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添一抹嵐
炒菜時,我發現放在灶臺一角大小高矮調料瓶中,有一瓶腐乳。
記起了。它是我幾個月前買回來的,開蓋用了幾塊后,就把它給忘了。買它回來,原意是想著用它作佐料,不想卻把它遺忘在角落里。
若我是異鄉人,腐乳會成為體現鄉愁的實物。
大概在我讀三年級時,家里開了個小店,家庭經營的小小店鋪,就開在屋子里。小店鋪排的雜貨,都是父親一人去隔壁鎮上進的貨,逢墟日便會去一趟。腐乳就立在林林總總的雜貨里頭,透過玻璃瓶,能看到方方正正的腐乳正浸泡在略微渾黃的汁液里。
記憶中,半塊腐乳,已能讓我吃下整碗白飯。那時候,家里清貧,肉不常吃,時鮮蔬菜青黃不接時,腐乳便成了很好的下飯菜。用腐乳作下飯菜,一是得來便捷,如現今的熟食那般,二是價格低廉,一毛能得兩件腐乳,對當時的許多家庭而言,還是能支付的。
怎樣才能輕易把腐乳從玻璃瓶中請出來呢?為此,父親專門做了一個小器具,以手指大小的竹枝作材料,把它一頭削尖,捻起小竹支對準腐乳輕輕一扎,小力一提,那小塊的腐乳便上來了。
我認為,整瓶腐乳的精華所在,竟是那略微渾黃的汁液。
只需往白飯里倒上少許腐乳汁,別的什么菜也不必夾了,我就能把整碗飯一氣吃完。不止我一個,許多人都愛腐乳汁甚于腐乳。常常,鄉親們到我家小店買腐乳時,總會讓父親給盛腐乳的小碗添點汁液。而父親也會給盡可能多的腐乳汁給他們,但怎都得留點出來。腐乳得浸泡在汁液里,否則,會發黑,雖不影響口感,但影響外觀。
初三時,我在學校住宿。那時候家里四個孩子都上學了,家庭經濟負擔很重。米從家里帶,至于菜,我極少買食堂的,吃的都是家里的咸菜蘿卜干之類,由母親用腐乳瓶裝好,帶回學校吃。
吃飯時,看著旁邊的同學碗里的食堂菜,雖然賣相一般,可至少能是時令蔬菜,還有幾塊肉片。而我,只能打開腐乳瓶,白開水泡飯,配上咸菜蘿卜干,胡亂對付又一頓。
一個星期總有一兩天,二妹上學時會順帶給我捎些自家菜蔬,仍是用腐乳瓶細致裝好。
生活越來越好,自然而然,腐乳離我們越來越遠。
而這些年,腐乳又慢慢重回我們的視線中。廣東的許多大排檔里,宵夜檔上,總能吃著腐乳的味道,見著腐乳的身影。
吃宵夜,一般都是點些清淡的,譬如粥類,蔬菜類。人們大多會挑時令菜蔬,薯苗(嫩番薯梗),瓜苗(去死南瓜苗),龍須(佛手瓜苗),它們都頗受歡迎。而薯苗、瓜苗、龍須都是瘦物,煮的時候用油較多,這樣煮出來的菜看起來頗為油膩。于是,廚師往往會用腐乳與它們搭配。
怎樣搭配最相宜呢?一般是打芡,把腐乳攪碎融入水中,在上述蔬菜出鍋前,腐乳芡倒進去,一淋,一炒,即可上碟。這腐乳芡,既能把菜里多余的油吸了,又能使菜肴的味道口感更上一層樓,相輔相成。
宵夜吃多了,自不然也會學到些煮食的門道。于是,廚房里常備有一瓶腐乳,哪天買回薯苗瓜苗或龍須時,就能做出喜聞樂見的大排檔風味了!
(圖一炒南瓜苗,圖二新鮮龍須)
歸至鄉間,薯苗是隨處可見。隨意在肥沃的荒地上幾棵南瓜秧佛手瓜秧,待夏初時,抽了嫩苗,摘了,便能吃上瓜苗龍須。所以,我也不忘給廚房備一瓶腐乳,它可是瓜苗們的好搭檔。
以上是關于腐乳的一些事一些情,物雖微,卻情長。值得高興的是,巧妙發明并利用又傳承它的,是心靈手巧以食為天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