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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完這次團，我就徹底告別導游工作。二姨晴天說，我一個女孩子，總當導游沒意思，她介紹我去旅游局上班。
“各位朋友，我是導游小懶。”我拿著麥克風，靠著椅背。昨晚沒睡好，一大早起，有些暈暈乎乎，我使勁穩住身體，車子還是不停搖晃，“我們的目的是普者白的竹桃苑，自從《九生九世桃花萬里》播出以來，噗－－哎喲！”
該死的撒拉拉，急剎車，我沒穩住，一下子撲倒在第二排的老頭懷里，話筒剛好砸在男人褲襠。我臉唰一下就紅了，尷尬萬分，老頭呲牙裂嘴，似乎痛得厲害，一手護襠，一手伸出來，抱我也不是，推我也不是。說時遲那時快，旁邊伸出一雙手，一把揪住我，順勢一推，我又站穩了。
“不好意思！”我定定神，清清嗓子：“我們的行程三天兩晚，這幾天，我們就是一個大家庭。大家進行一下自我介紹吧！大爺，您先來！”
為了化解剛才的尷尬，表示歉意，我把話筒第一個遞給了老頭。老頭皺著眉頭，我一下子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了：我真不懂事，難道不知道“蛋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他這時怎么站得起來？
老頭似乎心里窩著火，又不好發作，我趕緊轉移話題。
“我來介紹，”旁邊的女人搶過話筒：“我叫紅裙，這是我老伴求根，我兒子陽剛，媳婦肖煙，孫子留根，我們一家五口從安徽過來的。”
“留什么根，叫小斷，媽！”聽到紅裙的介紹，兒媳肖煙臉一沉，不高興了。“我忘了，公眾場合叫小斷，私底下叫留根。反正，不管小斷還是留根，都是我孫子！”紅裙忙說。
“歡迎你們！一大家子出門，真是一個幸福家庭！”當導游這么多年，我看人的眼力也是日益漸長。有沒有錢，好不好說話，同行的人有無矛盾，通過幾句話，我就能辨別出來個大概來。
這個紅裙是個強勢的婆婆，她們家搞定了她，其他的事就好辦了。
“留根，你坐好，別摔了！”紅裙按著小孩。“奶奶，我要吃東西！”小斷喊著：“我要吃她手里的！”他往后排的女孩小巫手中一指。
“不給！”小巫頭搖得像拔浪鼓。紅裙陪著笑臉，對小巫說：“給弟弟一點點，嘗一下就可以了，好不好？”“不給，就是不給！”
“哇，我就要，我就要！”小斷哭得像只猴子，眼淚鼻涕抹了一臉。突然伸手過去，一把搶了過來，小巫反應挺快，“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朝小繼的臉，順手一巴掌，小斷回手，卻是撲了個空。兩邊大人死死按住兩個小孩，各自哄著，哭聲卻是一聲比一聲大。零食灑了一半，滿車廂都是。
我是挺討厭這類沒什么規矩的熊孩子，車廂弄得這么臟，待會撒拉拉又該罵娘了。我從口袋里掏出兩只棒棒糖，哄著他們：“看誰不哭，就給他棒棒糖！”兩人同時停住了，小斷揮著盡是鼻涕的手，撲過來，我本能一躲。
這么一攪，也介紹不下去了。三兩天的時間，能有什么感情，下完車，就散得無影無蹤。有，也是奸情，不像我和搭檔撒拉拉，我們有過無數個三兩天，感情是積攢起來的。
服務行業，在中國，總是低人一等，一個個都把自己當作爺，吆三喝四，要好生伺候，還要求便宜。
我和撒拉拉一起拍檔兩三年了，突破防線是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撒拉拉還真是個男人，他一次又一次探到我身體的盡頭，我咬緊雙唇，不讓自己喊得太大聲。事后，我靠在他的胸前，撫著他的胸肌，摸著他的人魚線，覺得踏實無比。
他有老婆孩子，我也準備辭職。這次，是我們最后一次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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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行了兩個小時，我又拿起了話筒：“各位，前面是個油站，我們的車要加點油，大伙等會下車休息一下，上個廁所。”
廁所門口排著長隊，騷臭味拱出門口，坐后排的個子高挑氣質好女孩。捂著鼻子，撅著嘴，撒著嬌，對旁邊的男人說：“劍客，太臟了，我不想下去！”
