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薔薇下的陽光
京城夏府內，一陣嬉鬧聲傳來，沒錯，正是那夏家二小姐夏木，此刻的她正在院中和她的侍女小魚鬧得正歡呢，夏家二小姐生性頑劣，她沒有大小姐夏苑的溫柔，所以老爺和夫人都比較偏愛大小姐。一來這二小姐也非夫人所生，夏木是在許多年前冬日里的一個晚上被人遺棄在路邊，當時是因為夏老爺不忍看著這女娃娃在嚴嚴冬日里飽受寒冷，便抱了回家，便成了二小姐。
平日里的吃穿用她和大小姐都是有區別的，畢竟在她的心里也很清楚，她是路邊撿來的，如今自己也長大了，她倒是希望能夠有一天出去尋一尋自己的親人……
她和侍女小魚住在東苑，那是比較陰冷潮濕的地方，孩提時的她還是挺受老爺喜歡的，也是心疼這丫頭，但是夫人不高興了，硬是將這娃趕去了東苑住，她對老爺說：這丫頭畢竟是撿來的，能夠讓她留在夏府做她的二小姐，我們已是仁至義盡。
自此，老爺也不再過多詢問，只是派了一個丫頭去照顧她，那個丫頭就是小魚。
“小姐，為什么夫人總是要針對你？”小魚問道，雖然她知道二小姐是撿來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夫人的眼神，她就渾身不自在。
“那就讓她針對唄，我又沒做對不起夏府的事情，小魚，你看，眼看這冬日要來臨了，我們這東苑啊也該添點什么了……”
“可是小姐，夫人早已命管家不要給我們供給了……”
夏木笑了笑，“無妨，不如趁著這冬日的美色，我們出去看看，興許還能尋到一些什么來增加東苑的氣息呢！”
小魚噘著嘴，“二小姐，你明明就是好脾氣，平日里的頑劣性格不過是做給夫人看的，其實只要你去跟老爺說說，他一定會……”
夏木阻止了小魚的話，“好啦，你這個傻丫頭，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我倒真想離開這里……”
小魚一聽小姐要離開忙拉住她的手，“別啊，二小姐，小魚可舍不得你……”
夏木笑了，“走吧。”
夏木和小魚從東苑的后門出了夏府，反正她在不在也不會有人問津。
冬日的街上人煙稀少，卻依然有些小攤小販在吆喝著，夏木走到一個香包攤子前，拿起一個香包聞了聞，正想和老板討個價錢，誰料一把被人奪了去，那是一個陌生男子，“喂，這是我先看到的。”
“老板，這個我要了。”說完男子瞥了夏木一眼，付了錢，便離了開。
“老板，你怎么可以這樣……”夏木氣得直跺腳，想說點什么，卻發現男子早已離開她的視線。
“算啦，二小姐，咱們現在口袋里錢幣也……”
夏木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沒有多少錢幣，“也對，走吧。”
她們走著走著便來到了郊外，“二小姐，我們回去吧。”小魚拉著夏木說道。
夏木掙脫開小魚的手，她看到了一大片梅花林，朵朵梅花傲然挺立在冬日里，她沒有牡丹的雍容華貴，沒有菊花的尊貴典雅，沒有水仙的婀娜多姿，但卻有著超凡脫俗的傲骨。她不開在陽春三月，而是開在寒冬臘月。迎接她的不是和煦的陽光，而是凜冽的北風；滋育她成長的不是和風細雨，而是冰天雪地。
夏木沉浸在梅花林那悠遠的香味中無法自拔，想來這片梅花林是野生的，如果說她能夠用梅花來做一些香包，和街頭那些小攤販們一樣，販賣香包，會不會可以自力更生呢？而且她十分喜歡這周圍的環境，她的腦海里忽然萌生了想要離開夏府的念頭。
回到東苑后，她想了一夜，終于決定要離開夏府，與其寄人籬下，不如就此離開。
她去了前廳，找到了夫人和老爺，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但是畢竟有養育之恩，“爹，娘，我，我這次來是想跟你們告別的……夏木很感謝爹娘的養育之恩，這恩夏木一定會銘記在心，只是越是長大，就越想尋找自己的親人，所以……”
老爺看著夏木，也不知道多久未見她了，仿佛一夜之間這孩子長大了般，“茫茫大京城，你要去哪找呢？”
“爹，夏木只是覺得該出去闖闖了，興許還能在有生之年尋得雙親，所以請允許我離開夏府……”夏木朝著雙親磕了頭，算是多年來的養育之恩。
