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不懂察言觀色界的資深會員,我初三做過最不要臉的事,就是整個學年都在X的愛情里發光發熱。
X是我姐姐的兒時玩伴加小學同學,小的時候沒少配合我姐欺負我。只為顏面我也該離她三丈遠。
雖然我姐伙同她欺負我的事情,從邁進小學結識了一批朋友后,我就給忘得一干二凈了。但一旦她與我姐在一旁竊竊私語,我就心起疑惑,以為她們又要加害于我。
有此佐料,再加上我的小心眼鍋底,點頭之交全因禮貌,誰還會與之建立邦交。
誰能料到X那么執著,愣把自己降成了我的同學。
我所在的河南初中是三年制,X不一樣。X讀了個倍數出來,整整六年。期間輾轉了三所高校,遇見我時是她漫長征途的最后一站。
我曾經就六年問題與她探討過,她的理由特別簡單,談戀愛啊。小學不懂,高中學習負擔重,大學偏現實。
X可不是空口說屁話,據X自己回憶,從踏入初中校門起到遇見我五年多,她單身的時間沒超過三個月,有人走了就有人來。
總結她的話就是,青春就那么幾年,能多善待自己一分鐘就不能只享受五十九秒。
X長得漂亮,濃眉大眼,酷似小張庭,一開學就將江湖頒發的校花稱號收入囊中。而我能與X廝混到靠的可不是一起去廁所的情誼,真要探個究竟,倆字:仗義。
身為校花,身上不承載一些羨慕與嫉妒都對不起那兩個字。X也不例外,開學一個禮拜后,就有一女生尋到教室門口,喊著X的大名,破口大罵狐貍精,說X勾搭她男朋友。
那女生言語之激烈,問候長輩時之口不擇言,加速促進了我與X的友誼。身為一個合格的同桌及八卦愛好者,如果我都不知道最近誰追她追得正緊,關鍵時刻不能挺身而出,那我真不能原諒我自己。
至此我跟X一戰成名,X真心的向我致了謝。兩個人開始了友誼萬歲的和諧畫面。
真不是我偏私,那女生嘴里的男生我聽過,開學一周騷擾了一打女生。X怎么會有興趣。
X那時已經把自己許給了G。
G是小我們一屆的學弟,小富二代一個,長相一般,出手大方。能追到X全靠用心。花五十塊買了別人的情意綿綿,最后交出的是自己蟲爬般的真心。
在我們眼里G就一小屁孩,單純得不行。初見面,X說我是她親妹妹,G就此把我當成了小姨子,玫瑰巧克力都會買雙份。
有人歡喜有人愁,X與G在一起的當天,L一節課灌了自己四聽啤酒。
在那個年月里,我認為身邊所有的戀愛都是在玩過家家。L打破了我的偏見。他對X的種種稱得上愛了。
這么多年了,我再沒見過一個可與L比癡情的傻漢子。
從初見面到在一起,L用了五年時間。再直白一點就是L追隨著X的路線,初中這座大山攀了六年。X繞道他隨著繞道,X涉水他趕緊脫鞋,總之,X的目標是山頭,他的目標是遠遠移動的X。
這不,X返回了原點,L費盡周折終于如愿。本想把呼吸調勻再做打算,誰料一分神的間隙被人捷足先登,X又做了他人的壓寨夫人。
再定眼一看,他媽的寨大王是鄰家弟弟,還指望不了暴力。
L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隔天就開始找我搭訕,聊聊天氣聊聊云,你覺得咱們班誰好看,我想跟X談戀愛,你得幫我。
我沒接他買給我的冰淇淋,轉身跟G聊了半天人生,臨走叮囑他X想吃冰淇淋。
G倒是沒辜負我的一片苦心,臨近上課拎了半袋子零食送了過來,兩人在教室門口談了會心,分開的時候兩人紅光滿面,跟撿了大錢一樣精神煥發。
我替G察覺到情況不妙是次日中午。當天上午最后一節是大家都愛的體育課,臨上課老師被拉去探討秋季運動會,現身三分鐘通知我們自由活動,任命L為負責人。
我跟X坐在看臺上猜拳,誰輸誰去小賣店。L在旁晃了半天遞給我和X各一支可愛多。
那時我并不知道L一路追隨的事跡,還暗自驚訝世界怎么那么小,兩人竟然有那么多人事可以聊。
從某某某一躍變成大美女,一年換多少任男朋友;到某某傻逼竟然考進了某重點高校,間或L扭頭調戲一下我,S,我覺得你跟M有做情侶的潛質,請我吃飯我幫你拿下他。
我翻了個白眼不理他,繼續同M閑扯,暗自思量該怎么提醒G加強防范。
