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深夜。
雨隨風搖,已灑落在大地上,灑落在整個屋頂上,滴滴答答。
燈,孤燈。
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一盞燈,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微弱的燈火,只能照在那巴掌大小的地方。
孤燈下有張?zhí)珟熞危诎紫嚅g的虎紋皮鋪蓋在上,露出只剩軀殼的虎頭,燈火昏暗,更顯猙獰可怖。
太師椅后面,背對著一個人,他雙手背后,仰著頭望著黑暗的墻角。
誰也不知他在看什么,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你決定好了?”他的聲音深沉而溫和,令誰聽了,都會感覺到溫暖,特別在這雨聲沉悶的夜晚。
突然“轟”的一聲,天空一個炸雷,響徹大地,黑夜瞬間宛如白晝,剎那間的光芒,穿過雨滴,穿過紗窗,照亮在一個人的身上,他單膝跪在太師椅前,低著頭,誰也看不清他的面目,但他卻身姿挺拔的跪著,連地上的影子都沒有絲毫移動。
“是。”冷淡的聲音,冷漠的語氣,黑影回答時,仍是低著頭。
背對著太師椅的那人,也低下了頭,他重重的嘆息一聲,然后向后揮揮手。
雷光是一剎,人影也是一剎,當閃電消失的時候,人影也就消失。
隨著“吱”的一聲,空曠的屋子,只剩他一個人,沉重的嘆息聲隨著開門的聲音飄了出去,伴著雨水嘩啦啦的砸落在地。
朱雀
清河。
在清河道上混的,沒有人不知道青幫,也沒有人不知道青幫的四大堂,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青幫管著整個清河的水道和航運,而四大堂則占據(jù)各個要道。
臨近清河最繁華的地段,別有一座樓閣在河畔,樓閣五層,在最高層中只有一間雅座,雅座臨窗,可將整個清河盡收眼底,這座樓閣便是朱雀堂的總部,臨雀閣。
現(xiàn)在這雅座上就坐著一個人,朱雀堂堂主柳惜金,他白衣勝雪,青絲如墨,在他的身后恭敬的站在四個人,四個青衣的男子。柳惜金舉杯獨飲,一雙略帶陰鷙的雙眼望著窗外的清河,只見斜陽西落,將余暉鋪撒在河面上,整個河面便泛著溫和的金黃色,波光粼粼,耀眼奪目。
柳惜金有個習慣,那就是只要有夕陽的時候,他都會到這個地方喝杯酒,然后一個人靜靜的看著窗外,看著那如同鋪滿黃金的清河。
黃昏,沉悶的黃昏。
如黃金般的河水,只有那些有錢有權又無所事事的人才有心情去看。
而為了生活的人,都會在太陽落山前,再去清河撒一次網(wǎng),以安穩(wěn)生計。
徐安就站在船上,他赤裸著胳膊,將漁網(wǎng)鋪開攤在手上,可他并沒有把網(wǎng)撒出去,因為他已被四艘小船給圍住。
“你懂不懂清河上的規(guī)矩。”正前方小船上一個魁梧大漢人問道。
“難道捕魚也有規(guī)矩。”徐安道。
那大漢對著右側小船一擺頭,里面有個身材瘦弱的人向前一步說道:“清河上第一條規(guī)矩,凡在清河上的船只,除了官船便只能是青幫的船。”他說完咧嘴一笑,又道:“你是不是青幫的人。”
徐安沉默一會兒,道:“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便只能抬起你的破船滾蛋。”那魁梧大漢接著道。
“能否讓我捕幾條魚回去做個晚飯。”徐安道。
那大漢眼神微瞇,喝道:“規(guī)矩已說了,你既然不懂規(guī)矩,那我便教你什么是規(guī)矩。”說完一腳跨過船只,伸出手來想要抓住徐安。
見他來勢洶洶,徐安后退兩步,將攤在手上的漁網(wǎng)往前一揮,船身狹窄,那大漢避讓不急,連忙舉雙手抵擋,哪知漁網(wǎng)上的力量太大,“噗通”一聲,將大漢打落入水。
那大汗連忙起水趴在船頭,望了一眼臨雀閣,回頭怒目圓睜的盯著徐安,喝道:“不讓這小子喝飽清河的水,老子誓不罷休,兄弟們,上。”
他“上”字一出,便一個猛子潛入水中。其他人見狀紛紛摩拳擦掌,想要上前將他丟入水中,奈何船身太小,只能前后容人,徐安漁網(wǎng)在手,前后揮擺,不會兒又將幾人打落在水。
