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我走出房門,在路邊的早餐鋪買了兩個包子,像往常一樣來到了自習室。
自習室還是那幾個面孔。眼鏡男,馬尾妹,矮個子,耳機男……咦,耳機男是哪來的?
一時間我有些好奇,畢竟在我們這種爛學校,和我一樣準備考研的人并不多。于是我盯著耳機男觀察了幾秒鐘,直到他抬起頭來也看了我一眼。我若無其事地轉過頭,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我并不想考研,但因為自己本科的學校并不好,只能逼自己走這一條路了。按父母的意思,我應該馬上收拾東西回家考公務員,但我又怎么會聽他們的安排呢?不知道這間教室的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長期在一個空間里一個固定的位置上自習,我們彼此都達成了默契。我最開始是和馬尾妹熟悉起來的,畢竟自習室里就我們兩個女生。我們會在對方忙的時候幫忙帶飯,就這樣漸漸形成了考研友誼。
有一天中午天降大雨,外面電閃雷鳴,我們都沒法出去吃飯了,便在教室里聊起了天,于是我了解到了眼鏡男、矮個子的考研動機。那天之后,大家相處得更加融洽了,偶爾我們還會探討一些題目。
耳機男的闖入,打破了這間自習室的平衡。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以為他是誤打誤撞進來的,并沒有常駐的打算。但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出現在了同一個位置,我就知道在我們這個小空間里,可能要形成一個新的平衡了。
后來我知道了耳機男的真名叫張楚之。
張楚之沉默寡言,似乎刻意與我們這個考研小分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雖然他每天來得很早,走得很晚,卻經常趴在桌子上睡覺。這種家伙也能考上研究生?我打心里懷疑。
就這樣過去了兩個月,我們還有一個月就要上戰場了。
臨考試前幾天,我越來越緊張,開始變得焦慮不安。每天我都在問自己,就憑我這樣的狀態,能考到理想中的學校嗎?論努力,我努力了,但我似乎沒有盡力。在內心深處總有一個地方,讓我使不上全力。
于是,我暈倒了。也許是急著去復習忘記吃早餐,也許是熬夜看書導致體力變差,也許就是考前綜合征,總之我倒在了地上,椅子和地板輕微摩擦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吼叫,掩蓋了我和地面接觸時那悶悶的聲音。
醒來之后,我發現自己躺在學校附近診所的床上,正在輸液。在我身旁,站著張楚之。他看我醒了,趕忙湊上前來,關切地問:
“許璨,你感覺怎么樣?”
看我沒回應,張楚之馬上說:“醫生說了,你是低血糖加發燒,本來是可以不用輸液的,但我說了過幾天你就要考研了,希望能盡快恢復,于是便給你掛了吊瓶。”
他躊躇二三接著說:“醫藥費我已經幫你交了,我剛買了點吃的,你要不要吃一下?”
老實說,被張楚之送過來,而不是自習室的其他幾個人,我還是有點意外的,但當時也沒有多想,反倒挺感激他的,另外肚子確實也餓了,便接過他買的包子吃了起來。
咬第一口的時候我就激動得要哭了。太好吃了!
于是我對張楚之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包子在哪買的?”
張楚之看我食欲這么旺盛,馬上放心了,說:“你喜歡?等輸完液我帶你去?!闭f著給了我一個靦腆的微笑。這個微笑在我眼中簡直閃閃發光。我驚奇地發現,張楚之原來長得挺帥的。
后來馬尾妹跟我說,在我暈倒的時候,張楚之是第一個跑上來的。他背起我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對其他人說:“你們安心復習,我把她送到醫院去?!逼渌诉@才放心地繼續備考。
考研結束當天,張楚之帶我去那家好吃的包子鋪。
我咬了一口,眼淚又掉了下來。
張楚之慌了,問:“你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吃了。”
我說:“我覺得我考不上了。我覺得這半年的努力都白費了。我明明用功了,卻似乎總是打在一層棉花里使不上力?!?/p>
張楚之說:“我也考不上了?!?/p>
我哭著問:“那以后怎么辦?”