臨近放學X拉著我的手臂走到一旁,紅著臉,滿臉不自在,安靜了幾秒鐘說,放學后你能不能先回班幫我把G勸走,就說我有事先回家了。
L遠遠的站著,手插口袋,用腳玩著地上的小石子。身長肩寬,濃眉大眼,無聊得很玉樹臨風。
我點點頭,臨了囑咐X:我能幫你,但你一旦做了什么決定,一定要跟G講清楚。
連著三天,L過世多年的外婆被我拿出來對付G,事情敗露的那天,G一臉的不敢相信,我對你那么真誠,對你那么好,你竟然也陪著她一起騙我。
我糾結了半天,不知道該解釋我為什么不講實話,還是安慰他世上花朵千千萬,何必單戀一枝花。
G浪費了好幾支煙后,吐著煙圈望著遠方做深沉狀,以后再也不相信異地戀了,他媽的太容易被第三者插足。
理虧的我仔細瞅了下他的側臉,跟L一比實在差太遠,嘴上說道,同一幢樓,你八層,我們一層,算不上異地。
G沒講話,摁了煙頭轉向我,我覺得你也挺好的,我追你吧,我知道你不是X的親妹妹。
大白天抽兩根煙你還醉上了,你咋不說你看上了林志玲要搶來當老婆。你帶腦子跟我聊天了嗎?我現在有點理解X為什么跟L跑了。你啊,太幼稚。追我就免了,我不喜歡吃嫩草。
L如愿后請我與X的一眾好友吃了頓大餐,真誠的對我表達了謝意。
我擺著手跟他扯淡,謝不用了,以后有好吃好喝的別忘記我就行了。
其實說的是無心的場合話,L當時搖頭晃腦,攬著X幸福的點頭,小事,別說好吃好喝的,你看上我哪個兄弟了,開口就是,綁我也得把他綁你桌子腿上。
X掐著他的手臂說,放什么屁,我姐們配你哪個哥們不是綽綽有余。
那天之后,X與L幾乎天天都在我眼前秀恩愛,好幾次我琢磨了借口不參加他們的午餐計劃,都被X一語點破,像是識不透我的電燈泡本質似的,帶著我吃喝玩樂,游戲人間。
說實話,就算了解了L前前后后追隨的足跡,我對兩人的未來走向也不抱希望。反正我比較膚淺,我一直覺得兩人能在一起全靠臉,什么一直愛你全是扯淡。
兩人像是跟我的第六感較勁一般,粘膩了一個學期,放寒假時也不甘分離,三兩天就打我電話問我去不去某某公園,最近出了什么新電影,咱們一起去看。
太詳細的恩愛過程我就不直播了,反正所有陷入熱戀期的小情侶能做的事兩人全做了,美中不足的是每次都有我這個電燈泡參與者。我不是沒有過掙扎,把X約出來后堅決的表示你們去玩你們的,我要去網吧。兩人不依,放棄了公園野餐的打算,陪著我進了一小網吧。
我抱著耳機聽歌發呆,兩人對打游戲,像是怕我無聊般,L還死乞白賴的要跟我對開單機游戲,看我翻白眼,兩人默契的表示X技術太渣,要我出面殺殺L的傲氣。
臨近開學的前一天,L去舅舅家做客,X不顧正月剪發死舅舅的古老傳言,拉著我去理發店陪她改頭換面。
理發店出來后閑逛的路上有一家大頭貼館,我穿著新衣服,X美滋滋的擺弄自己的新發型。兩人對看一眼進入館內。
我們拿著人家提供的墨鏡、帽子、發箍各種故作姿態,大把時間不好看點了刪除重新再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我們倆的一致努力下,一整版大頭貼照,每一張都美得讓人心生感慨,大頭貼機器太實在,給它看如花,它印出大西施。
誰不喜歡看自己漂漂亮亮,美得冒泡,兩人在老板的夸獎下又各照了兩版出來。撿好看的出來各加印了好幾張。
開學那天,X買了專門貼大頭貼的小冊子送我。折騰了一上午把自己裝在了那個小冊子里面,兩人滿足的簡直像擁有了對陣無情歲月的最強武器,什么都不能使我們變老。
我手握武器沒兩天就遭遇了一次重創。出門吃了一次麻辣燙,回來怎么尋不到小冊子的半點痕跡,簡直是欺人太甚,就憑我的長相不得任由時光蹂躪,作威作福,找不到男朋友。
X陪著我,兩人聯手再次點燃潑婦技能,嚷嚷了半天眾人都是一副無辜表情,一再表示沒有見到。
實在找不到罪魁禍首的情況下,我也只能自認倒霉。X不甘心,一再表示可以找人搜抽屜,就不信找不回。
我撇著嘴表示算了,照大頭貼的錢也不貴,就當丟了一點錢吧。
如果我能預知到這是一隱形炸彈的話,當時怎么也得做足姿態,搜,一個都不放過!