突然船身搖晃,徐安有些站立不穩(wěn),卻是那大漢潛在水中,在船底搖晃著船只,如此一來,徐安雖站立不穩(wěn),但也沒有人能上到他的船上來。
“咔嚓”一聲,徐安見船底有了裂痕,已有河水開始慢慢灌入,他大喝一聲,將漁網(wǎng)向前撒開,漁網(wǎng)成圓,把前方那瘦子船上的三個人一同網(wǎng)住,徐安用力一拉,三人驚叫一聲,“噗通”入水。
徐安快速跑到那條船上,喝道:“偌大的清河,難道不能容忍我捕幾條魚。”
漁網(wǎng)網(wǎng)住的三人在水中不停的掙扎,其他落水之人見狀連忙過去解網(wǎng),那大漢把徐安的船只弄破,便已浮出水面,此時見他說話,喝道:“你不懂規(guī)矩在先,別說幾條魚,就是連一只蝦米都不給你。”他回頭四顧,喝道:“抄家伙。”
沒有落水的眾人在船內(nèi)抽出白晃晃的刀來,又將多余的刀扔給水中的同伴,眾人刀身一亮,齊齊的向徐安靠近。
徐安心中大驚,卻見這條船上也有不少的刀,連忙抽出兩把,兩手各持一把。
“住手。”一個冷淡的聲音突然傳來。
徐安望去,只見一青衣男子立在岸邊,他的雙手合放在身前,望著恭敬有禮。
聲音雖冷淡,卻有奇效,只見眾人面色凝重的停下。
“將他安好的送到岸邊。”那人又發(fā)話道。
“是。”那大漢朝眾人使個眼色,眾人點點頭,將武器扔到船上,慢慢的朝徐安游了過來。
徐安握刀的手緊了緊,不知他們要做什么。直到船身開始朝著岸邊移動,他才將手中的雙刀放在船上。
“我家主人有請。”船只剛靠岸,那人便道。
徐安皺了皺眉,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人道:“去了便知,請?”他說請時便轉身帶路,他似乎知道徐安一定會跟上似的。
徐安猶豫一會兒,便跟上。
見他們離去,在水中的瘦子道:“會不會是堂主找他。”
那大漢頷首道:“青衣衛(wèi)都親自出來接他,自然是堂主。”
那瘦子驚呼一聲:“莫非他和堂主有關系,那我們今天的行為,會不會……”
他的話眾人都明白,若這個人真的和堂主有關系,那么自己這些人便會吃不了兜著走。
“不會有事的,我們只是按規(guī)矩辦事而已。”大漢說完這句,心中也有些忐忑。
眾人不安的點頭應和。
柳惜金聽著“蹬蹬蹬”的聲音,已知他們上來了,他的身后原本有四個青衣衛(wèi),現(xiàn)在卻只有兩個青衣衛(wèi),其中一個去接徐安,還有一個卻不知去哪。
“堂主,人已帶到。”那名青衣衛(wèi)道。
柳惜金擺擺手,那青衣衛(wèi)便走到他身后,依舊恭敬的站著。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柳惜金望著徐安道。
“不知道。”徐安站在樓梯口處,回道。
柳惜金微愣,莞爾一笑:“那你為何與他們起爭執(zhí)。”
徐安道:“我只不過想打幾條魚回去吃,他們便說我不懂規(guī)矩。”
“你的確不懂規(guī)矩,你知不知道那條河是青幫的。”柳惜金道。
“現(xiàn)在知道了。”徐安道。
“知道的還不算晚,以后莫要在那個地方打魚。”柳惜金道。
徐安搖搖頭:“不行。”
柳惜金眼神微瞇,聲音聚變:“為何?”
徐安沉默一會兒,道:“我若想生活下去,便只能還在河里打魚維生。”
柳惜金沒有做聲,他自飲一杯酒,又倒?jié)M一杯,走到徐安面前,道:“有骨氣,喝了這杯酒,你便是我朱雀堂的人,是我柳惜金的人,這條河上你想怎么打魚就怎么打魚,想打多少就打多少。”
“你,你也是青幫的人?”徐安驚訝道。
“我是青幫朱雀堂的人。”柳惜金笑道。
徐安沒有猶豫,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突又嗆出兩口,他一抹嘴巴,道:“只要有吃的,能讓我活著,我便答應。”
“那是當然,現(xiàn)在這桌上的山珍海味都是你的,你可盡情吃喝。”柳惜金說完便笑著轉身走下樓,轉身的瞬間,那雙陰鷙的雙眼在徐安背后一掃而過,他下樓,他身后的三個青衣衛(wèi)也跟著下樓。
徐安此時見整個樓中只有自己一個人,有些不知所措,他走到窗前,抬頭遠望,只見清河之水如黃金鋪撒,心中頓感神怡。
臨雀閣,三樓。
柳惜金就站在窗前,一只手搭在窗沿,他的身后已站在四個人,四個青衣衛(wèi),那失蹤的一個青衣衛(wèi),已然出現(xiàn),柳惜金道:“都查清楚了?”