一直未曾開口的夫人終于說話了，“也好，只不過啊，若是尋不到你雙親，這東苑的門永遠為你敞開。”
夫人一改常態，這話聽得夏木十分陌生，“謝謝。”
夏木終于離開了夏府，離開前，小魚拉著她，“夏木，你就讓我跟著你吧？你一個人在外，我也好照顧你。”
夏木拉著她的手，“小魚，我本就是個被遺棄的人，你跟著我，只會受累，你留在夏府，相信老爺和夫人也一定會善待你的。”夏木終究還是沒有帶走小魚，她一個人朝著那片梅花林走去，她覺得自己和這個塵世終究是格格不入，不如就此離開這凡塵俗世，也罷。
在夏府過的日子讓她太辛苦，出了夏府，她便不用再偽裝過往頑劣的自己了，她可以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一日之后，夏木好像真的消失了般，夏府一下子清靜了些許，讓老爺十分不習慣，以前都會聽到夏木肆無忌憚的笑聲，而現在……
也就是這個時候，慕容府派人捎來一張帖子，帖子上的內容大致便是聯姻的事，慕容老爺想為自己的兒子慕容云尋一門親事，而聯姻的對象則是夏府的大小姐夏苑。
可是夏老爺卻聽人說這慕容府的少爺常年生病，是個病秧子，所以他怎會甘心將夏苑嫁到慕容府，即便慕容府是京城有名的大戶，又如何？“老爺，這可怎么辦是好？我可不想讓夏苑嫁給一個病秧子……”夫人好似想到一個點子，“老爺，不如將夏木嫁過去？”
“可是她已經離開夏府了……”
“我想有一個人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反正她欠我們一個恩情，讓她嫁到慕容府，慕容家也沒見過我們家苑兒，這不是正好？”
“你，說的是小魚那丫頭？”
夫人點點頭，“反正夏木也是我們夏府的人，嫁過去人家自然也不會虧待她的。”
夏老爺思忖了很久，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便隨了夫人的想法，他們問小魚夏木在哪里的時候，小魚一開始怎么都不肯說，后來聽夫人說是要將夏木嫁到慕容府的時候她有些動容，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他們。
夫人見小魚的嘴巴很是牢靠，也沒多問，派了人盯著小魚，她知道小魚一定會把事情告訴夏木的，果然，小魚偷偷去了梅花林里的一個小木屋，將事情告訴了夏木，夏木的注意力全在她的香包上，“小魚，隨他們去吧，若是好事，又豈會輪到我呢？哦，對了，你來的路上沒有人跟蹤你吧？”
小魚拍了拍胸脯，笑著，“我那么機靈，不過近幾日我就不能過來了，那夫人定是派了人跟著我……”
夏木笑了笑，“你這鬼精靈。”
“還不是跟你學的。”
“我那時候不也是沒辦法嘛，其實我……”夏木說到一半不知道該說啥了。
“我覺得那樣的你也很好啊，不過嘛，二小姐，我倒覺得現在的你過得很開心，可以販賣自己的香包和快樂，也是一件樂事呢。”
是啊，一個人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販賣自己的快樂何樂而不為呢？
那一日，她在街頭販賣著自己的香包時，夏夫人偶然間發現了她，便走了過去，“夏木啊，原來你在這里啊，我可是找了你很久了呢。”
“娘這是找我作甚？”
“你還知道喚我一聲娘，其實嘛，說來也不是很重要，我呀，和老爺給你尋了門親事，這不……”
夫人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她給阻止了，“謝謝娘的好意，夏木還不想嫁人。”說完夏木正要離開的時候，一把被夫人給拽住。
任憑夏木怎么掙脫都掙脫不開，“夫人，我已經離開夏府了，今后我是死是活我自己會負責，夏木的終身大事不需要勞煩夫人操心！”夏木的手臂被拽得紅了一片。
就在這個時候，上次搶她香包的男子剛好路過這里，一把拉過夏木，“這位夫人光天化日下是要作甚？你沒聽到這位姑娘說的話嗎？”
“你誰啊？我們夏府的事情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插手！”夫人插著腰沒好氣地說道。