答案其實很明顯。
張楚之不說話了。靜靜地等我把面前的三個包子都吃完。我壓力大的時候就會吃很多東西來發泄。吃東西的時候,我無意中抬起頭看了眼張楚之,他那眼神好像在關心一只可憐的兔子。
過了一會張楚之說:“要不,我們一起去上海吧。”
我楞了一下,抬頭對他說:“好?!?/p>
后來和張楚之熟了起來我問他:“你當初怎么來到我那間自習室的?”
他說:“我本來不想考研。爸媽非讓我考,我就去了。每天換一個自習室瞎晃悠。有一次來到你那間自習室,等抬頭看到你進門的時候,我就決定在這間自習室一直待下去了。”
我臉上泛起了紅。
老實說,大學的最后一段時間我過的還是挺開心的,因為身邊多了個男朋友。在一起久了我發現,這個男人雖然沉默寡言,想法其實還是很多的。他身上有一些氣質,可以讓他在小白兔和照顧小白兔的人的角色之間自由轉換。所以他會很溫柔地安慰我,偶爾也會楚楚可憐地需要我的安慰。
我想我是一點一滴地愛上了他的。
七月,我們來到上海。預約的房子的真實情況和照片大相徑庭,我們當即決定不租了,繼續找房。頂著大太陽,我們換乘了無數站地鐵和公交,最終終于找到一個預算、環境和地理位置都還可以接受的房子。
緊接著是找工作。因為大學學的是廣告專業,我找了一家新媒體公司,做微博微信的運營。雖然工資不高,但公司整體情況還不錯。張楚之的境況更糟一些,因為學的專業是中文,他找工作很難。不是對工資不滿意,就是對工種或公司不滿意。
我拿到offer的時候,他正好被幾家公司拒絕了終面,整天悶悶不樂。
我鼓勵他說:“慢慢來。我先養你?!?/p>
他愁眉苦臉地說:“我這兩周之內一定要找到工作?!?/p>
最終,張楚之進了一家還算有名的互聯網公司,薪水比我多1500塊。雖然客服崗位的發展前景似乎不夠明朗,但對于當時的我們來說,至少解決了生存問題。
拿到offer的當天,張楚之和我一起出去吃燒烤。酒過三巡,他對我說:“你知道么,你拿到offer那時候,我又高興又難過?!?/p>
我說:“現在你也拿到offer啦,往后會好的?!?/p>
他說:“嗯。等著我給你賺錢吧!”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我也灌了一大口啤酒。酒精麻醉著我們,和我們腦海中的藍圖。
對于第一份工作,我投入了極大的熱情。這樣的狀態讓我覺得充實,其實每天的作息時間和考研的時候差不多,但我心里比考研的時候更踏實。
張楚之辦了工資卡之后就把卡丟給了我。說既然要一起生活,就別分得那么開了。
這個舉動讓我很安心。
試用期期間,我們都在努力適應新的生活,學著謹言慎行,努力轉變著已經習慣了的學生心態。
張楚之的工作不需要加班,每天朝九晚五。他知道我愛吃,下班回家后就學著做各種各樣的菜。雖然最開始的時候一般都不好吃,但嘗試的次數多了,我就再也不想叫外賣了。
而我漸漸地忙碌了起來。
為了盡快轉正,盡快漲工資,我開始偶爾加班。不加班的時候,每天下班后我依然會看很多與工作相關的工具書和資料,或者把一些沒做完的工作帶回家完成。
真正進入廣告公司我才發現自己什么都不懂,偶爾碰到一個專業術語,大家都明白,我卻不知其含義的時候,我真的很惶恐。這種惶恐發展為焦慮,也導致我吃很多。有一天張楚之甚至跟我說:“你最近的飯量是不是越來越大了?”