那青衣衛(wèi)道:“查明了。徐安,本地人,老實本分,家中父母早已病故,前段時間才開始在清河捕魚。”
聽了青衣衛(wèi)的報告,柳惜金緊了緊搭在窗沿上的手指。
“好,如此條件可為重用。”他又瞇起那雙眼,走到桌前,拿起一壺酒自飲。
夕陽漸落,余暉照在窗沿上,只見上面留有五個較深的指印。
漕運權
秋,深秋。
徐安就在臨雀閣四樓,他的面前已鋪滿山珍海味,可他并沒有心情吃這些美味佳肴,一雙眼睛癡呆的望著窗外,到是同桌的一個魁梧漢子和一個身材弱小的瘦子吃得不亦樂乎。
瘦子吃完用手一抹嘴巴,正要伸手伸腳喊聲痛快,卻見徐安神情呆然,便用手推了推身邊那魁梧漢子。
那漢子吃得正香,見有人推自己,不由自主大聲道:“怎么?”
瘦子不禁臉色泛紅,一手拍在額頭上,那大漢眉頭微皺,正欲說話,卻見徐安微笑的望著自己。
“怎么了,大哥。”魁梧漢子有些局促道。
“看你們吃得開心,我也就開心的很。”徐安道。
“大哥,你肯定有心事,你看你面前的菜一口都沒動。”瘦子指著徐安面前的菜道。
魁梧漢子放下手中筷子,道:“大哥有心事?與我們說說,說不定可以替大哥分憂。”
“嗯。”瘦子點頭回道。
徐安沉默著,他拿起面前的一壺酒,看了看,突然大聲道:“拿酒碗來。”
他聲音剛完,就有人送上酒碗。
他將酒壺中的酒全部倒在碗中,然后一飲而盡,剛喝完,便低頭咳嗽起來。
瘦子連忙起身,想要過來幫忙,徐安搖搖手,他咳嗽一會兒便抬起頭來,只見他臉色已通紅。
“大哥…”瘦子和漢子異口同聲。
“不妨事,這酒,喝了快一年,還是喝不慣。”徐安苦笑道。
一年?瘦子和漢子心中也感嘆,自從上次在清河上和徐安打鬧一番,便結下這段情誼。那次,徐安自臨雀閣出來時,已是三天之后,三天之后徐安的名字已傳遍朱雀堂,人未出,名先知。他出來后第一件事,就是點名要二人從今往后跟著自己,起初二人以為他想報私仇,心中不滿,可后來不但沒有公報私仇,還帶著他們管理堂內(nèi)之事,不出半年徐安便已是柳惜金身邊第一人,二人也是水漲船高,自此以后對徐安唯命是從。
“你們知道三天后是什么日子。”徐安望著二人若有所思的樣子,說道。
“現(xiàn)在是九月初六,三天后,好像沒有什么大日子。”瘦子疑惑道。
徐安沒有說話,只是望著他們二人。
漢子突然一拍桌子,道:“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
徐安搖頭笑道:“你總算記得一個日子,可還不是關鍵的大事。”
“九月九,一年一度,重選漕運權的日子。”瘦子臉色凝重道。
“是了,重選漕運權是青幫最重要的日子,莫非堂主將此任交給了你?”漢子道。
徐安點點頭:“官家漕運需從我們這兒出發(fā),青幫關系網(wǎng)極大,漕運船便只能由青幫護送,這是筆巨肥無比的差事,四大堂為了爭奪漕運權,已明爭暗斗好多年,九月初九,便是四大堂公開爭選的日子。”
“可我記得,我們堂已經(jīng)有三年沒有取得漕運權了。”瘦子道。
“所以堂主希望我三天之后能取得漕運權。”徐安道。
“可三年了,堂主都沒有取得漕運權,我們是不是……”話說到一半,瘦子便沒有做聲,而是望著徐安。
徐安道:“幾天前堂主對我私下說過,當初看中我,收我入堂,就是為了今日的漕運權問題,如果我們沒有取得漕運權,失去的不只是漕運權的歸屬,還有,我們的性命。”
“什么?”漢子猛地站起來喝道。
瘦子一臉受驚,默然無語。
“是我對不起你們。”徐安說完又低下頭咳嗽起來。
“說哪里話,大哥,當初若不是你帶著我們,我們現(xiàn)在還在清河上打魚混日,哪有現(xiàn)在這般瀟灑快活。”大漢說完一推瘦子道:“你說是不是。”
瘦子點點頭,說道:“嗯,更何況我們未必爭不到漕運權。”
徐安欣慰笑道:“三弟說得對,不過漕運權也未必那么容易得到。”說著便四下掃了一眼,輕聲道:“你們且過來,我有話與你們說。”
二人相顧一眼,連忙走到徐安身邊,徐安在兩人耳側悄聲細語。
秋,落葉已紛紛。
徐安站在窗前,他以沒有心思看著窗外落木蕭蕭的景色,他來臨雀閣一年了,他想起了那天下雨的晚上,想起了那個溫和的聲音,他突然覺得快了,那個任務快要完成了。
