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黃杏輕輕呼喚她。

黃柚像掉進(jìn)深深的洞穴中一樣無聲無息地坐著，對黃杏的呼喚沒有半點反應(yīng)。

透過病房的窗戶，看到過道里，有的病人在生氣地大罵，有的病人在瘋狂地跺腳，有的病人在一個勁兒地傻笑，有的像黃柚一樣若有所思地呆坐著。

＂正常人待在這個不正常的世界里也會瘋掉，唉！＂黃杏嘆口氣。

醫(yī)生示意黃杏到辦公室去。辦公室里，醫(yī)生告訴黃杏，雖然前面已經(jīng)和黃杏在電話里了解了黃柚發(fā)病的原因，但是，最近患者的情況更加惡化。表現(xiàn)在不讓人接近，包括任何提醒。昨天開始，從早上到現(xiàn)在黃柚一頓飯都沒有吃，只是呆坐著。護士要給她洗臉，她像瘋了似地?fù)渖先ィ胍ёo士的手。幸虧及時拉開，不然肯定出事。

＂我們醫(yī)院的建議是，如果患者有嚴(yán)重的攻擊行為，建議轉(zhuǎn)走或請家屬協(xié)助對患者進(jìn)行治療。考慮到患者因男朋友突然提出分手，對她的心理傷害很大，我們的治療方案是配合一些鎮(zhèn)靜性藥物，請家人對患者多一些的情感上的關(guān)懷，比如多和她聊聊以前高興的事情什么的，她的情緒可能會更平靜，精神狀況逐漸也會趨于正常。”

黃杏點點頭。

她沒有想到，從小愛干凈、愛美的黃柚，竟變成了這樣骯臟邋遢的樣子！

記得黃柚上初中時，有一次，一位調(diào)皮的男生把毛毛蟲的汁液抹到黃柚的文具盒上，她竟一個星期反胃，每次看到那個文具盒就發(fā)抖。最后，黃媽找到那個男生，讓重新給她買個新文具盒，并當(dāng)全班同學(xué)的面給黃柚道歉，這件事才算完結(jié)。

現(xiàn)在黃柚竟像乞丐一樣地生活，哀莫大于心死，還有什么不能忍受呢？

怎么辦？

黃杏想起黃柚小時候，喜歡聽歌手劉若英的歌，家里還有她很多的碟片或玩具什么的，看看吧。

她先向單位請假，回到父母的家。把星星從幼兒園接回來就放到父母那兒，選了幾張碟片和黃柚床頭的絨毛兔，匆匆趕到醫(yī)院。

趕到醫(yī)院已是中午，病房過道里飄過一陣飯菜的香味，她的肚子也有些餓了。

黃柚還是像早上那樣靜靜地坐著，似乎陷入了回憶，又似乎什么也沒有想一，大大的眼睛空洞地望向前方。旁邊的桌子上擺著一碗菜和一碗飯，一點兒也沒動。

黃杏有些心慌：“如果黃柚永遠(yuǎn)這樣地，是不是我一直都要照顧她呢？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妹妹就罷了，可是，她只是和我生活在同一個屋子的另一個人啊！多少次，我也像她現(xiàn)在一樣，死了似地發(fā)呆，為自己未來的生活而發(fā)呆，誰又在乎和幫助過我呢？”

本來想看黃柚的悲慘生活的她，覺得自己太冷血了。

門外護士示意黃柚應(yīng)該吃午飯了。自從被黃柚咬了，護士每次進(jìn)來時都小心翼翼地。

黃杏疾步走到病房里，故意把絨毛兔和光碟在黃柚面前晃了晃，故作輕松地說：＂柚，你看我?guī)裁礀|西來了？＂
黃柚慢慢地把頭轉(zhuǎn)向她，伸手摸了摸粉紅色的絨毛兔，像小孩子似地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看了看黃杏，又輕輕地?fù)嶂婢摺?/p>

黃杏把劉若英的光碟交給了護士，很快，房間里傳來了浪漫的深情的歌聲，＂后來，我總算學(xué)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yuǎn)去，消失在人海......"這是當(dāng)時劉若英特別受歡迎的一首歌曲。黃柚的臉突然轉(zhuǎn)向播放器的方向，放射出興奮而痛苦的光芒，最后，痛苦似乎要把她壓垮。她突然瘋狂地扯著頭發(fā)，大喊著：“不要聽，不要，走開！”

黃杏馬上明白了，這是張志給黃柚買的歌碟，這首歌肯定又勾起了她往事的回憶，此時卻是痛苦的打擊。她快步走過去，關(guān)掉了播放器。

黃柚兩手不停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兩行清淚無聲地流下，她一邊咬著嘴唇，一邊渾身顫抖著，似乎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黃杏輕輕地?fù)嶂S柚的背，耐心地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里。”

絨毛兔又塞到了黃柚的手中，她輕輕地抱緊它，像一個無助的小女孩。黃杏知道此時最需要的是和她談話，讓她忘記剛才的痛苦 。但是談什么呢？這么多年，她們沒有什么共同話語，像兩條平行線，各不相交。對了！黃柚喜歡小孩。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她就準(zhǔn)備找一份幼兒園老師的工作呢！黃杏的孩子星星，今年五歲，正是最可愛的時候，跟她聊聊星星吧！ ?

