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
? ? ? ? ? ? ? ? ? 作者：張家淇
女孩走進(jìn)這家快餐店。她站在柜臺前，看了一小會兒菜單上的食物，這時候是正午十二點過五分，店里只有三個人，此外，桌椅整齊，窗明幾凈。對著安靜的街道，兩扇玻璃門全都開著。柜臺里站著一個女人，戴著一頂帽子，腰上系著一條已經(jīng)有了些污跡的圍裙。
柜臺前站著另一個女人，顯然是已經(jīng)點過餐的客人。冬天已經(jīng)過去，天氣仍舊時不時會變得有些冷，這些天沒有下雨，女人穿著一件薄毛衣。她沒有選一個位置坐下，而是斜靠在柜臺前，跟里面的女人說話。這樣一來，不到兩米的柜臺就更加擁擠。女孩拿起一張菜單，往旁邊讓了讓。
? ?“12號套餐，帶走?！迸⒄f，她停頓了一下，說道“不要可樂，換成橙汁，謝謝。”
? ?“稍等?！惫衽_里的女人不再和另一個女人說話。她從身后的烤箱里取出食物，裝進(jìn)袋子，把一個桔黃色的紙杯放在飲料機下面。
? ?女孩將錢遞過去，錢包塞回上衣的口袋里。她穿著一件短風(fēng)衣，口袋顯得有些鼓，腳上是一雙白色的短靴。她走到一張靠窗的桌子旁坐下，放下一直攥著的手機，然后攤開另一只手里的一本書，心不在焉的從中間的某一頁開始翻看。這本書約有一百頁，從書脊的方向可以看到青綠和墨綠兩種顏色，這兩種顏色從正中間縱向分成均勻的兩個部分。
? ?出于某種原因，墻角的植物被搬走了。墻面上多出了一張海報，上面印著四個很大的字母和幾個重疊起來大小不一的三角形。門口的彩燈被撤掉了，可能是新年已經(jīng)過了很久的緣故。
女孩已經(jīng)有一陣子沒有來過這里了。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多數(shù)是周圍學(xué)校的學(xué)生，他們從這家店門前經(jīng)過，沒有人向里面看上一眼。這條街道很狹窄，就算是并排走，也容納不下幾個體格健壯的男孩。女孩的座位正對著一家面館，面館門口紅色對聯(lián)的下半部分已經(jīng)被扯掉，留下褪色的另一半，只有高處的“財源茂盛”四個字還清晰可辨。
? ?“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可以換。”站在柜臺前的女人走到距離她最近的位置坐下，她扎著一個潦草的馬尾，看起來不到三十歲，但是毛衣看起來很舊，像是老年人的款式，而且似乎已經(jīng)穿了很久?！巴馄挪怀赃@個，”她繼續(xù)說道，“你真應(yīng)該早點說?！?/p>
? ?“有的可以換，有的不行?！迸俗哌M(jìn)里面的廚房。
?女孩停止了翻書的動作，開始認(rèn)真的閱讀書中某一頁的內(nèi)容，但右手食指的第一關(guān)節(jié)還在重復(fù)著擺動。在這個過程中，她的手機亮了幾次，但她都選擇了視而不見，只是將右手食指下意識的放在嘴里咬了幾下。
? ?“加點冰?！迸送衽_里面看了看，用手捏著下巴上多余的肉，“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你們老板，除了開業(yè)那天，那天他來過。我也沒見過店里的其他人。你現(xiàn)在要成老板了?！?/p>
? ?柜臺里的女人沒有回答。
女孩沒有注意兩人的對話，她合上書，朝窗外望去。街上并沒有她認(rèn)識的人，她也沒有顯露出一點兒要打招呼或者是點頭微笑的跡象。此時一個年輕的男人從門前經(jīng)過，看著她，眼神中沒有任何含義，大約五秒后，他走開了。
太陽移到了天空上方，陽光投射在地面上，照在行人的脊背上。
女孩自己也不記得到底多久沒有來過這家小店了，她是十一月走的，但在離開之前，她就已經(jīng)不再光臨這里了。這里離她的家不遠(yuǎn)，同樣，離火車站也只有幾百米的距離，從門前的街出去，拐過彎向西走，就能看見進(jìn)站口巨大的牌子。
現(xiàn)在，她還是坐在老位置，靠著窗，在薄薄的玻璃后面。
店里沒有太多變化，墻角的黑色斑點仍在原處。
隔著玻璃，一位年紀(jì)稍大的男人徑直走來，他拐進(jìn)店里，速度均勻并且迅速。他簡單的和柜臺里的女人點了點頭，而后繞過柜臺，走進(jìn)了廚房。他穿著一身灰色的工作服，手里提著深藍(lán)色的工具箱，工具箱的四個角上布滿了明顯的劃痕，底部則有一些污跡。但是他的工作服干凈整潔。
?接著柜臺里的女人也走進(jìn)廚房去了，大概是跟著去查看水管的情況，只留下那個坐著的女人。店里變得安靜了。
這時，女孩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響起，聲音顯得有些大。女孩的目光還是停留在書上，她耐著性子聽完了一遍不完整的《棕發(fā)少女》，第二遍音樂響過了十秒鐘之后，聲音終于停止了。
? 女孩放下書，站起來，拉了拉衣服的下擺，重新走到柜臺前。柜臺上散著一小沓紙質(zhì)的優(yōu)惠券，右側(cè)擺著一個灰色的收銀臺，其中幾個按鍵已經(jīng)被磨損得看不清楚了，收銀臺周圍的灰塵也不均衡，有被移動過的痕跡。女孩站了一小會兒，沒有在看什么，柜臺里的女人就把東西裝好了。她拿起袋子，轉(zhuǎn)身走出了這家店。
? ?女孩走下臺階，穿過這條人來人往的街道，拐進(jìn)了一條小路。這條小路屬于街邊的一個小公園，所以路上鋪滿了硌腳的石子，旁邊的地面則鋪滿了枯萎在上一個冬天的落葉，和零星散落著的灌木。她在小路上走了幾步，開始在小路的邊緣走，那里平坦光滑。起初她的兩只手臂平舉在身體兩側(cè)以保持平衡，右手還提著那只袋子，隨后她的右手放了下來。
? ?五分鐘后，女孩走出了公園。站在公園門口，她空著的那只手伸進(jìn)口袋，按掉了正在震動的手機。
這條街道寬敞明亮，馬路旁整齊的種著兩排樟樹，沒有高大的建筑物遮擋陽光，鳳凰花從街邊的欄桿里伸出來。女孩站在一棵樹下，抬頭看著滿翠綠的樹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隨后她穿過這些景色和兩條街道，走進(jìn)了一個小院子。院子門口堆放著幾輛老舊的摩托車。一樓的廳堂十分昏暗，沒有燈光，正中央擺放著一張供桌，廳堂里飄散著香火的氣味。
女孩走路的速度開始加快，她走上二樓，站在一個房間的門口，抬手敲了三下深紅色的門。里面沒有人。她遲疑了幾秒，隨后拿出鑰匙，走進(jìn)房間，倒在了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