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酒友》中所提,聊齋中愛喝酒之人,運氣一般不會太差,若是命好,還可能因此死而復生。只是,這般“命好”也不知是福是禍。
《秦生》一篇說的是,山東萊州有位秦生,平時愛喝點自制的藥酒,有一回,手一抖,錯放了有毒的草藥,但又舍不得倒掉,于是干脆就把酒壇先封存了起來。
之后,有一天夜里,秦生剛好酒癮犯了,可家里酒又喝完了,一時間又沒處去弄。秦生靈機一動,想起了封存的藥酒,把酒壇取出來,啟封一聞,濃烈的酒香噴溢而出,饞得他口水直流,根本停不下來。
秦生也是酒癮大,忍不住就拿過酒杯想嘗嘗,妻子忙苦苦地勸他。秦生笑著說:“少攔我啊。今天痛痛快快地喝酒而亡,倒比被這酒饞死強?!保?b>快飲酒而死,勝于饞渴而死多矣)
一杯入肚,秦生酒興大發,于是又咣咣咣地倒了幾大杯。妻子眼看攔不住,可是又不能不管,就把酒壇打翻,酒淌了一地。可這秦生還不罷休,趕緊趴在地上,如牛飲水一般去喝淌了一地的酒。
不一會兒,秦生喝得差不多了,可肚子卻疼起來了,只見他疼得都緊閉著嘴,說不出話。沒成想,秦生半夜里就因和毒酒死了。妻子嚎啕大哭,可還是為他準備好棺材,準備入鹼。
第二天夜里,秦生家里忽然有位美女進來,只是身高不滿三尺,也不打招呼,徑直走到靈床旁邊,灌了秦生一杯水。剛把這藥水灌下去,秦生立馬就蘇醒過來了,一問經過,忙叩頭謝恩。
這美女嘆口氣說:“我本是山中的狐仙。剛才我丈夫到別人家偷酒喝,醉死了,我這才去救他回來。路上,偶然路過你家門口。我丈夫見你與他可謂同病相憐,因此便讓我用剩余的藥水把你救活了?!眲傉f完,狐仙就不見了。
這故事里,秦生因飲酒而亡,又因酒而活,可謂“命好”。若不是恰好有一位同樣醉飲而亡的同好,而且本性善良的話,秦生恐怕這命就不大好了。這里其實還可以有個小小的聯想,說不定這里醉酒而亡的那只雄狐仙,便是來自《酒友》中那位俊秀的狐妖。
《秦生》中,蒲氏隨后又舉了個現實的例子。說的是他的朋友丘行素,很愛飲酒。有一天夜里想喝酒,無處去買,可酒癮來了,只能翻來復去地睡不著覺,于是便想到用醋來代酒。
丘行素便和妻子商量,妻子一聽,哈哈大笑,只是說他糊涂了。丘貢士再三強求,妻子只好煨好醋端過來。一壺醋喝光了,丘行素這才安睡。
第二天,丘夫人早早地就拿出錢來,派仆人去買酒。丘行素的親友在路上遇見仆人,問知緣故,有點懷疑丘夫人平日應當是不肯買酒的。仆人呵呵一笑,道:“夫人說:‘家里存的醋本就不多,昨夜已經被主人喝了一半;要是再喝一壺,就斷了家里的醋根了。’”旁人一聽,都是哈哈大笑。
這個小故事和劉伶騙他妻子為戒酒,而白擺了一桌酒菜,實在是很有異曲同工之妙。
蒲氏由此說道:“不知酒興初濃,即毒藥猶甘之,況醋乎?”所以,男子也是可以“吃醋”的,只是并非為了“爭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