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國時期的楚國屈原在《離騷》中有這樣的詩句:“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意思是說:日升月落啊光陰不停地流逝,春秋交替啊草木也跟著枯萎凋零,莫不讓人感嘆再美的容也終漸衰老??!
春與秋在古代有簡而領稱全年四季之儀,特別是在農耕社會,春與秋這兩個時節(jié)是全年里最重要的季節(jié)。
不過,我們這里所講的“春秋”是指四書五經中的《春秋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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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本義(一)
春秋之名何來?
<一>春作秋成
春夏秋冬,是古人根據(jù)自然環(huán)境和天文變化規(guī)律總結出來用以區(qū)分氣候變化的名詞。
以春秋作史書名,有“春種一粒栗,秋收萬顆子”的意境,就像唐代徐彥給《春秋公羊傳》注疏時寫的“春作秋成”,意思是孔子寫此書(春秋經)于春,而成于秋,故名《春秋》。
但這個說法怕是有爭議的,一是因為孔子在《論語·述而》中曾說過“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于我老彭”,既然孔子說“述而不作”,那么作《春秋》就顯得矛盾了,有違圣賢言行一致的美德;二是在《左傳》、《公羊傳》中說孔子只是“修”《春秋》,這兩冊為《春秋》所寫的經傳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創(chuàng)作的,遠早于徐彥的唐代,從史料上來看,孔子至多是“修”《春秋》,而非作《春秋》,即“春作秋成”這一《春秋》取名的說法便是站不住腳了。
春秋左傳,圖片來源于網絡
除了唐代的徐彥,將《春秋》看成是孔賢人所作的還有戰(zhàn)國時期的孟軻即孟子。
孟子在《滕文公下》中寫道:世衰道微,邪說暴行又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
大概意思是孔子看到當時歪理邪說盛行,暴亂四起,君臣失序,子失孝道后,為了規(guī)正時序,貶惡揚善,就寫了《春秋》。
我們來看下,孟子生于公元前372年,寫《滕文公》的時間要比《左傳》(公元前386之前)來得晚,而《左傳》寫孔子只是修春秋,《左傳·成公十四年》:“君子曰,春秋之稱,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汙,懲惡而勸善,非圣人,誰能修之?”這里的圣人即指孔子,顯然,《春秋》并非如孟子所寫的由孔子所作。
<二>春秋之源
春字,應是出現(xiàn)于西周之前,因為《詩經·小雅·出車》中有“春日遲遲,卉木萋萋”的詩句。
《小雅·出車》是《詩經》中的第一首,創(chuàng)作于西周,記錄的是周宣王出征的情形。
從《小雅·出車》中對“春”字的使用,可見“春”應是在西周時就已經使用的文字,而且在更早的甲骨文中也有“春”字存在。
甲骨文中春的寫法,圖片截自《甲骨文字辨異》
甲骨文上的文字記載的是商代的大小國事,約是公元前1300年-公元前1000年之間的事。
《尚書·商書·盤庚上》:“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若農服田,力穡乃亦有秋”,意思是說要像網一樣結在綱上,才能有條理而不紊亂/要像農夫勤勞努力地耕種,才能在秋天有好的收成。
這可能是“秋”字最早的可考的文字記載,可見“秋”字應是在商朝或商朝以前就已存在的文字,并被用作表示收成的季節(jié)。
同樣,“秋”字也出現(xiàn)在甲骨文中。
上圖左一、二是甲骨文中的秋字,圖片來源于網絡
“秋”字中的“火”字部的意義,有說古人有灼龜以卜收成好壞的說法;也有說稻谷熟后的顏色像火灼一樣;還有一種說法是古代以火焚田殺蟲,也就除害蟲。
但筆者認為秋字演變到后期,也有可能是因為古人在收上稻谷后,有燒稻草以肥土的習慣,以當時的生產力水平,這么做主要還是因為這樣處理稻草更方便些吧。而且這一習慣在華夏文明地區(qū)一直延續(xù)至今,我們現(xiàn)在許多地方包括臺灣地區(qū)仍保留有收成后燒稻草這一傳統(tǒng)習慣。
我還記得小時候,農田耕種時,大家都會用上一季收割完曬干后的稻草堆上土悶著燒,再把這些燒過的含草灰的土當作肥料來種其他作物,像馬鈴薯,種之前還要先裹上些這些草灰土。
可見,春與秋出現(xiàn)在周初,甚至是在商朝也已將這兩字作為季節(jié)使用。
但是在甲骨文中,目前還未找到‘冬’作為季節(jié)這一用法。
《甲骨文字辨異》中說,商代和周初只有春、秋兩季,還沒有夏與冬。甲骨文里雖然有‘冬’字,不過都是作‘終’使用。
圖片截自《甲骨文辨異》
夏商周時期只有春與秋兩季,也就是說古人在西周之前還并未把一年劃分成四季,那這個季節(jié)與我們所講的《春秋經》有什么關系呢?
當然有關系了,筆者認為商周時期史官記載史事就如我們現(xiàn)代人寫日記一樣,將一年中發(fā)生的重大事件實時記錄下來;春秋蘊含“一歲一枯榮”之意,以‘春秋’作史書名,既有年年歲歲如是記的含義,也說明記載的事情都極為重要。
如果將商周時期的《春秋》換成今天的話就是“日記”或者“年報”、“年刊”,“編年體史書”等。
與一般日記不同,它記載的是當時各個諸侯國發(fā)生的大小事件,但像當今諸多古典武術一樣,去形取意,雖然內容記載的仍是客觀事件,但商周時期將史書名字抽象化最后定稱為《春秋》,并成為當時的“國際慣例”,以其正統(tǒng)的權威性成為各國史書的通稱。
這一點是有考證的。
在春秋時期,各國史書的書名并不都叫《春秋》的,有的稱為“乘”,有的稱為“梼杌”,有的則直接稱為“春秋”。
《國語·晉語》:“羊舌膾習于春秋”?!冻Z》:“教之春秋”。這些春秋都是指各國的史書。
《孟子·離婁》:“晉之乘,楚之梼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墨子也曾說過:吾嘗見百國之春秋。
可見,春秋一詞是官方場合下對史書的簡稱,而當時這個官方是指統(tǒng)轄諸侯國的周朝。
那周朝和《春秋經》、孔子又有什么千絲萬縷的關系呢?待下節(jié)分曉吧。
參考資料: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
王本興,《甲骨文字辨異》
陳政,《字源談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