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莠子 原創作品,如轉載請與“莠子”聯系授權。
有很多拿魯迅籍貫開涮的笑話,比如答題時寫上,魯迅,浙江周樹人之類。但是不管怎樣,魯迅的籍貫是浙江紹興,還是確定無誤的事情。我們這些從小被逼著看魯迅背魯迅的孩子們,也都有一個確定的籍貫。我們的父輩,甚至祖祖輩輩都安土重遷,世世代代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只是到了我們這一輩,才開始四處漂泊,天南海北隨處安家。
雖然我們像蒲公英一樣,四海為家,但是我們的身上,都還著明顯的鄉土印記。我們會說一口地道的方言,我們的胃只習慣家鄉的食物,我們每年春節會趕春運,不管多遠都回老家……我們還是有根的人,雖然在稱為稱為家鄉的地方,多半已經沒有了我們的戶籍,沒有了我們的房子,甚至沒有了最親近的人。有時候,在城市中遇到一個同鄉人,還是非常的親近,哪怕我們都操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而且都已經離開家多年。
按照籍貫的定義方法,我們的孩子應該與我們保持相同的籍貫,但是他們對于我們熟悉的家鄉,卻大似乎沒有多少感情。我的女兒五六歲時,在在母親家小住,鄉里人喜歡聽她稚嫩的普通話,于是用話語逗她:“你是哪里人?。俊迸畠汉苷J真地回答:“我的爸爸是高莊的(河北邢臺的一個村名),我的媽媽是南石崗的(村名),我是石家莊的?!蹦赣H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來,說:“這怎么跟唱《紅燈記》似的。”后來,我教育女兒,“下次要是有人問你是哪里的,你就說是高莊的。”女兒很迷惑地說,“但是我就是石家莊的呀?我從小就在這里?!蔽矣纸忉尩溃骸耙粋€人不是因為出生在哪里,就算哪里人,還要看他的祖祖輩輩生活在哪里。”女兒更迷惑了,但是卻倔強地不肯自稱是高莊人,每次還是固執地說自己是石家莊的。
籍貫和認同,有時候可能并不能對等,由其在這樣一個人口流動相當快速的時代。如果我們一直在石家莊住下去,我女兒的孩子們,也許對于這個籍貫就更沒有認同了。再往下傳二代三代,他們戶口頁上的籍貫還會這么寫嗎?但是,我們會一直在石家莊待下去嗎?一所房子,就可以固定一個籍貫?我的孩子成年后,會不會到其他城市發展,他的孩子的孩子呢?當我們每一代人,都換一個城市居住時,那么,籍貫到底該是哪里?
在一個地方定居下來,慢慢地繁衍出一個家族,有一群龐大且有親密關系的人,其實是一個麻煩而且有趣的事情。同門間互幫互助,親戚間禮尚往來,彼此間在紅白喜事上的責任和義務,都有章法可尋。雖然說在這樣的環境中,人很難自由地張揚個性,但也很少有寂寞的時間,大多時候都是熱熱鬧鬧的。獨門獨戶在城市生活久了,由其是成家立業年齡漸長之后,對于這種熱鬧倒有了向往。
老家有紅白喜事的時候,還是會通知我們回去,有時候折騰兩三天,也不過是去充當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不過我們還是盡量回去,這種參與也是一種儀式,證明這個家族還認可我們的身份,而我們也認可這個家族。但是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這種義務要遵守,不知道以后他的人際關系是怎樣的呢?母親有時候感嘆:“麻煩就麻煩吧,如果父母都不在了,誰還會通知你們呢?”想想也是,親情似乎是我們與籍貫聯系的最后一條紐帶,斷了就斷了,到那時候,我們也是沒有認同的人了,我們的人際關系又該怎樣呢?說到底,人是群居動物,總是需要與各種各樣的人產生關系。這一種關系,那一種關系,接二連三,連綿不絕,如果一不下心進入空檔,總難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