“夏府？就是京城有名的夏府嗎？”男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位霸道的夫人。
“是又怎樣，夏木，跟我回去！”夫人呵斥道。
夏木就是不肯跟夫人回去，她知道這門親事絕非好事，不然又豈會輪到她？她死死地拉住男子的手，那樣的力道讓男子知道這個姑娘不想回到夏府。“這位姑娘已經有心上人了！”男子一把摟過夏木說道。
夫人一愣，“夏木，你會后悔的！”說完夫人氣呼呼地離了開。
夏木忙掙脫開男子的懷抱，“那個，那個，剛才謝謝你了。”夏木正要離開。
“給你。”男子將上次的香包遞給她。
“嗯？這個？”
“上次不是你先看中了嘛，那次我是有急事，所以就……這次就送給你！”男子笑著，那笑容是夏木見過的最好看的。
“謝謝你。”
“對了，姑娘，你……是夏府的人？”
夏木點點頭又搖搖頭，“說來話長……”
他們倆并肩走著，夏木也不知道為何會把自己的身世告訴這個男子……“也就是說夏府還有一個千金？”
夏木點點頭，“我是多余的，只是夏老爺的救命之恩我才得以住在夏府，可是越長大我就越想離開夏府，你知道寄人籬下的感覺嗎？我……”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看這夏夫人剛才的態度，是要你回去嗎？”
夏木嘆了一口氣，“聽小魚說夏府接到了慕容府的聯姻，慕容老爺想要和夏府聯姻，如果我猜得沒錯，大抵這種事情也不會輪到我……”
“你的意思是夏府要將你許配給慕容家的少爺？”
“應該是吧，可是我不過是夏府撿來的孩子，慕容府也是京城有名的商戶，若真要娶人，又怎會輪到我呢？”夏木說道。
“那你對這個慕容少爺有幾分了解。”
“未解。”夏木笑著。
“未解？”男子也笑了。
“我自小在夏府的東苑長大，那里沒有陽光，有的也只是陰暗和潮濕，又豈會和富家少爺有關系呢？我既已離開夏府，只想安生過完這一生，若是有幸能尋到雙親，那便是好事，若不能，也罷。”
不知不覺兩個人便走到了夏木住的那片梅花林，“公子，今天多謝你了，這個給你，是我自己做的，算是回報吧！”夏木遞給他一個自己做的香包，然后轉身離開。
男子站在那里，許久沒有反應過來。
“什么？你是說夏府故意將二小姐嫁給你？”慕容老爺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是的，父親，孩兒了解到夏府原來還有一個孩子，雖不是親生的，但也是自小在夏府長大，如今，怕是夏府知道孩兒是個病秧子，所以特意……”慕容云分析道，“他們是怕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病秧子，所以才想瞞天過海，讓夏木嫁給我……”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們要將二小姐嫁給你呢？你見過二小姐嗎？”慕容老爺說道。
“孩兒與那夏府二小姐有過兩面之緣。”慕容云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快樂。
“胡鬧，云兒，為父讓你裝病是不想別人看上的是咱們的財富和權力！那二小姐知道你是慕容少爺嗎？”
慕容云搖搖頭，“她并不知孩兒就是慕容云。”
慕容老爺嘆了一口氣。
“父親，孩兒不想娶那夏苑，孩兒想娶夏木姑娘……”
“胡鬧！現在我們已經告訴夏府要娶的人是夏苑，你現在忽然改變主意說要娶夏木，你讓夏府的人怎么看？”
“父親，可是孩兒并不喜歡夏苑，雖然未曾相識，但是孩兒的心中已經有了夏木，就算您不改變，人家夏府也會千方百計地將夏木嫁過來！”
“可你不是說那夏木姑娘拒絕了夏夫人嗎？”
“我……”慕容云一時語塞，確實夏木并不愿意嫁到慕容府來，那一日之后，慕容云果真一病不起，大抵是患上了相思病。
眼看迎親的日子就要到了，夏老爺和夏夫人仍然未能得到夏木的同意，夏夫人又想到了一個主意，就是以小魚為要挾，如果夏木不嫁到慕容府，就把小魚賣到紅作坊去，紅作坊是當地有名的妓院。