男人揮著手腕，露出百達翡麗5164機械表，看了一下時間，哄著：“廷廷，坐了幾個小時，腿都麻了，屁股也疼了，下去活動一下。不管有尿沒尿，反正都去撒撒，萬一下一站遠呢，還不憋壞了腎？”
廷廷整個人都掛在了劍客的身上，劍客攬著她的小蜂腰，手上下游離，一會在腰間，一會又在臀部。兩人像被502膠水粘在一起似的，到了廁所門口，才不情愿分開。
一看就知道，小三傍大款唄，正常男女朋友，哪是這樣？
女廁門口排成了長龍，一個個捏著鼻子低著頭。我抬起頭，廷廷排的是另一隊，笑了笑，打了招呼，實在太臭，不想開口。前面均有五六個人，廷廷向前一點，我也朝前幾步，我前面人少一個，廷廷面前也少一個，幾乎是同步，大伙一點點地向前挪，惡臭越來越濃。
關門，急促尿聲，窸窸窣窣提褲子聲，從容沖水聲，不緊不慢開門聲，出出入入，不斷重復。
我痛快淋漓排空，出來，見廷廷還在等，剛才前面有人拉大。哎，站對隊，是多么重要！洗完手，看見劍客站在門口，又在抬他的手腕看表，朝他一笑：“人多，她還在排隊！”
陸陸續續，大伙都上車了，撒拉拉看著油票，嘟嚷著：“M的，油又漲價了！”
車子上了高速。
“奶奶，我要尿尿！”“留根，你不是才尿完嗎？”紅裙問。“現在，我又有尿了！”小斷雙腿夾得緊緊，手捂著雞雞，屁股扭來扭去。
“我的祖宗，這可怎么辦？高速不能停車，早知給你穿條尿不濕了！”紅裙急了。
“嗯，別急！”求根拿出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仰著脖子，咕嚕咕嚕喝下去，空瓶遞給紅裙：“快，尿瓶里！”
紅裙一臉佩服望著求根，求根一臉得意。礦泉水瓶里，大半瓶的黃色液體，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花生油。紅裙擰緊瓶蓋，搖一搖，笑呵呵地說：“我們留根的童子尿，還溫溫的！”
“留根啊，你看，都尿奶奶手上了！”本來小斷小雞雞塞瓶口卓卓有余，沒想尿得太急，沒等放好，幾滴沖出來，灑在了紅裙的大拇指上。紅裙放下礦泉水瓶，拿出濕紙巾，拭擦著手。
好在沒拉在車廂里，要不，撒拉拉會吐血。也是，開了一天的車，還要打掃車里衛生，太亂，誰都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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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是自由行，旅行社包車包住宿包門票，其他一切都自理。這些人，既想免去自駕的勞累，又想省去安排行程的繁瑣，還要按自己的意愿來吃喝玩樂。
旅行社光租車和住宿，賺個毛線錢？如今旅游行業不好做，又不給強行購物，人人有手機，一不小心就被拍視頻，傳上網。上回有一個不是給人錄了，在車上導游大罵游客不購物的視頻，結果鬧得沸沸揚揚，導游證都給擼了。
我才不要這么傻，自己斷了自己的路，什么事都得講技巧。這班人，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哄高興就行了。
我清清嗓子：“各位，一點左右，我們就能到達目的地－－竹桃苑，下午賞桃花。現在是中午時分，大家想去景點吃午飯，還是在外面的小鎮吃？”
“在外面吃吧！景點的東西，又貴又難吃，一碗面一百二十塊，比機場還貴。快餐面泡成的，加了幾片肉，幾條青菜，根本吃不飽！”紅裙最先發話。
“就是，我們不是吃不起，關鍵是要對得起這個價格！對吧？寶貝！”劍客眼睛看著廷廷，話不知是對著誰說。
大家眾口一致，吃完再賞花，就這么愉快地決定，我嘴角露出一絲不易發現的笑容。
“懶導，你給我們推薦一下，看哪家好一點？”
“小鎮上的餐館，都還不錯，前面有間叫文字團伙的，味道好，老板熱情，價位也合適，豐儉由人。不知大家意見如何？”
“為什么餐廳取這么一個名字？”大伙一下子興致來了，七嘴八舌地問。
“餐館由兩夫妻開的，男的叫老貓，女的叫老妖。兩夫妻原本是大城市的高級白領，厭倦了朝九晚五的生活，辭職去看世界。來到普者白后，根本就不想走了，決定在這里開店。因為兩個人都喜歡寫作，在簡書上發了不少文章，于是干脆就取了文字團伙作餐館名。”我介紹著。
“哇，簡直是大冰筆下的人物，我們就去這家！”亦恬、子皿、鳴鷗、小婷四個大學生和小籬小安兩閨蜜被這名字吸引。