徐安出樓的時候,是帶著笑意的,沒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他走出臨雀閣十來步后,便掏出幾枚銅錢扔給一棵柳樹下的老乞丐,那老乞丐臟臉帶笑地說著“多謝多謝”的話。
徐安沒有說話,只是微笑點點頭便離去。
幾片飄零的落葉飄進樓內(nèi),柳惜金抓住一片葉子,望著手中黃綠參半的樹葉,道:“那乞丐是誰。”
他身后一青衣衛(wèi)道:“是個本地乞丐,原本在西邊乞討,有次徐安經(jīng)過那兒,多給了些銅板,他便跟著徐安來到這兒乞討,徐安每次經(jīng)過時,都會給些銅板。”
“他倒是個好人,好在他將此次計劃告訴了我。”柳惜金用手搓揉著樹葉道:“這些天,你們盯緊些,今年的漕運權,我們一定要拿到手,不能有失。”
“是。”身后四人齊聲道。
爭奪
九月初九,重陽。
秋風微涼,已吹落樹上的枯黃,將其撒落在長街上。
長街便不長,只有三里路,它的一頭在清河碼頭,另一頭直通到漕運總督府。
而現(xiàn)在,漕運總督府的大門已大開,秋風輕輕,輕卷著長街上的黃葉翻涌不停,像金色的波浪,從總督府一直朝著清河碼頭涌去。
清河碼頭已聚有不少人,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突然一聲驚鳴,所有人便瞬間安靜,只見一個身穿黃色衣衫的人從總督府走了出來,他雙手背后,一雙眼睛望著前方,他的腳下雖鋪滿了落葉,但他步伐穩(wěn)健,走的很慢,他每走一步,腳下的落葉都會輕卷一下,直到他走到了清河碼頭。
眾人見他到來,齊聲喊道:“幫主。”
青幫幫主秦海。
秦海沒有說話,繼續(xù)往前走,眾人連忙分開站在兩邊,中間空出一條道來。
秦海穿過空道,來到搭建的臺子上,望著眾人,沉聲道:“規(guī)矩,我青幫向來以規(guī)矩自立,今日漕運權的歸屬也得有規(guī)矩。”
“總督大人已在府中設宴,四大堂的人要想奪得漕運權,就得去赴宴,喝上總督大人親自端給你的酒。”秦海虎目怒睜,望著總督府大門道:“長街三里,誰先入府奪得酒杯,便算誰贏,開始。”
隨著一聲開始,人群中突然奔出四個人來,他們早已做好準備,聽得令起,便連忙朝著總督府奔去。
徐安就在其中,可他卻出得最慢,是以落得最后。
突然“嗖”的一聲,徐安前面那人,手中不知何時掏出一把短弩,對著他前面的人射去,一支射畢,連忙將短弩收起。
那人一個委身,躲過弩箭,卻被徐安前面那人超了過去,那人回頭怒睜,一雙眼睛卻是盯著徐安,徐安心中暗叫不好。
那人大手一揚,突然精光一閃,徐安連忙倒地向右翻滾,“叮叮叮”三響,只見地上三枚長針暗器穿起十來片黃葉釘在青巖上。
等徐安起身抬頭望去時,那人已不知奔得有多遠。
徐安早已知道爭奪漕運船的規(guī)矩,為了勝利,為了自己的性命,為了任務,徐安只得奮力向前奔去。
可他還未奔到路程一半時,那處在第一的人突然倒在地上,他身后用短弩的人一閃而逝,進入漕運總督府,緊接著使用暗器的人也將跨入總督府大門,可他剛跨過一腳,便突然不動了,接著“砰”的一聲,仰天倒在門口,只見他額頭上多了一枚弩箭。
徐安不得不放慢腳步,小心的前進。
快到總督府大門時,一個哨聲傳來,飄飄渺渺,聽的不清,徐安一個掃堂腿將地上落葉掃起,落葉紛紛揚揚,徐安穿過落葉,走了進去。
等落葉歸地時,已沒了徐安的身影。
總督府院內(nèi),徐安身邊站著兩個人,兩個府內(nèi)家丁打扮的人,一個是身材魁梧的漢子,一個是身材弱小的瘦子,他們前面躺著一個人,正是那拿弩之人。
“大哥。”二人齊聲道。
原來,此二人正是徐安手下的漢子和瘦子,那日臨雀閣密語,就是安排二人偽裝成總督府家丁,觀時待變。
二人見那人手持短弩躲在門內(nèi),偷襲其他人,心覺不妙,便以替總督大人傳話為由,乘他不備,將其殺害。徐安聽得他們的哨音,已知成功,便掃起落葉,遮住長街另一頭的視線,走了進去。
“多謝兩位弟弟,走,這宴,我們一起去。”徐安道。
“大哥,還是你去吧,漕運權爭奪本是你們四人的事,我們已不守規(guī)矩了,若是要幫內(nèi)人知道了,恐怕,恐怕……”瘦子慌道。
徐安道:“你信不信大哥?”
