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之戀:張愛玲小說集
張愛玲著,彬彬選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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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的比喻,天才
第1章 傾城之戀
>> 上海為了“節省天光”,將所有的時鐘都撥快了一個小時,然而白公館里說:“我們用的是老鐘。”他們的十點鐘是人家的十一點。他們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 你年輕么?不要緊,過兩年就老了,這里,青春是不希罕的。他們有的是青春——孩子一個個的被生出來,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紅嫩的嘴,新的智慧。一年又一年的磨下來,眼睛鈍了,人鈍了,下一代又生出來了。這一代便被吸到朱紅灑金的輝煌的背景里去,一點一點的淡金便是從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 那口渴的太陽汩汩地吸著海水,漱著,吐著,嘩嘩的響。人身上的水份全給它喝干了,人成了金色的枯葉子,輕飄飄的。
>> 他的嘴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嘴。他還把她往鏡子上推,他們似乎是跌到鏡子里面,另一個昏昏的世界里去,涼的涼,燙的燙,野火花直燒上身來。
>> 從小時候起,她的世界就嫌過于擁擠。推著,擠著,踩著,背著,抱著,馱著,老的小的,全是人。一家二十來口,合住一幢房子,你在屋里剪份指甲也有人在窗戶眼里看著。
>> 正在這當口,轟天震地一聲響,整個的世界黑了下來,像一只碩大無朋的箱子,啪地關上了蓋。數不清的羅愁綺恨,全關在里面了。
>> 這一次巨響,箱子蓋關上了,依舊不得安靜。繼續的砰砰砰,仿佛在箱子蓋上用錘子敲釘,捶不完地捶。從天明捶到天黑,又從天黑捶到天明
>> 風停了下來,像三條灰色的龍,蟠在墻頭,月光中閃著銀鱗。
第2章 金鎖記
>> 里面金鼓鳴,冗長繁重的交響樂正到了最后的高潮,只聽得風狂雨驟,一陣緊似一陣,天昏地暗壓將下來。仿佛有百十輛火車,嗚嗚放著汽,開足了馬力,齊齊向這邊沖過來,車上滿載搖旗吶喊的人,空中大放焰火,地上花炮亂飛,也不知慶祝些什么,歡喜些什么。歡喜到了極處,又有一種兇獷的悲哀,凡啞林的弦子緊緊絞著,絞著,絞得扭麻花似的,許多凡啞林出力交纏,擠榨,嘩嘩流下千古的哀愁;
>> 流入音樂的總匯中,便亂了頭
寫的太好了
>緒——作曲子的人編到末了,想是發瘋了,全然沒有曲調可言,只把一個個單獨的小音符叮鈴當啷傾倒在巨桶里,下死勁攪動著,只攪得天崩地塌,震耳欲聾。
>> 照片這東西不過是生命的碎殼;紛紛的歲月已過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給大家看的惟有那滿地狼藉的黑白的瓜子殼。
>> 賽姆生太太的話原是靠不住的居多,可是她信口編的謊距離事實太遠了,說不定遠兜遠轉,“話又說回來了”的時候,偶爾也會迎頭撞上了事實。
>> 她像一只大貓似的跳了下來,
真夠毒舌
>她的臉龐與脖子發出微微的氣味,并不是油垢,也不是香水,有點肥皂味而不單純的是肥皂味,是一只洗刷得很干凈的動物的氣味。人本來都是動物,可是沒有誰像她這樣肯定地是一只動物。
>> 她的美是流動的美,便是規規矩矩坐著,頸項也要動三動,真是俯仰百變,難畫難描。
第3章 沉香屑第一爐香
>> 我愛你,關你什么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第4章 茉莉香片
>> 香港是一個華美的但是悲哀的城。
>> 吃了一個“如果”,再剝一個“如果”
第5章 心經
>> 波蘭生著一張偌大的粉團臉。朱口黛眉,可惜都擠在一起,局促的地方太局促了,空的地方又太空了。
>> 男人對于女人的憐憫,也許是近于愛。一個女人決不會愛上一個她認為楚楚可憐的男人。女人對于男人的愛,總得帶點崇拜性。”
>> 他是酒精缸里泡著的孩尸。
>> 他說話也不夠爽利的,一個字一個字謹慎地吐出來,像隆重的宴會里吃洋棗,把核子徐徐吐在小銀匙里,然后偷偷傾在盤子的一邊,一個不小心,核子從嘴里直接滑到盤子里,叮當一聲,就失儀了。