我死不承認。
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倆最終都順利轉正了。
為了慶祝轉正,也為了讓家人放心,我在網上買了不少生活用品寄到了家里。同時也寄給了張楚之的父母。收到我買的東西,張楚之的父母很高興,打電話給張楚之,夸我賢惠,吵著要他帶我回去。
張楚之一邊接電話一邊朝我笑。我喜歡這個笑容。
對于張楚之而言,轉正后和轉正前工作內容沒太大區別,但我的工作任務卻開始變重了。
我的上司大概二十七八歲,單身,平時對待下屬和藹可親,但遇到緊急的任務時候就會變成工作狂。受他的影響,我也不自覺的有了工作狂傾向。
為了盡快適應工作,我加班的頻率提高了。每天回到家都精疲力盡。也許是看到我疲憊的臉,張楚之也顯得郁郁寡歡。
有一次他問我:“能不能少加點班?最近想做一些新的菜,你都沒空吃?!?/p>
我說:“我也想啊。問題是事多。我上司又是工作狂。”
他說:“上司都很傻逼。我司的上司也一樣。我們部門幾乎所有人都對他不滿?!?/p>
我說:“我上司人倒是挺好的,只不過到了截止日期交不上東西,會發飆。先不說了,我再看看資料?!?/p>
張楚之憂郁地看了我一眼,就戴上耳機去看籃球比賽了。
我能感覺到,他不開心了。
當我再次跟張楚之說我要加班的時候,他的反應很強烈。
“你怎么天天加班?”他語氣中帶著強烈的情緒。
“我有什么辦法?現在這些活沒法帶回家做!”我也有點生氣。
“好,你等著!”說完他掛了電話。
晚上9點半,公司還有一些同事。這時候我收到了張楚之的信息:“我在你們公司門外。”
我趕忙跑出去,發現并沒有人。
“你在哪?”我問他。
“安全出口這邊?!彼貜?。
我走向安全出口。在兩個走向的樓梯交匯的地方,張楚之靜靜地站著。在陰暗的角落里,他的身影顯得陌生而冷漠。
“你在這干嘛?去公司里坐一下啊?!蔽艺f。
“公司就你一個人嗎?”他問。
“上司和幾個同事也在?!蔽艺f。
“那我在這里等你吧。”他說。
張楚之執拗著不肯進公司,我不知道他是不想看到我的同事,還是不想被我同事看到。我只得跟他一起回了家。一路上張楚之都不說話,我卻越走越生氣。
回到家,我繼續做沒做完的工作。
過了一會兒,張楚之走過來對我說:“許璨,睡覺吧?!?/p>
我說:“你先睡吧。我要把工作做完?!?/p>
他說:“你不睡我就不睡?!?/p>
我積壓的怒氣馬上就要爆發,一回頭,看到他楚楚可憐的眼神正望著我。氣頓時消了,柔聲說:“好吧。”
我蓋上電腦。夜里,張楚之緊緊摟著我,比以往的每個夜晚都用力。
這段時間,公司接到了一個新客戶。上司開會的時候說,這是個機會,希望大家不僅能把項目做好,每個人也都能從項目中學到東西。
這時候突然發生了一件事,讓我猝不及防。
那天開完會,上司把我叫到一邊。
“老板被人罵了,這事你知道不知道?”上司說。
“???”我完全聽不懂上司在說什么。
“你不知道?”上司問。
“什么意思?”我簡直懵了。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更要跟你說明。前幾天老板的微博下面出現了一個評論,大概內容是‘你怎么能讓你的員工加班?’‘你會不會開公司,不會開別開!’‘所有鼓勵員工加班的老板都是傻逼!’老板很生氣,讓人去查這個罵人的ID到底是誰,雖然這個ID是小號,但我們公司本來就是做微博微信的,很容易就查到是誰注冊了這個小號,而那個人的微博和你的微博是互相關注的……”
聽到這我腦子里“嗡”的一聲,霎時間一片空白,接著馬上就猜到是張楚之。
回到家,張楚之已做好了晚飯,正帶著耳機上網。屏幕一片白晃晃,刺痛我的眼。
“你去老板微博下罵他了?”我問。
張楚之沒理我。我一路上強壓下來的怒火頓時又躥起來。
“張楚之你能不能別這么幼稚?”我提高了聲音?!澳阒恢牢覄傔^試用期沒多久,正要和同事打成一片,正要漲工資?我工作剛好有點起色,你去微博底下罵老板,我怎么辦?你行動的時候動過腦子嗎?考慮過我嗎?”