瘦子頷首道:“自然是信。”
“我若害你們,我自己豈不是也得陪上性命?”徐安道。
“可是…”瘦子欲言又止。
“各位,老爺有請。”一個聲音突然傳來,卻是府內(nèi)下人。
相煎
總督府外,落葉紛紛。
總督府內(nèi),卻是綠意盎然。
屋內(nèi),一桌精美的酒菜已擺好,在桌子正前方坐著一個人,他雖年老,一雙眼睛卻依舊神采奕奕。
“老爺,人到了。”家丁的聲音響起。
“嗯,讓他們進來,把門關上,不許任何人進來。”總督大人冷聲道。
“是。”隨著關門聲,徐安三人已進來。
“你們來了。”總督道。
“參見總督大人。”三人連忙坐輯。
“你們且坐。”總督道。
徐安走到桌前坐下,漢子和瘦子對望一眼,也挨著徐安坐下。
“很好,你總算不負眾望,拿到青幫漕運權。”總督微笑道。
“這得多虧我兩位兄弟。”徐安道。
“他們也很好,下一步,你該知道怎么做吧。”總督道。
瘦子聽得不明所以,問道:“下一步?什么下一步。”
徐安拿起面前的酒杯,道:“下一步,就是殺掉柳惜金。”
“殺,殺朱雀堂堂主?”瘦子驚道。
“對,只有殺了他,我才能當上朱雀堂堂主。”徐安平淡道。
“大哥,你……”漢子說著重嘆一聲。
瘦子沉默一會兒,然后一字一字道:“他已不是我們的大哥。”
徐安也嘆了一聲,道:“不論我做什么,我還是你們大哥,也絕不害你們。”
“你做什么事都瞞著我們,還讓我們怎么相信你,難怪我們能輕易混進總督府內(nèi),原來你們是一伙的。”瘦子越說越激動。
總督大人沒有說話,只是一個人默默的喝著酒。
“也許,大哥有什么苦衷呢。”漢子道。
瘦子望著徐安,嘴唇微動,卻也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徐安開口。
“我是朝廷的人。”徐安開口道。
瘦子和漢子渾身一顫,都沒有說話,瘦子低下頭,漢子拿起酒杯喝起酒來。
“咳咳”,一聲咳嗽,總督大人嘆道:“人老了,身子總是不好,也喝不得多少酒。”
“您老還是少喝點酒。”徐安輕聲道。
“不妨。”總督輕手一揮,望著漢子和瘦子,道:“你們知不知道清河是誰的。”
瘦子抬頭沒有做聲,漢子道:“自然是青幫的。”
總督大人一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你們總該聽過吧。”
漢子微微一愣,瘦子道:“聽過。”
“聽過便好,青幫仗著勢大,獨占清河不說,還得要過漕運權,你說朝廷能容忍么?”總督道。
“不,不能。”瘦子的額頭已開始冒汗,如果說開始是因為徐安故意騙了他們,而生氣出言含怒,那么現(xiàn)在靜下來,細想之下,不禁大驚。
“是了,如果派官兵圍剿,青幫四大堂難以一網(wǎng)打盡。”總督道。
“所以派大哥到青幫?”漢子問道。
“擒賊擒王,只有走到堂主的位置,才能在堂主繼任典禮上,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總督道。
“那為什不在今天將他們抓起來,今天也是大日子。”瘦子道。
徐安望著他道:“因為今天人太多,官兵沖出來,他們便可混裝逃跑,他們?nèi)襞芰耍遣粌H是打草驚蛇,更可怕的是,朝廷中也有他們的人,到那時,他們會聯(lián)系在朝廷的人,給我們致命一擊,所以我們得萬無一失。”
徐安又道:“如果我繼任朱雀堂堂主位置,他們便都會過來參加繼任大典,到那時,他們怎知我是朝廷的人,我安排好人手,便可一網(wǎng)打盡,所以,我需要你們幫忙,就像今天這樣,豁出性命的幫我。”說著一雙眼睛便盯著二人。
漢子撓撓頭,道:“太復雜了,我不知道你們說的什么,三弟如果愿意幫你,我就跟著幫你,三弟要是不愿意,我也跟他走,但是我們絕不會把這里的事說出去。”說完看著瘦子。
瘦子聽漢子如此一說,心中更是沉重,見漢子望來,便道:“大哥,能否給我們半日時間考慮一下。”
徐安轉頭望向總督,總督沉默一會兒,便點點頭。
徐安道:“二弟,三弟,如果這件事成了,高官厚祿少不了你們的,到時候你們光宗耀祖,總比一輩子當個幫仔要強。”
瘦子點點頭,道:“多謝大哥替我們著想,我們想出去解手。”
徐安道:“一起?”
