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院,我們村里的人們習慣把它叫著‘廟薶’。
‘廟薶’就在我們村的中央,是一大片地勢相對較高的平坦的空地,聽老一輩說,在很早的時侯,這里是一座古廟,廟里座落著東西兩座大殿,大殿是用古式青磚、青瓦建造,青磚瓦房的脊頂、沿邊上鑲有漂亮的飛鳥、走獸,大殿里供奉著兩座佛像:觀音菩薩像、八臂哪吒像。兩座大殿背面建有一排五間‘瓦接沿’磚包土房。在當時那個年代,這座古廟是非常氣派、莊嚴、肅穆的。
后來古廟被陸陸續續的開挖破壞,大殿和殿內的佛像以及那五間‘瓦接沿’磚包土房被先后拆除損壞,面目全非,廟的四周被村民已挖成大坑,坑坑洼洼的,尤其是廟的南面和東面,被挖的大片的又深又闊的坑已變成一片小河。這片大坑與我們村里的小溪相連,每到夏天,雨水多的時候,廟院幾乎被水圍著,一片汪洋。
再后來村里的人們就在廟院的背面又重新建造了四間土坯房,中間是兩間大的土坯房,兩頭各有一間小的土坯房,土坯房前面被平整成一大片廣闊的平地,村委會遷到這里,村民經常在此集會或開會。
再后來我們村的小學也搬到廟里,廟里的兩大間土坯房就成了小學的教室,最西頭的那一小間土坯房是老師的辦公室。東頭的一間土坯房被當作倉庫使用。我老爸當年就是在這里上的小學。
我小時候,小學一、二年級也是在廟院里的幾間土坯房子里度過的,廟里的空曠土地成了我們嬉笑打鬧的場所。土坯房的前面有一棵唯一的大樹,樹干上掛著一口鐘,鐘的中央吊著一根長繩,一直垂到下面,老師為了防止我們小孩子亂拉鈴,就把鈴繩挽得高高的,我們小孩子夠不到的。每到該上課的時候,老師就會走到樹下,“叮叮叮……”的打鈴,聽到鈴聲,我們小孩子就會撒著歡地往教室里跑,有時候剛坐穩,老師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有小孩舉著手怯怯地小聲說“老師,我要撒尿”,把老師氣的苦笑不得,只好無可奈何的讓他先去解決,這時候教室里的所有同學開始哄堂大笑,然后這位小同學漲紅著小臉急急地跑出教室。
所以后來每到下課的鈴聲一響,老師都會告誡大家:下課后別忘了先去大小便。
我們上小學的時候,廟里的村小學總共兩個班級:一年級和二年級;四個老師:兩位女老師,兩位男老師。后來一位年輕的女老師走了,聽說是結婚了,嫁到外地去了。
我們村里每到農閑季節,就會有廟會,人們在廟院的南面搭上戲臺,請一班戲,唱上十天半月的,這個時候,廟院里異常熱鬧,每天就會回蕩著鑼鼓聲、唱戲聲、叫賣聲、人們的大聲叫喊聲……。這個時候也成了我們小孩子的天堂,我們每天早早的來得廟上,把書包往教室里一放,歡天喜地的跑到戲臺前玩耍,不到上課的鈴聲響起,我們是不會回到教室里的,就是上課的時間,也是很少能聽得到老師在講著什么的,兩只耳朵直楞著聽著外面的熱鬧聲,眼睛不時的往窗外瞅,直到老師叫做名字才回過神來。下課的鈴聲一響,老師剛走出教室,我們就像猴子一樣“蹭蹭蹭”地竄出去,在人群中和戲臺下鉆來鉆去,有的甚至爬到戲臺邊上,被管事的大爺或大叔呵斥著趕了下來。等到上課的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我們又一個個亂糟糟的極不情愿的跑回教室,老師拿著教棍在講臺上敲得“啪啪”響,大聲地喊著“安靜!安靜!……”。
十天或半月之后,廟會結束,戲班撤走了,廟院里漸漸安靜下來,這個時候,老師們才松了一口氣,我們的學校才再次像個學校的樣子。
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們班里轉來了一位女生,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蛋,扎著長長的兩條小辮子,愛笑,一笑起來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她人很活躍,經常走起路來也是一蹦一跳的,說著一口的普通話,我們班小同學特別羨慕她,下了課就會圍著她轉,她經常給我們講一些新鮮的事情。讓我們更羨慕的是她的身體特別的柔軟靈活,她能把身體很自如地朝后彎成圓圓的弓,然后再雙腳抬起倒立行走;她還能連著做十幾個后弓翻,或十幾個前弓翻;還能倒立在墻上好長時間。我們班的小同學有幾個也像模像樣的跟著她學,但怎么也達不到她柔軟靈活的程度,經常是站在旁邊羨慕得蹬大眼睛,流著哈拉子。我更是做不到,每次都是“啪”的一聲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惹來一陣嘲笑聲,如此來回折騰幾次也就作罷。
然后我還是去玩我們擅長的游戲:踢毽子、跳皮筋、跳繩、跳房子、投沙包、丟沙包等等,她也是經常積極地加入我們的活動行列,她樣樣游戲都做的有模有樣的,一樣都不比我們差,真是一個聰明的大玩家。
后來該升入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們村廟上的小學撤了,我們隨著老師一快搬到了大隊的小學,那位女同學也回到她爸媽工作的城市去上學了。從此我和她再也沒見過面;從此我們的愉快、無憂無慮、變著法兒玩著各種各樣游戲的廟院生活結束了。大隊的小學是一個相對規范的學校,有著很多的校規,所以我們這群野孩子也逐漸步入了學習的正軌。
我們走后,廟上的幾間土坯房被一個戲班子租去了,一年一度的廟會還是會照常舉行,只是我們這群學生再去廟上看唱戲、湊熱鬧的機會少了。
幾年之后,我考上了鎮上的中學。
后來,我離開了家鄉。
十多年后,當我再次回到家鄉,有機會去廟上看看,廟變得越來越小了,廟的東面和南面的土地被挖得越來越深,挖的大坑變成了河。
后來聽老爸說:村里經過廟的中央修了一條貫通村莊南北的水泥大路,原來的土坯房沒有了,村民在水泥大路兩旁建成了超市。廟南面的被挖成的象河一樣的大坑,也被村民從河水中間填成南北大路,鋪上了水泥。長長的寬闊的水泥大路把村莊分隔成東西兩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