而不是怕麻煩,想著東西丟就丟了,說明我與它緣分盡了。關鍵也不值錢。
L出事的時候我們正準備上體育課,我跟X還有別的朋友在從洗手間回來的路上打鬧,遠遠的,就有人指著操場東北角的方向開X玩笑,我倒退著笑X臉皮太厚。
我聽到嚷嚷回轉身的時候,只看到一群人風一般的離去,L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手臂,大喊著攔住那幾個王八蛋。
與L交好的男生追過去的時候,那群人已經跑得沒了蹤跡,我們一群人從原地跑過去時L已經上車離去,地上一大攤血跡。
五月的艷陽天X臉慘白,半天都沒有講話。那節體育課被聞訊趕來的班主任改成了自習,X寫了一滿滿一頁可能對X下手的名單,本想著靠排除法一一排除,根本就沒法定論,每一個名字都有重大嫌疑,每一個都感覺無罪。
G,他搶了G的女朋友,不對,G要下手不會等到現在;XX,XX一直不服氣L在學校的名氣大過他,不對,XX結識的伙伴都同L關系不錯;MM,MM追L追了半年他都沒理,不對,MM喜歡上他就是因為他比一般的小混混多了份斯文。
X想得幾乎頭炸,咬牙切齒的說,不管是誰,我都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忘了說了,X出生的時候家里幫她認了一干爹,多年來此干爹對她一直很好,干爹是我們學校校長。
本來初三生涯,學校為了中考成績漂亮,周六一直安排課程,此事一出,感覺學校不人道的好多同學都夸獎L是個大英雄,為大家掙了一個自由日。
第二天,正看著電視的我,接到了L媽媽的電話。自我介紹后,不顧我的疑惑,問我當時有沒有看清動手者,沒等回話又說能不能麻煩來一下我家,想請你做個證人。
還沒掛電話就聽到X在外面恭敬的講話,叔叔,S在不在,我想約她去圖書館。
我倆一走出我爸的視線,X就開了口,L的媽媽打電話問我能不能幫L做證,我答應了,也替你答應了。
我遠遠的沖著家門吼了聲,爸,看得高興我中午可能就不回來吃飯了,到時候你跟我媽講一下。
我能告訴你的是,那是我活到現今惟一參與過的一次對口供。我們到L家之后,L的表妹就把當時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問我們看到的是不是如此,我呆頭呆腦的說,我看到的時候人已經跑了,就余L一人蹲在地上。近線兩百度眼鏡發霉的X,一口咬定她看到的就是L妹妹描述的情景,一群人圍著L,穿黑色外套的男生手里拿著刀給了他一下。
L的媽媽反反復復確定X的說辭,轉頭沖我說,你看到他們一群人,L就一個人對不對。我開始點頭時還略有遲疑,兩三遍之后聽到問話就點頭。
離約定錄口供的時間尚早,L的媽媽問到她自己都感覺無趣的時候,把我們請到了L的房間。
你問我感想,沒有想象中的臟亂,進門入眼的就是兩張桌子,電腦桌空著,書桌上面堆著各種小說與參考書,床與衣柜占據了房間的北墻與東墻,衣柜旁邊封著的紙箱上立著一支暗紅色吉他。
畢竟地方有些私密,我跟X沒敢細打量,自覺的往書桌旁湊,書桌上干干凈凈,只有一個小冊子不識相的攤在中間破環整潔。
事實就是那么狗血,不識相地小冊子里,裝滿了我的各種做作姿態。攤開的一面寫著我的簽名與聯絡方式。
X掃了我一眼,半晌沒講話,本來就有點緊張的心情,這下更是忐忑。
他媽的,L手怎么那么賤,他偷的時候在想什么,媽蛋的,X,你聽我解釋啊,咱們整天形影不離,我要背著你跟L搞在一起我還做不做人。
X沒看我掛滿解釋的嘴臉,兩人尷尬的坐在原地,也沒了再描述當時情景的念頭。然后,警車到來,兩人聯同其他兩位目擊者進了會議室,X仗著她父親的大名,在里面陪著錄口供的警員嘻嘻哈哈,以緩解我緊繃的嘴角。
兩人分開之時她祝我生日快樂,我愣了會,算了下日子驚呼著說謝謝。我一蹦三尺,沒皮沒臉的尖叫可不是因為她記得我的生日,而是把祝福當成了誤會解除的信號。回家還幸福的吃了長壽面和蛋糕。
開學后,X不經意的減少了與我的獨處時間,有事開始拉著另一位我們倆都喜歡的朋友作伴。在我面前再也沒提過與L的日常會面。
L以左臂打著石膏的形象,出現在教室里那天,X跟我講想離L近一些,能幫他復習功課,我點點頭表示贊同。
X再沒同我一道去過洗手間,兩人共處時出現大段沉默。細細觀察能看到一地尷尬。
中考結束之后,X給我打過一次電話,兩人在游洛陽,我握著話筒呵呵了半天,說那你們玩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