瘦子看著漢子道:“你去么?”
漢子道:“酒喝多了,總有尿意,早就想去,一直忍著沒說呢。”
他話一說完,眾人不禁笑了起來。
瘦子道:“走吧。”
安靜,空中飄著的已不是酒菜香氣,而是一種氣氛,一種說不上的氣氛。
“這就是你找的人。”總督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也許不出等一會兒,他們就會想通了。”徐安道。
“你難道沒看出,那瘦子已在打退堂鼓么,你想我們的心血就此毀滅么?”總督越說越激動。
“砰”的一聲,徐安單膝跪在地上,低著頭沒有做聲。
總督起身,轉身望著墻壁上的字畫,雙手背后,沉聲道:“你知道該怎么做”
徐安低頭沉默著,他覺得這樣的場景太熟悉了,當初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不也是這個樣子么,不過那時外面下著雨,而此時,外面起著涼涼的微風。
一些枯黃的落葉已吹進了總督府內(nèi),為滿是綠意的府院添了幾分顏色。
徐安走出房間就看到了瘦子和漢子,他們二人正要往府門外走去。
“要走,也不知會一聲,你們難道真的已不把我當成大哥了。”徐安輕聲道。
“哪里話,三弟說你肯定與總督大人還有好多話要說,我們還是不聽得好。”漢子笑道。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徐安望著瘦子也笑道。
瘦子被他一望,心中一突,尷笑道:“大哥的事,等大哥出了總督府我們再說。”
徐安點點頭,道:“總督大人有話與你說。”
瘦子道:“就我一個?”
徐安道:“就你一個。”
瘦子望了一眼漢子,又望著徐安道:“卻不知說些什么。”
徐安道:“那就是你和總督大人的事了,走吧。”徐安說完轉身便進了屋內(nèi)。
瘦子沉默一會兒,也跟著進去。
良久,漢子在府院無聊正四處閑逛,卻見一個青色的人影一閃而逝,心中大驚,正想探個究竟,屋內(nèi)大門“吱”的一聲開了,徐安走了出來,他看起來有些疲憊。
“二弟,你也來。”徐安道。
漢子正想說剛才看到綠影的事,便連忙上前,剛進大門,門“吱”的一聲關閉。
“大哥,我剛才……”
“啊…”漢子一句話還未說完,便吃痛地望著徐安。
只見徐安手上一把匕首已刺入漢子胸口。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徐安說著,眼淚自臉頰處慢慢滑落。
漢子震驚的看著他,又見地上躺著瘦子,眼中淚水滾滾,說道:“不怪,不怪你,是,是我們愿意跟著你的,三,三弟說,等你出來總督府,我們便一起,一起跟著你,干件大事。”
漢子說完,徐安一把扶住他,泣道:“你,你說什么,為什么三弟進來不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
漢子身子慢慢下滑,直到徐安將他躺在地上,才道:“他要我們兄弟三人關起門來說話,不想,不想外人知道。”
“真傻,他真傻。”徐安將漢子的頭抱在懷里,望著瘦子抽泣道。
“呵,呵呵,大,大哥,你告訴我,你并不想殺我們的,對,對嗎?”漢子的臉色開始泛白,他胸口的血跡已染紅了他的衣裳。
徐安低下頭,猛地點頭。
“我,我就知道,對了,我剛才在府院,看到一個,青色的人影,好像,好像是,是,是青衣……”
“二弟。”徐安見他語氣中斷,不禁心痛難忍,低聲沉呼。
青衣
黃昏,又是黃昏。
徐安現(xiàn)在非常討厭黃昏,他走出總督府大門,只見長街上的落葉,又厚了一層。
總督府門口已站有不少人。
“你成了。”柳惜金第一個道。
“賈真呢?他先你進去,出來的為什么不是他。”說話的是白虎堂堂主賈虎。
“你難道不知道,走出總督府大門的只有一人么,那賈真雖是你侄子,想來早已死在門內(nèi)。”柳惜金淡淡道。
“你……”賈虎一指柳惜金,雙眼又看向徐安,咬牙切齒道:“好,好得很,我們走。”
