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的左邊,低頭向宿舍走去。
冬天,校園里哪哪都滑得要命,那些好動的家伙還真是討厭,沒事就在路上出溜,把路中間打磨得光可鑒人,冰和雪都被他們踩踏地硬硬的,亮亮的,讓人看一眼就自覺繞道。
經常看到同學在路上走得好好地,毫無征兆地就來個屁股蹲。我可不想這么倒霉,也不想被誰笑了去。
剛剛從水房打了開水出來,一手拎一個暖水瓶。這樣也好,剛好可以平衡。
我謹小慎微地在路邊走著,忽然余光發現了他。
他應該沒有低頭。他怎么會低頭走路呢,他走路時總是目光平視前方,見到誰都和藹可親地笑一笑,對誰的問候都會回一句你好。
可惜,這條路沒有岔路口,我沒有辦法躲開了。怎么辦,走進一間教室嗎,好像拎著暖水瓶進教室比較奇怪。哎,硬著頭皮往前走吧。
算起來也是我機智,沒事很少在他眼前晃,我在他眼里應該沒什么印象吧,這么說,我應該還安全。
其實,他笑起來,不但不嚇人,還有點慈祥。你要是沒見過他發火,只見他笑,一定會認為冬天再厚的冰也會被融化。他還聰明博學,什么題都難不倒。要是苦思冥想的時候瞅他一眼,說不定瞬間也還能激發出靈感來。可是,他也能看穿人的心思,甚至隔著再厚的羽絨服,你的那點小膽怯也會被他盡收眼底。
可是,他竟然走在路的中間,那中間的路面比兩邊都高些,那些多事的家伙又把路面搞得這么滑,萬一他摔倒了,我是不是就能躲過一劫?
好像這樣想有點惡毒。不過前幾天就聽說有位老師早上打水,在水房門口摔了一跤,還送去了醫院。
聽到皮鞋摩擦路面的聲音了。老師就愛穿皮鞋,這么冷的天,這么滑的路面,皮鞋和冰面怎么沒有打滑,也沒有不適應?那摩擦聲、腳步聲似乎的確沒有遇到什么障礙,也沒有感覺到什么危險,還是那么大踏步地走過來了。
可是,他走過來了,我要怎么辦呢?是問一聲老師好,還是不說話,假裝沒看見。我的臉都要憋紅了,怎么辦?
那雙黑皮鞋已經越來越近了,鞋子敲打地面的聲音也越來越響。怎么辦,又近了些。再要是不說話,他就要走過去了。怎么辦?
“走路干嘛老低著頭,找什么東西嗎?”
終于還是他先打破了沉默,我也硬著頭皮說,“老師好。”
“走路就抬著頭好好走,路沒有那么滑,不用那么緊張。”
“哎,知道了。”
哈哈,終于擦肩而過了。呼,終于走遠了。他終于還是沒說那句話,嚇死我了。
等到下次上課的時候他也忘記說就好了。希望他忘記這件事吧,不要讓我寫檢討,也不要叫家長。
這個冬天路這么滑,誰走在路上都是很操心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