張楚之摘下耳機,轉過頭,一雙眼睛已經紅了。
“許璨……”他聲音嘶啞,忍不住開始用手揩眼淚?!拔疫@不是為了讓你能夠早回家么?!?/p>
“完了,吵不起來了?!蔽倚牡子袀€聲音說。我沒法對他發脾氣。
“下次別再這么做了。這次還好上司幫我擋了下來,老板和其他同事都不知道。”我柔聲說。
“嗯。你還沒吃飯吧?快吃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睆埑次衣曇糗浵聛?,便轉移了話題。
上司幫我擋下了這個事之后,我加班更多了。一來是為了盡快提高自己,二來也是表示對他的感謝。于是我漲工資了。
轉眼,來到上海已經半年多。在工作上累積了一些人脈之后,我開始能接一些私活。我計算著每個月的收入,發現自己的收入已經快趕上張楚之了。
剛開始,張楚之沒有再因為我加班的事情和我鬧別扭。但當他知道我每個月收入和他不相上下時,他又變得陰郁起來。
往常,每到周末我們會一起去逛逛街,看看電影。而現在,我花更多時間在工作上。
我和張楚之經常聊到工作上的種種問題。對于張楚之來說,他的工作似乎永遠是機械的、無趣的、時時刻刻充滿咒罵的低語。對我來說,則永遠是傻逼的客戶、不給力的同事和黑白顛倒的作息。
但我和他的區別在于,我從來沒有貶低過我的上司,相反我們還會把雙方的上司進行比較。而最終討論的結果是,張楚之也許需要換一份工作了。
在我以為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時候,張楚之跑到公司當面把我上司罵了一頓。
那天是周末下午,離周一的提案不足12個小時了。我正坐在旁邊和上司一起看一個PPT,甚至都沒有留意出現在門口的脹紅了臉的張楚之。
“你就是許璨的上司?”張楚之強忍著怒氣說。
“你是……?”上司說。
“我是他男朋友?!睆埑f。
“你來這干嘛?”我感覺到了張楚之的反常,趕忙起身。
張楚之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后往前跨了幾步,朝著我的上司。
“好,我問問你,你他媽憑什么讓一個小姑娘天天陪著你加班?!”上司似乎懵了,張楚之接著說:“她每個月就拿那么點工資,卻要做這么多工作,你他媽要點臉行嗎?!”
上司的表情開始不自然了,我也慌了不知該如何是好。眼前近乎聲嘶力竭地吼叫著的張楚之,已經變成了一股純粹的憤怒爆發出來。
“每天晚上!每天晚上她都加班!你有沒有為她考慮過?!……”
張楚之還在咆哮,而突然有個清晰的聲音在心底對我說:“這家公司你已經呆不下去了?!?/p>
“張楚之!“我大喊一聲。
辦公室頓時變得安靜極了。張楚之仿佛突然回過神來,變得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尷尬、凝滯、絕望。
我迅速收拾自己的東西,給上司鞠了一躬,以極為含混不清的聲音道了歉,然后拉著張楚之離開了辦公室。
在拉著張楚之走了5分鐘后,他先開口了。
“對不起……”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你是不是腦子有???“我依舊快步走著。
“……”
“上次你在微博底下罵老板,上司幫我扛了下來,這次你又來罵他,我還怎么在公司混?我剛轉正,剛漲工資,剛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上道了,怎么每次你都給我惹事?!”我站住,一邊沖著他喊一邊流眼淚。
“我只是不想讓你太辛苦……“張楚之也快哭了。
“麻煩你別這么幼稚好不好?不加班會得到上司的重視嗎?會漲工資嗎?”在說這話的時候,我想到了分手。
“許璨,你相信我呀!你給我幾年的時間,我養你啊!”