賈虎一走,白虎堂的人也跟著走了,他們走時眼睛都恨恨的望著徐安,青龍?zhí)煤托涮玫娜嗽谒麄兊娜说乖陂T外時,都早已走了,剩下的只有青幫總部一些人和朱雀堂的人。
“柳堂主,恭喜了。”秦海道。
“多謝幫主成全。”柳惜金恭敬道。
“你找的人不錯,今年的漕運權就是你們朱雀堂了,好好利用吧。”秦海說完望了一眼徐安,也走了,他一走整個府門口只剩下朱雀堂的人。
“走,臨雀閣全樓擺宴,不醉不歸,對了,你那兩位兄弟呢。”柳惜金轉頭對徐安笑道。
徐安從出門到現(xiàn)在一句都沒有說話,此時柳惜金說話,見他望著自己,不禁心中一怔,道:“他們,他們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柳惜金眼神微瞇,沉聲道。
“被賈真殺死的。”徐安雙手緊握,又道:“臨雀閣,我就不去了,我想替他們收尸。”
柳惜金沒有出聲,只是望著徐安,徐安被看得心緒不寧,道:“還望堂主成全。”
柳惜金道:“好,他們的家人我會好好善待,你,你看開些,堂內(nèi)還需要你。”
徐安點點頭,便連忙轉身走進總督府。
柳惜金望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說道:“他回來了沒。”
“還沒有。”柳惜金身后的一個青衣衛(wèi)道。
他的身后站著三個青衣衛(wèi),柳惜金所說的他,自然是指另一個青衣衛(wèi),那個已潛入到總督府的青衣衛(wèi)。
“你留下接應他。”柳惜金道。
“是。”身后那名青衣衛(wèi)道。
街上秋葉翻涌,柳惜金看著那些翻滾的秋葉,如同看到清河上那金光的水面,黃昏,柳惜金最喜歡的黃昏。
夜,寒夜,月已懸空。
秋風颯颯,吹起大街上的落葉,都席卷在一個青衣人身上,他一身青衣在黑夜上更顯矚目。
總督府大門就在他前面,門依舊是開著,他已經(jīng)等了幾個時辰,另一個青衣衛(wèi)依舊沒有出來,就連徐安也沒有出來。
突然,一個家丁低著頭走出來,道:“老爺有請。”
青衣衛(wèi)詫道:“總督大人請我?”
家丁道:“是。”
青衣衛(wèi)道:“他已知道我在這兒?”
家丁道:“你從什么時候在這兒的,總督大人就什么時候知道。”
“如此說來,我是非去不了。”青衣衛(wèi)道。
“非去不可。”家丁依舊低著頭。
“好,很好。”青衣衛(wèi)邊說邊往前走,走出幾步,忽然一個后仰,往后掠去。
那家丁見他如此,便快速跟上,手中亮出一把匕首,青衣衛(wèi)縱身一躍,貼著墻邊奔走,家丁一個飛撲將他撲倒在地,手中匕首猛地朝他刺去,青衣衛(wèi)倒地后,一腳蹬在家丁身上,家丁匕首去勢傾斜,一下刺在青衣衛(wèi)大腿上。
青衣衛(wèi)吃痛,轉身驚恐的看著他道:“你到底是誰。”
那家丁抬頭,青衣衛(wèi)一看,心中更驚,道:“你,你,是你,徐安。”
家丁道:“是我,徐安。”
原來這家丁乃徐安假扮。
“你為何要殺我!”青衣衛(wèi)怒道。
徐安道:“因為你的同伴已經(jīng)死了。”
青衣衛(wèi)臉上一陣泛白,道:“你殺了他,又想來殺我。堂主若是知道了,你豈能脫得干系。”
徐安沒有出聲,撥出匕首猛地又刺一刀。青衣衛(wèi)慘叫一聲,正欲呼救,徐安已上前在其脖間一劃,一股鮮血噴灑而出,青衣衛(wèi)一雙眼睛死不瞑目的盯著徐安。
落葉蕭蕭,帶著鮮血的氣息飄灑在空中。
循環(huán)
總督府,屋內(nèi)。
一張?zhí)珟熞尉蛿[在中間,上面黑白相間的虎皮披蓋在上,總督大人就坐在上面。
“你,任務已失敗。”一聲嘆息充斥屋內(nèi)。
徐安已單膝跪在地上,他挺直身板,仰首道:“他們都死了,誰也不知道是我做的,等我們找個時機……”
“夠了。”一聲怒斥打斷徐安的回答。
只見總督從袖中掏出幾枚銅錢扔在徐安面前,道:“你識得么。”
徐安見幾枚銅錢在地上不停的旋轉,心中劇驚,道:“老,老乞丐?”
