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樹

看文章從來沒有像看作家肖復(fù)興的文章《胡楊樹》那樣看得帶勁。肖復(fù)興的文章《胡楊樹》寫得特別棒，棒就棒在他把胡楊樹寫得特別有精神有力量。

文章一開始他就說從來沒有哪種樹像胡楊樹那樣，讓他震撼懾服，讓他為之心潮澎湃而熱血沸騰，讓他無比激動以至血液里騰起熾烈的火焰，讓他心里生出那種生命本有的卷天鋪地摧枯拉朽的力量來。

緊接著他就說胡楊樹只有這大漠荒原中才有，在清冽而奔騰的的塔里木河河畔，“縱目眺望南北兩岸莽々蒼々的胡楊林，我的心中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震撼，如同那洶涌的河水沖擊著我的心房。”

再接著作家就像畫家精心描繪著胡楊樹，他說胡楊的領(lǐng)地在塔里木河兩岸各自縱深四十余公里，前后一片綠色，與包圍著她的濃重的渾黃做著涇渭鮮明的對比。“這一片濃重的顏色波動著，翻涌著，連天鋪地，是這里最為鮮明的風(fēng)景線。”

作家說，只要看見這樣的樹，你就會覺得其他的樹太孱弱渺小，不值一談。他先用銀杏樹來作例子，他認(rèn)為胡楊樹在一億三千五百萬年前地球上就有胡楊樹了，用一樹金黃的小扇子扇著不盡的悠悠古風(fēng)的銀杏樹根本不能與之媲美，不可跟其同日而語相提并論。接著又用蒼松翠柏來例比，他說蒼松翠柏盡管凌風(fēng)傲霜而葉針般不凋堅(jiān)貞不屈，但也難以跟胡楊樹相匹敵，因?yàn)楹鷹顦洹安晃穱?yán)寒酷暑，不怕風(fēng)沙干旱，活著不死一千年，死后不倒一千年，倒地不爛又一千年。”“松柏抵得上她三千年如此頑強(qiáng)的生命力和寧折不彎、寧死不朽的性格嗎？更不要說纖纖如絲搖彎腰肢的楊柳，一抹胭脂紅取媚于春風(fēng)的桃李，不敢見一片冰冷雪花的檸檬桉；不能離開溫柔水鄉(xiāng)的老榕樹……”

緊接著作家寫富有詩情畫意的和充滿精神力量的胡楊樹，又如畫家精心描繪著丑陋但瀟灑頑強(qiáng)的胡楊樹的形象，他說胡楊樹“飽經(jīng)滄桑，參悟人生。”她把深沉的情感、堅(jiān)定的信念埋在根底和寫在枝條上，“把要傾吐的一切付與飛沙走石與日月星辰。”這樣的胡楊樹是大都市用旋轉(zhuǎn)噴水龍頭澆灌的樹，“豪華宴會廳中被修剪得平整猶如女人剛剪過發(fā)的樹”不能相持并論的。

作家最后一段說得好：“我會永遠(yuǎn)珍惜并景仰這種樹！我摘下幾片胡楊樹葉帶回北京，那是兒子專門囑咐我?guī)Ыo他的。樹葉很小，上面有許多褐色斑點(diǎn)，如同銹的痕跡，比柳樹葉還要窄、短，甚至丑陋。但兒子說北京沒有這種樹。是的，北京沒有。

作家寫胡楊樹決不跟那些動輒狀物就竭盡華麗詞藻來言其美極之能事的千篇一律的文章雷同，也不人云亦云，他有自己的風(fēng)格，他決不掩飾胡楊樹的丑陋的形象，“但它們都蒼渾面凝重，遒勁而突兀，每一棵樹都猶如從奧林匹亞山擎著火把向你奔來的古希臘男子漢。”“走近看，每一棵樹的樹皮都皺裂著粗粗大大的口子，那是歲月的標(biāo)記，是風(fēng)沙的紀(jì)念，如同漂洋過海探險歸來的航船，桅桿和風(fēng)帆上掛滿千瘡百孔，每一處疤痕都是攜風(fēng)兵雷的獎?wù)隆Ｃ恳豢脴涞臉涓啥寂で缤夂返墓掷_強(qiáng)勁的弓弩，繃開一身赤銅色凸起飽綻的肌肉。每一棵樹的樹枝都旋風(fēng)般直指天空，如同噴吐出的蛇芯、搖曳升騰的綠色火焰。”作家寫的胡楊樹盡管丑陋，不如大家閨秀的蒼松翠柏美麗，也不如小家碧玉的綠楊白李那樣像窈窕淑女，但胡楊樹卻是充滿精神和力量的女漢子，哪怕她丑陋如無鹽，但在賞識她的人眼里，她是女子中的偉丈夫，她是不讓須眉的巾幗精英，她是替父從軍的花木蘭，她是遠(yuǎn)嫁邊塞草原的王昭君，她是富有魅力的詩，她是充滿詩情畫意的畫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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