夏木一聽到這個消息，便急了，她可以不管自己，但是不能不管小魚，小魚陪伴了她這么多年，他們之間早已姊妹情深，她又怎會忍心讓他們把小魚賣到妓院去，她心里很清楚這是夫人的計策，目的就是要她代替姐姐嫁到慕容府。
她站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走著，迎面卻撞上了那個男子，只見那個男子一直在咳著，夏木走過去，將那日男子送她的香包還給了他，“真巧在這里遇見你，這個……還給你……”
慕容云看著夏木眼里的淚水，“怎么了？”
“我，我要嫁到慕容府了……”
“你……同意了？”
夏木眼眶里的淚水不自覺地落了下來，“如果我不嫁，他們就要把小魚賣到妓院……”
“如果說……慕容云沒有大家傳言的那樣，你還會嫁嗎？”
夏木苦笑著，“這都不重要了，這是我欠夏府的！對了，公子，今日的你看起來神色不是很好，天涼了，照顧好自己。日后，我們怕是無緣再見了，你多保重！”然后轉身離開。
而慕容云站在那里，笑了，笑中帶淚。
出嫁的那一日，陽光甚好，夏木在小魚的攙扶下，上了花轎，嫁去慕容府的條件是帶小魚一起，夏府同意了，上轎前，夫人還特意叮囑道，“夏木啊，記住了，嫁去那邊，你不再是夏木，你是夏苑！”
夏木無力地點點頭，終究還是逃離不了這個心心念念想要離開的地方……
慕容府大紅燈籠高掛起，喜婆攙扶著夏木走下了轎子，進了屋，她一個人坐在那，昏暗的燭光，讓她暈眩不已，病秧子也好，起碼不再聽到夏夫人的嘮叨，自此離開夏府，她和夏府之間不再有任何瓜葛。
小魚站在門外，她心疼二小姐，可是二小姐是為了自己才……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走過來一個人，小魚看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你不是……”小魚聽夫人他們說慕容少爺是個病秧子，可如今他……
慕容云做了個噓的動作，示意她先離開……
那一刻，小魚開心了，不，她看到慕容少爺不是病秧子后，心里替二小姐開心……
慕容云推開門，“小魚，是你嗎？”夏木正要撩開蓋頭，卻發現屋內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見，轉眼，耳邊似乎有氣息飄過。
那一刻，夏木看清了坐在自己眼前的那個男子，竟然是他？“怎么是你？”
“為什么不是我？”慕容云笑了，還時不時咳嗽幾聲。
“可，可是……”
慕容云吻了下去，許久才放開她，“因為你，我害了相思病，外人說我是個病秧子，其實……”慕容云一一道來，“我沒有想到我會在娶夏苑之前，遇見了你，感謝上天讓我遇見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愛情，夏木，你，愿意做我妻子嗎？一生一世？”
那一刻，夏木笑了，笑中帶淚，正如那天的慕容云一樣，她點點頭。
慕容云將那香包再次遞給了夏木，“收藏好哦！這可是我們之間的定情信物！你一個我一個。”慕容云早就將夏木送給他的香包掛在了身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郎才女貌，怕是夏夫人見到了要后悔了吧！后來的某一天，慕容云帶著夏木去了夏府，夏夫人見到好好的慕容云之后，后悔死了，而夏苑也氣得直跺腳，可是又能如何，夏木已經嫁給慕容云，“從此以后，夏木不再和夏府有任何關系！”那是慕容云最后扔給夏夫人的話，“以后若是誰再敢欺負慕容夫人的話，我慕容云定不輕饒，你們欺騙慕容府，這次就算扯平了！當然我也要特別感謝夏夫人，謝謝你把夏木嫁給了我！”說完他摟著夏木的腰離開了夏府，小魚也跟在后面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自此，夏木和慕容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他們時常會一起去梅花林里住上一陣子，然后夏木會做好多好多香包，兩人又一起到街上販賣著香包和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