總督道:“現(xiàn)在他就在柳惜金手中。”
“這是何時的事?”徐安道。
“探子剛剛來報,說他投靠了柳惜金。”總督道。
“他,他為何要背叛我們。”徐安顫道。
“因為他不想當一輩子的乞丐。”總督道。
“那大人您……”
“他只是負責傳遞消息,我已派人去找他了,這種人已不配活在世上。”
徐安點點頭道:“那柳惜金為何不今日揭穿我。”
總督起身嘆道:“自家的事,自家解決,他現(xiàn)在一定還在臨雀閣等你。”
徐安突然覺得腦袋一懵,挺直的腰板不禁彎了下來。
總督指著太師椅旁的一杯酒,道:“原本我以為我們能成功,可你……哎,自家事,自家解決,你自己應該知道怎么辦。”說完又嘆息一聲,走出房間。
徐安突然趴了下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已知道總督的意思,為了不牽連更多的人,這杯毒酒他只能自己喝。
可他心有不甘,一年多的時間,卻白白浪費掉,就連聽著總督的嘆息聲,自己都心痛自責不已。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徐安身上,他伸出手來,慢慢拿起那杯酒,突然想起了漢子和瘦子的樣子來,他舉杯喝道:“來,哥哥賠罪來了。”說完一飲而盡,剛喝完便咳嗽起來,以前只是咳嗽一會兒,現(xiàn)在卻不停地咳嗽,咳著咳著,血也跟著咳了出來,徐安突然覺得腹中疼痛難忍,“砰”的一聲趴在地上,扭曲起來,月光漸漸,不會兒徐安便不再動了。
“哎”又是一聲嘆息,總督大人回到了屋內(nèi),望著地下的人影,他年老的臉上已掛滿淚珠,在月光下,晶瑩透剔,閃爍著光芒。
臨雀閣,五樓。
柳惜金坐在窗前,望著明月。
他的身后站著一個老乞丐,老乞丐有些局促不安。
“怎么,等不及了。”柳惜金開口道。
“大人,我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你看,是不是……”
“哦,都說了?”柳惜金道。
老乞丐點頭道:“是啊,該說的都說了。”
柳惜金猛地一回頭盯著他道:“接應徐安的那人你為何不說。”
老乞丐被他一瞪,不禁后退幾步,道:“沒有,沒有人,我只負責傳消息,并不知道另一頭的人是誰。”
柳惜金道:“你們真不錯,用銅板數(shù)目代表消息意思。當真我不知道另一頭的人是誰么?”
老乞丐怯弱道:“大人知道?”
柳惜金道:“等我青衣衛(wèi)回來便會知曉。”
突然“蹬蹬蹬”的上樓聲傳來,聲音很慢,柳惜金知道只有青衣衛(wèi)才走得這么慢,果然,上來的人一身青色,他低著頭,突然大手一揮,手中暗器飛射而來,柳惜金仰身避讓,反手一把短劍飛去,正中那人胸口。
那人應聲倒地,“咚咚咚”的翻滾下樓,柳惜金起身一瞧,只見老乞丐已倒在血泊中,柳惜金猛地一錘桌子,又聽得“蹬蹬蹬”聲音,聲音來勢極快,柳惜金連忙轉身,自雅座屏障后抽出長劍,長劍剛出,便見一人身著青衣,卻是青衣衛(wèi)。
“堂主,你沒事吧。”青衣衛(wèi)道。
柳惜金走出來,瞧了他一眼道:“查得怎么樣了。”
青衣衛(wèi)道:“已不知那人去向。”
“廢物!哼,殺人滅口,好厲害的角,他們還沒回來?”柳惜金說完重重一拍屏障,屏障應聲而倒。
柳惜金剛說完,便又聽到“蹬蹬蹬”聲響,二人望去,正是另一個青衣衛(wèi)。
“堂主,總督府的人說徐安早已出來了,也并沒有看到其他青衣衛(wèi)。”剛上來的青衣衛(wèi)道。
“消失?”柳惜金一抹長劍,道:“看來已有人盯上了我朱雀堂。”
秋風瑟瑟,柳惜金長劍一晃,正好穿中幾片飄落的枯葉,他望著月色,道:“加派人手,做好防衛(wèi),今年的漕運權看來不好做了。”
潛伏
雨,秋雨。
嘩啦啦的下著,打落最后一些還在樹上的枯葉,葉子隨水慢慢地流淌,流到總督府前。
突然天空一個炸雷,整個總督府宛如白天。
屋內(nèi),一盞孤燈亮著,燈下有張?zhí)珟熞危诎紫嚅g的虎紋軀殼更顯猙獰,太師椅后,背對著一個人,他抬頭望著黑暗中的墻角,淡淡弱光看著他的側臉,已蒼老不已。
“你決定好了?”聲音溫和暖人。
太師椅前單膝跪著一個人,他仰首道:“決定好了。”
“轟”雷光閃爍,照在他臉上,更顯剛毅,他的嘴角已微微上揚。
“在你之前我們的人已經(jīng)失敗一次了,這次,你,你有把握么?”溫暖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了一絲疲憊。
“有。”聲音堅定有力。
“好,好。”溫暖而疲憊的聲音又充滿活力。
秋雨淅瀝,沖洗地地上的落葉,也沖洗的天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