一直不太吭聲的兩姐妹梅雪和見伊，也點頭表示同意。
紅裙和非千兩人翻著白眼：“一個吃飯的地方，整這么一個名頭出來，團伙，還打劫呢，就是吸眼球。”看大伙興致都這么高，也就默認了。
撒拉拉開著車，左拐右拐，終于到了餐館門口。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子裊裊扭著腰肢，招呼眾人入內。
“我叫老妖，歡迎大家光臨文字團伙，能在這里相遇，真是緣份啊！大家請坐。”老妖的聲音也很好聽。
菜式味道不錯，尤其是那份燜肉，大約是餓了，一個個狼吞虎咽的。
“留根，別跑，來吃一口！”紅裙端著碗，追著小斷喂飯。肖煙看不下去了，逮住小斷，對著屁股，一巴掌拍下去：“坐下，好好吃飯，要不就餓著！”小斷哇哇大哭。“你干嘛打孩子?一會，我能把這碗飯喂完的！”紅裙板著臉。
這邊的小巫看到小斷挨打，指著空碗，對著菲菲說：“媽媽，我都吃完了！”菲菲贊許地看著小巫。
他們吃他們的，我和撒拉拉一塊吃工作餐。“等下，又會有事吧？”撒拉拉似笑非笑看著我，不用我回答。
忽然，一陣吵鬧聲。“看看，我們明明沒有點野豬肉，怎么賬單上有？”陽剛正對著收銀員大聲質問。
“先生，我們明碼實價，剛才，你們是不是上了一份燜肉，那就是野豬肉啊！普通豬肉120元一份，野豬肉肯定貴些，野味啊，500元一份，不貴的。”服務員指著菜牌。兩人一直在爭論不休，再爭下去，會打起來的。
我放下碗筷，趕緊出去，已圍了一圈人，我對著陽剛說：“我去找老妖說道！”
我走進包房，老妖正笑嘻嘻看著我：“鬧了？”我笑著點點頭：“大姨，該你上場了！”
老妖是我親大姨，連省城都沒去過，但氣質就是好，編她曾經是個高管，是有人信的。她扭著身子走在我前面，我當著眾人的面，對老妖說：“妖老板，我帶他們來你這吃飯，沖的就是豐儉由人，不宰客。現在鬧成這樣，下回我還怎么敢帶人過來？這事，該怎么辦？”
“各位，你們來這兒吃飯，來者都是客。菜畢竟都是你自己點的，也吃完了，現在喊貴了，有些說不過去，畢竟野味來之不易，成本不低。我們開門做生意，講的就是一個和氣，我們還指望大家下回還介紹客人過來。這樣吧，我給你們打個折！”果然是親姨，說話有理有節。老妖看一眼眾人，又望了一眼門口，表哥表弟們正站著，一幅準備隨時戰斗的樣子。
陽剛還想說些什么，求根一把攔住：“行，買單吧！”
大姨的貓膩，我當然懂，兩本菜單，點餐前是一本，結賬時參考是另一本。一樣的菜，價格不同，讓你無話可說。配合很重要，我看到大姨朝我投來贊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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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行到了竹桃苑門口，遠遠地，透過籬笆，桃花正在怒放。紅的，白的，粉的，一枝枝，一樹樹，一園園，煞是好看。可我這周都來了兩次，早已審美疲勞，一點興趣都沒有，把他們送進園，我就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我示意大家在這里等，準備去買票。這時一個背個挎包的女子遠遠走過來，是小敏，她又來了，真討厭，像只蒼蠅似的。她對著求根問：“你們買票沒？我有，售票處賣三百塊一張，我二百五給你們。”
她拿出一沓門票來，晃了晃，又解釋：“你們要是不相信，可以先進園，進了后再給錢！”
求根眼睛盯著女子，正要回答，紅裙走過來，擺擺手：“我們不要，已買了！老頭，你看著斷根，別讓他亂跑！”
我咳了一聲，小敏抬頭看見我了，裝作不認識，轉身朝另一撥人群走去：“買票沒？我可以便宜點！”沒多久，果真見有人跟著她朝園里走去。
我走進票務室，找到管理處綰主任，我已和她打過好多次交道，她人長得美，關健還好說話。綰主任看我拿出證明，笑嘻嘻地說：“小懶，轉告一下晴天局長，叫她下回有空，也一塊過來走走，我陪她好好喝兩杯！”
“綰主任，您真是太客氣了，我二姨還說，下回您去省城，一定要找她，你們同學這么多年，一直都這么關照！”我看著綰主任拿起公章，在批條下蓋上，紅紅的，很是好看。
“跟我走！”拿到批條，我回到門口，對著他們揮揮手：“我帶你們走領導通道。”