>> 可是太大的衣服另有一種特殊的誘惑性,走起路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的地方是人在顫抖,無人的地方是衣服在顫抖,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極其神秘。
>> 她姊姊泉娟說話說個不斷,像挑著銅匠擔子,擔子上掛著喋塔喋塔的鐵片,走到哪兒都帶著她自己的單調的熱鬧。
>> 她的肉體在他手指底下溜走了。她一天天瘦下去。她的臉像骨架子上繃著白緞子,眼睛就是緞子上落了燈花,燒成兩只炎炎的大洞。越急越好不了。
>> 她很胖,可是胖得曲折緊張
第6章 紅玫瑰與白玫瑰
>> 振保的生命里有兩個女人,他說一個是他的白玫瑰,一個是他的紅玫瑰。一個是圣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普通人向來是這樣把節烈兩個字分開來講的。
>>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 街燈已經亮了,可是太陽還在頭上,一點一點往下掉,掉到那方形的水門汀建筑的房頂上,再往下掉,往下掉,房頂上仿佛雪白地蝕去了一塊。
>> 玫瑰緊緊吊在他頸項上,老是覺得不對勁,換了一個姿勢,又換一個姿勢,不知道怎樣貼得更緊一點才好,恨不得生在他身上,嵌在他身上。
>> 玫瑰的身上從衣服里蹦出來,蹦到他身上,但是他是他自己的主人。
>> 濺了點沫子到振保手背上。他不肯擦掉它,由它自己干了,那一塊皮膚便有一種緊縮的感覺,像有張嘴輕輕吸著它似的。
還有誰能把這種瑣事寫的這樣有意思
>王太太還在對著鏡子理頭發,頭發燙得極其蜷曲,梳起來很費勁,大把大把撕將下來,屋子里水氣蒸騰,因把窗子大開著,夜風吹進來,地下的頭發成團飄逐,如同鬼影子。
>> 在家鄉再遇見他鄉的故知,一回熟,兩回生,漸漸的也就疏遠了。
>> 這世界上有那么許多人,可是他們不能陪著你回家。到了夜深人靜,還有無論何時,只要是生死關頭,深的暗的所在,那時候只能有一個真心愛的妻,或者就是寂寞的。
>> 我自己也是個沒事做的人,偏偏瞧不起沒事做的人。我就喜歡在忙人手里如狼似虎地搶下一點時間來——你說這是不是犯賤?”
>> 男子憧憬一個女子的身體的時候,就關心到她的靈魂,自己騙自己說是愛上了她的靈魂。唯有占領了她的身體之后,他才能夠忘記她的
>> 靈魂
>> 怎么這些時候都沒有看見你?我以為你像糖似的化了去了!”
>> 一個任性的有夫之婦是最自由的婦人,他用不著對她負任何責任,可是,他不能不對自己負責。
>> 嬰兒的頭腦與成熟的婦人的美是最具誘惑性的聯合。
>> ? ? 以后,他每天辦完了公回來,坐在雙層公共汽車的樓上,車頭迎著落日,玻璃上一片光,車子轟轟然朝太陽馳去,朝他的快樂馳去,他的無恥的快樂——怎么不是無恥的?他這女人,吃著旁人的飯,住著旁人的房子,姓著旁人的姓。可是振保的快樂更為快樂,因為覺得不應該。
他自己認為是墮落了。從高處跌落的物件,比他本身要重許多倍,那驚人的重量跟嬌蕊撞上了,把她砸得昏了頭。
>> 振保不答話,只把手摸到它去熟了的地方。已經快天明了,滿城暗嗄的雞啼。
>> 煙鸝因為不喜歡運動,連“最好的戶內運動”也不喜歡。振保是忠實地盡了丈夫的責任使她喜歡的,但是他對她的身體并不怎樣感到興趣。起初間或也覺得可愛,她的不發達的乳,握在手里像睡熟的鳥,像有它自己的微微跳動的心臟,尖的喙,啄著他的手,硬的,卻又是酥軟的,酥軟的是他自己的手心。后來她連這一點少女美也失去了。對于一切漸漸習慣了之后,她變成一個很乏味的婦人。
>> 從你起,我才學會了,怎樣,愛,認真的……愛到底是好的,雖然吃了苦,以后還是要愛的,所以……
>> 雨的大白嘴唇緊緊貼在玻璃窗上,噴著氣,外頭是一片冷與糊涂,
第7章 年青的時候
>> 汝良雖然讀的是醫科,對于文藝是極度愛好的。他相信,如果不那么忙,如果多喝點咖啡,他一定能夠寫出動人的文章。
>> 汝良坐在她對面,不是踢著她的鞋,就踢著了她的腳,仿佛她一個人長著幾雙腳似的
>> 汝良自己已經是夠傻的,為戀愛而戀愛。難道他所愛的女人竟做下了更為不可挽回的事么——為結婚而結
第8章 霸王別姬
>> 夜風絲溜溜地吹過,
第9章 琉璃瓦
>> 女兒是家累,是賠錢貨,但是美麗的女兒向來不在此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