6臺縫紉機,幾十平米的小車間,一平米的地攤,我吆喝開來,居然干的有模有樣。
凌晨2點起來擺攤,晚上零點睡覺。第一次賺到1萬,九十年代初,那個喜悅抵住所有的不容易。
此時愛情貌似光臨我了。記得那個男孩迎著春天的陽光向我走來,著一件白襯衣,外套一件深藍色休閑夾克,洗的泛白的藍色牛仔褲,一臉的笑。
“嗨,你好!我叫唐,我認識你。”
“阿,你,你,你認識我!”我心理顫動了下,好感油然而生。
就一個笑臉,一句問候。我淪陷在自以為的愛情里。
我沒問過他愛不愛我,可是他是第一個愿意牽我手的男孩子,是第一個愿意陪我逛街的男孩子,是第一個擁抱著我,并對我說“我不在乎你的容貌,我只在乎是你,獨一無二的你。”
我傾我所有的幫助他,他要考成人大學,只要他開口,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給他。
他說他家里就一個兒子,想幫他爸爸開個小店,沒有資金,我說我賺了,你先把我這邊的拿去用著,父母是要孝順的。
他說他要請同事吃個飯,可是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我偷偷的往他錢包里塞上他說的數目。
我以為這就是我表達愛的方式,甚至他要求定關系,我這傻瓜也毫不猶豫地獻出了自己。
最后的最后,我懷孕了,要求一紙婚書,他卻消失了。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母親用木棍抽打后背的疼痛如今還記得,猶記得她說“你還要不要名聲,你是要做成潘金蓮嗎?”也記得母親的眼淚和著自己苦澀的淚一起吞咽。
我想若我有潘金蓮的美貌,結局會不會是另外一種樣子。可是我不是潘金蓮,我只是一個丑丑的渴望愛情的女生而已?
一場不對等的戀愛,讓我對愛情的憧憬幻滅了。
母親張羅著我的親事,到處找人說媒。
可喜的是,138斤的體重居然下滑到100斤,臉上的青春痘也不再來煩擾我,失戀居然有這等好處。
通過媒婆的牽線搭橋,我和現在的先生半個月就領證結婚了。母親自是高興,那個年代的鄉下,女孩子名聲不好真是難找婆家。
記得領證的前一晚,在我們家門口的老樟樹下,我把過往全部告訴了那個瘦瘦的話不多的男孩。
“你現在后悔還來的及,我不強求的。”我說。
“你能和我談半年嗎?然后再領證。”從不吸煙的男孩,一根接一根的抽著,那小黃點在黑暗中一明一滅的。
“不,不談了。要么和你結婚,要么我去找下一個人結婚。”我口氣堅決,毫無回旋的余地?
“好,我們明天就去村上打條子。”男孩把沒抽完的煙丟地下,用力地踩著,發出唦唦的響聲。
“我定不會辜負你的選擇,我會讓你滿意得,我保證。”我有點點錯愕,更多的卻是感動。黑暗中,我淚流滿面,卻不敢有半點聲響。
后來聽先生說,當他們那邊的鄰居知道娶的是我的時候,都勸他放棄,說女孩名聲不好,沒結婚就亂搞男女關系,可是他沒在乎。
我不是潘金蓮,我很想辯解,卻無從辯起。
花了十年,我用自己的行動證明,我不是壞女人。
公公婆婆不再住在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的房子。
先生的兩個兄弟,我們把他們兩家人從鄉村領進小城,指引著也脫離了貧窮,住上了大房子,開上了小車。
我也贏得村上優秀兒媳的稱號,女能人的名聲。
前十年,我用忙碌忘記心痛和對前男友的恨。
后十年,我和自己和解,專心打理自己的婚姻,過成如今的模樣。我和先生彼此包容,彼此寵愛。
微信消息滴滴的響著,把我拉了回來,先生也把茶泡好送進書房來了?
“執著勁像。有毅力。你注定會做成一件或幾件大事的。”忠哥發過來的信息。
“對我評價這么高。”我看著回。
“當然,你難道對自己不自信嗎?”
“不是,我對自己有信心。水滸傳里的潘金蓮妖艷,淫蕩,狠毒。這電影怎么就用潘金蓮了呢,李雪蓮和潘金蓮一點都不搭噶。”
“這個是電影的噱頭,可以吸引觀眾的眼球。你不是潘金蓮,你像電影里面的李雪蓮,個性鮮明,優缺點突出,只是記得適當放下自己的執著,才不會苦了自己。”
我不是潘金蓮,我是李雪蓮。手捧著溫溫的茶杯,看窗外夜色下的燈火闌珊,此時的我被橘紅色的燈光包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