“黃柚，星星這兩天在家里，總是說想來看看你，說想見見小姨。他還給你買了小風(fēng)車要來和你一起玩，你愿意嗎？”

黃柚似乎聽明白了一點，機械地點著頭。黃杏繼續(xù)說下去：“還有爸爸媽媽，他們這幾天也不太吵架了。爸爸這幾天胃不好，不然他們早就來看你了。媽媽說給你買了一件漂亮的連衣裙，要給你帶過來。媽媽這兩天腰疼又犯了，但她還是想來看看你，你要吃飯啊，媽媽才不難受，不然媽媽會心疼啊！來我們現(xiàn)在吃飯好嗎？”

黃柚還是微微點了點頭，慢慢地看著黃杏。黃杏端起桌上的飯碗，“來，張嘴，聽話，吃了飯身上就有勁兒了。黃杏邊說邊把飯送到了黃柚的嘴邊。黃柚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似地慢慢地張開嘴，然后輕輕地咀嚼，目光變得漸漸平靜。黃杏想到了自己給星星喂飯的經(jīng)歷。雖然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但是也會有遇到星星不想吃飯的時候。想到這些，她的心變得柔軟了。

黃柚吃了幾口飯，好奇地盯著黃杏問：”你是誰呀？為什么到這里來啊？黃杏耐著性子告訴她：“我是姐姐黃杏啊！你生病了，嗯，像感冒一樣。所以把你送到這里來治感冒啊！ ?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到外面去曬曬太陽，好吧？”黃柚點點頭，黃杏扶著她，慢慢地走出房門，來到了院子里。

寬闊的院子里，陽光炫目，到處都金燦燦的。夏天到了，微熱的風(fēng)吹到臉上，有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感覺。

黃杏拿著梳子，輕輕地給黃柚梳，像對搖籃里的嬰兒一樣輕聲地唱歌， 她的心這一刻也開始變得寧靜了。

她回到家，看到星星玩得很快樂，黃杏做通了星星的思想工作，告訴他不要被小姨的表現(xiàn)而嚇著。星星表現(xiàn)得非常懂事說：“媽媽，我不怕，我要去看看小姨，小姨漂亮，我喜歡。”

黃美娟正在家里收拾，黃杏走到她跟前說：“阿姨，我今天去看了黃柚，她的狀態(tài)不太好。醫(yī)生說，如果有家人去開導(dǎo)一下她，關(guān)心關(guān)心她，她的心情會更好一些。她都好幾天沒有吃飯了。中午的時候我給她送去了她最喜歡的絨毛兔。和她聊天，她才吃了一些飯。你下午能去看看她嗎？”

黃梅娟愣了一下，嘆了口氣，說“好吧！我下午去看看她。誰要她是我的女兒呢！唉！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呢？等我找到張志這小子，非要打他一頓解解氣。還有那個勾引他的狐貍精，要是被我找到，非撕了她的臉！”

黃杏的心咚咚直跳，臉一陣發(fā)燙，慌忙掠了一下頭發(fā)，趕緊提醒道：“阿姨下午您見到柚時，千萬不要提張志，不然的話她的病又會犯的。千萬不要刺激她，只提起以前開心的事情好嗎？ 您給她帶一條漂亮的新裙子怎么樣？”

星星和黃美娟跟著黃杏到了醫(yī)院。黃柚看到了星星，眼神流露出喜歡，而星星像個沉穩(wěn)的小大人，一點兒也不慌亂，跟小姨聊著天兒，聊著幼兒園的事情，他看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昆蟲啊，小朋友啊。

他舉著一只藍(lán)色的小風(fēng)車，在院子突然跑起來了。風(fēng)車呼啦啦地轉(zhuǎn)，黃柚的眼睛，也跟著星星在轉(zhuǎn)。星星咯咯地笑著，黃柚也是開心地笑了。

黃美娟見到星星這么活潑，原本憂郁的表情也變得明朗起來。她給黃柚帶去了一條彩虹連衣裙，黃柚穿上了，瘦小的身材身子在裙子里剛剛合適，顯得那么青春，那么好看！

黃杏的心有一些刺痛。

好幾次，黃杏幾乎都要撥打張志留下的另外一個電話了。可是她的眼前總是浮現(xiàn)出那晚的情形。“說什么呢？有什么臉再面對黃柚清澈的目光呢？難道又要在黃柚的傷口上撒鹽嗎？”

那天，張志到家里來找黃柚，碰巧黃柚不在家。黃杏說黃柚去出差了。黃杏給了張志另外一個地址，說有事在那兒在等他。

那是一個浪漫的咖啡廳，張志到了那里，黃信穿了一件低領(lǐng)的黑色的蕾絲連衣裙，顯得皮膚越發(fā)白皙，微燙的大卷兒輕柔地披散在肩膀上，淡淡的妝顯得既成熟又性感。

黃杏提出讓張志幫個忙，說跟自己的前夫還有一些財產(chǎn)上的糾葛，需要在電腦上填寫一些內(nèi)容。自己的水平有限，請張志到她家里幫忙填表。計算機專業(yè)畢業(yè)的張志滿口答應(yīng)，沒有多想，跟著黃杏到了她家。

那天星星不在家，房間里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清香。朦朧的燈光中，黃杏的神情既憂郁而又神秘，讓張志不禁多看了一眼。等他在電腦前忙著填完各種表格，不知不覺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他正準(zhǔn)備要走,一抬頭，看到黃杏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身邊。這時的黃杏換了一件無袖的連衣裙，凝脂般的玉臂泛著光澤，她端來一杯飲料遞給張志。張志也沒有多想，喝完后就覺得頭昏腦脹，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當(dāng)他早晨醒來時，發(fā)現(xiàn)黃杏躺在他的身邊，赤身裸體。再看自己也是如此。

他一個激靈，趕緊推醒了睡著的黃杏，生氣地質(zhì)問：“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黃杏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張志，其實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很喜歡你。從你到我家去的第一天，就對你有感覺。可是我比你大整整五歲，最該死的，你是我妹妹的男朋友！這個世界真的不公平，為什么？我遇到我喜歡的人時候你就成了別人的男朋友呢？”

她越說越激動，忽然起身，最后竟哭了起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