走過一條小道，再經過一個長廊，門口有保安把守，我示意眾人停下，上前把紙掏出來給保安看，保安瞄了一眼，就開門，大伙依次進了園。
一進門，又碰上票販子小敏，她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求根，扭過頭去，點著剛才那撥人給的票錢。
城里人就是會玩，亦恬、子皿、鳴鷗、小婷四人像剛出籠的小鳥，一頭鉆進了桃花叢中去了，各種拍。見伊和梅雪兩姐妹也是笑嘻嘻在賞著桃花。熙廷還是掛在劍客的身上，一刻也分不開。小籬小安兩人你拍我，我拍你。非千菲菲小巫婆孫三人倒是中規中矩，慢慢走在小道上。
我隱隱聽到陽剛對他爸求根說：“爸，我覺得這個小懶有些不地道，明明收了我們門票的錢。”求根搖搖手：“出門在外，不過份，就算了！”哼，管你呢！
大約是水喝多了，小斷又喊要尿，而且馬上脫下褲子，準備對著桃樹澆，被肖煙一把按住，抱去了廁所。唉－－這孩子，就是一個鬧騰的主。
撒拉拉在車上等我，我們倆依偎在一起，我的心突然有些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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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晚過去，該回去了，一覺醒來，退房。酒店老板緣末打著招呼：下回再來哈！
“下回也不來了，隔音那么差！”紅裙不高興，我知道她昨晚一夜都沒睡好，睡隔壁房間的劍客廷廷，一晚上都折騰，吚吚啊啊個不停，外面的野貓也在嘶叫，春天真是個發情的季節！
她瞟一眼求根，求根似乎沒聽見什么。“哼，昨晚也是這樣，裝睡，呼吸聲都不一樣，褲襠都支起了帳篷，明明是在豎起耳朵聽。”聽著紅裙的嘀咕，我不禁想笑，但又忍了，這兩口子，真逗！
我對眾人說：“各位，導游工作不易，購物點，是我們行程里面的一部份，公司考核，這個算業績。呆會給大家一個半小時，買不買沒關系，大家幫幫忙，去看看吧！”
話說得這么透，眾人也沒有什么意見。我當然希望能買多點，把話說坦誠點，大家的反感沒這么強烈，根據我的分析，劍昨晚這么快活，今天應該會出手。
柜子里擺了一溜兒的玉，手鐲，戒指，吊墜，在燈光的照射下，光潔，綠得耀眼。“我叫絲絲。”一個身著制服的姑娘熱情地過來招呼：“大家有什么關于玉的問題，可以問我，玉有很多種，如果喜歡，我可以一一給你們介紹。買不買沒關系，出門就是為了長見識的，多了解點知識，總歸沒有壞處！”
“你喜歡哪個？只要看中，我都給你買！”劍客看著廷廷，呵呵地笑：“姑娘，拿這個過來看，五萬的那個手鐲。”果然！我不禁偷笑。
絲絲打開柜門，小心地取出來，幫熙廷戴在手上，介紹著這玉的來歷，它的物有所值。廷廷翻來覆去看著，比劃著，仰著臉看著劍客，點點頭。
男人們都裝作不知發生過什么事，年輕的姑娘看了了一下，都呵呵走開了。只有紅裙肚子噴出一攤酸水：“我們那個年代，多純潔，用葉子寫詩句，那才叫浪漫！現在的女孩，都掉進錢眼里去了。”
唉－－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散了！見不見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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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想和撒拉拉呆一會，我們要有個正式的告別。昨晚，我躺在他的懷里，他幾乎把我捏碎了，吻著我，嘴里一直念著：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離開，不走，好嗎？
我搖搖頭，導游工作，我再也不想干了。
我們倆坐了很久，誰也沒說話。長吻，幾乎喘不過氣來，淚流了一臉。
回到家，我找到晴天的號碼，撥通了：“二姨，挺順利呢！大姨和大姨父的文字團伙，貴是貴了一點，沒人投訴；你寫的條，景點免票，綰主任很爽快，還約你去她那；這次玉器提成，也還不錯。要不，你晚上見見我唄，我請你吃飯！”
“傻孩子，還吃什么飯，晚上，我要加班，完成旅行社整頓計劃，下回吧！”
【故事純情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