“你別開玩笑了!你現在的工作,再做10年頂多也只能買一個上海的廁所!”
“我怎么就開玩笑了?我工資卡都給你了,你覺得我是開玩笑?”張楚之生氣了。
“好。從今天開始,你的工資卡還給你?!蔽覉詻Q地說。
張楚之一下就泄了氣:“許璨,你別這么樣對我,我對你那么好……”
“你對我好?那麻煩你別再管我是不是加班,千萬別再去我下一家公司罵我的老板和上司好嗎?”
“你要辭職?”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我不喜歡爭吵,張楚之也不喜歡爭吵,我們爭吵的極限狀態也僅限于此了。第二天我找上司提出辭職,被勸留下來。我依舊堅持要走,上司也只得同意。
因為有之前的經驗,找新工作并不難。但要適應新工作的內容和同事,仍然需要一段時間。
所以我繼續加班,接私活。
最開始的幾天,我每天都把張楚之當空氣。
每天晚上,不論我多晚回來,桌上總會擺上我最愛吃的菜。剛開始我無視那些美味。但慢慢地,我有點心疼起來。我心疼那些被我浪費的美食,心疼那些用我拼命工作賺來的工資買來的美食。
終于有一天,我沒在外面吃晚飯?;氐郊易谧狼俺粤藦埑龅牟?。人不能跟美食過不去。
我原諒了張楚之,畢竟他是為了我好。不過,說是原諒,不如說我的心思全花在新工作上了。
張楚之依舊每天做好飯等我回家,在加班太晚的日子里來公司接我。
雖然又出現了與過去類似的爭吵與和解,雖然我想過要分手,卻又無法下定決心。于是漸漸地,我開始習慣與這樣一個人在這樣一個空間一起生活。
其實張楚之對我真的很好。每天早上,他會早早起來煮好雞蛋剝好殼等我睡醒。他幾乎沒有一次主動跟我生過氣,甚至還把自己的工資卡給我。在工作以后,我因為壓力太大而越吃越多,變得比原先胖了十幾斤,他仍然不嫌棄我。有這樣的男朋友,我還有什么可不滿意的呢?
但內心深處我的不安感切實地漸漸強烈了起來。
國慶節放假之前,我接了一個私活,需要第二天提交,于是我打算通宵完成策劃方案。當我告訴張楚之要通宵的時候,他一反常態地沒有阻攔我,哪怕是一句話。他默默地戴上耳機看籃球比賽,然后在凌晨一點關掉電腦上床睡覺。
我曾有過數次熬夜做方案的經歷。
最開始會有一絲困倦,等你瀏覽網頁,查找資料,苦思冥想的時候,困頓有所加深。于是你不得不趴在桌子上小憩一會兒。過了一會兒醒來,隨著一杯咖啡喝下,你會覺得自己好像變精神了。這時候你已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刻,再看屏幕上的文字,似乎整個大腦都獲得了重生。
凌晨兩點,只剩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
凌晨三點,思路陷入了泥潭,連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凌晨三點半,張楚之起來,徑直走到了我和電腦中中間。
“許璨,睡覺了,三點半了?!?/p>
“我不是跟你說過明天要交嗎?我已經搞不完了,你別再打擾我好不好?”
張楚之像個孩子一樣張開雙臂:“我不管,我就站在這不走了,你快去給我休息!”
我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我站起來用力推了一把張楚之。
也許是沒想到我竟然會用這么大的力氣,張楚之竟然倒向了旁邊,頭從衣柜角擦過,劇痛讓他忍不住“啊”地一聲大叫。
“張楚之,你沒事吧?”我問。
我趕忙跑過去,卻被他猛地推開。我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
“你不要管我,你去加班吧!”他說。
我怔怔地坐在地上。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凌晨三點四十五分,在上海的某個出租房里,我和張楚之坐在地上一言不發。電腦發出的光線,剛剛好讓我們能夠看清彼此的輪廓卻無法看清彼此的眼神。
我們就這么僵硬地待在原地。
猶豫著是誰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