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劍游俠》10、塞北五虎稱雄顯威 流浪少年見義救人

《瀟劍游俠》10、塞北五虎稱雄顯威 流浪少年見義救人

陳少華 著

福文暗想:“這幾個江湖豪客被我延攬至此,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現在何不見識一下他們的真實本領?”乃道:“塞外五虎是當今成名的英雄豪杰,只不知精通何種絕技?不妨亮出來讓本人開開眼?”

塞外五虎老大名叫李盛,人稱鐵臂神力王,豹眼粗眉,頷下虎須,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威風凜凜。他邁著一統江湖步大搖大擺走到廳中央,四下一瞄,見一只大鼎立在一角,青銅鑄就,瞧這樣子當在千斤以上。他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抓起大鼎的兩個角,向上狠狠一提,大鼎已被舉過了頭頂。他高舉巨鼎在堂中連走兩圈,忽地將鼎向上拋去,又伸手接了,輕輕放下,舉重若輕,端的面不改色,氣不稍喘。眾人都是暗暗佩服,大聲叫好。

福文贊道:“好神力。李大俠,我敬你一杯。”斟了一杯酒,遞給了李盛。李盛哈哈一笑,一飲而盡。

老二騰亞馬是蒙古人,一身草原牧民裝束。他四四方方地往中央一個馬步打下,運了口氣,道:“小王爺,小的會些刀槍不入的攻夫,你盡管來試一下吧。”福文對一個侍衛道:“張統領,你去試一下吧。”張統領應了一聲,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雪亮薄刃鋼刀,虛劃了幾下,向一把楠木厚背椅輕輕削去,那椅子悄沒聲地斷成兩截,顯是刀片鋒利之極。張統領頗有得色,道:“我這寶刀削鐵如泥,吹毛斷發,殺人從無失手。”

眾人都是動容,知他所言非虛。皆是暗暗擔憂。

張統領揮揮寶刀,寒光耀眼,向騰亞馬道:“在下這就砍下去了。”

只見騰亞馬長吸一口氣,登時渾身橫肉如練般緊繃起來。他怪聲道:“盡管砍吧。用點力。”只見一道寒光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迅疾地砍在騰亞馬身上。騰亞馬只微微晃了一下,竟是毫發無損。眾人都大聲叫好。福文驚喜不已,道:“好功夫。騰壯士真神人也。我敬你一杯。”騰亞馬面上多有得意之色,亦帶著不滿,嘿嘿冷笑道:“這位統領使的好大力氣,看來是立意要取我性命來著。若非我數十載寒暑之功,這條命只怕就送在這里了。果然毒辣。你如此施為,顯是未將我塞北五虎放在眼里,也未將小王爺放在眼里。日后得空還要請教。看你招子有多硬。別到時候跪地求饒,可不好看。”張統領面色一變,便要發作。被人勸止。見福文并未現出怒色,方才放下心。

老三歸強不肯落后,也上前來,拱手道:“小王爺,各位,我穿楊刀歸強獻丑了。”他拿一柄寶刀舞了起來,只見身形飛揚,刀風虎虎,一團刀光將全身裹住,不見半點縫隙。老四才讓喜拿了一大杯水,向歸強身上潑去。大家都想這下歸強豈不渾身濕透?豈知一陣叭叭嗒嗒之聲,水流向外飛濺而出。竟是刀光無縫,水潑不入。眾人都是點頭,騰亞馬怪聲道:“老歸頭的這一手穿楊刀是越來越有靈氣了。上下找不出一點破綻,這才是高手的招法,一招一式都見出厲害。”眾人將“老歸頭”聽成“老龜頭”,皆覺好笑,均想這騰亞馬適才出言挑撥小王爺之怒,現在連自家兄弟也不放過,出言相譏,可見是個刻薄多事之人。

歸強一套刀法舞畢,眾人一看,他身上衣衫干干的哪有一點水跡?都是驚服不已。歸強笑道:“四弟,你的暗器也該讓大家開開眼了吧。”

才讓喜微微一笑,道:“小王爺府中高手眾多,何不派一人與我共同表演,大家都見識見識?”福文向家將們道:“你們誰陪這位大俠演練演練呀?”

一個四十歲上下年紀的青綢夾衫短靠漢子站了出來道:“我來試試吧。”這人來王府時間不長,福文并不熟悉,但在江湖上卻是甚有名氣,人稱百發必中賽李廣,名叫趙同安,福州人氏,曾在鏢局做過鏢師。可是鏢局經營不善,他只好改換門戶,通過熟人投入福文門下。他暗器功夫得自四川唐門,大大有名,是出名的例無虛發百發必中。只見他拿起三個酒杯,向空中一拋,一枚彈子向杯子彈去,只聽啪的一聲,三個杯子盡皆碎成粉末。

才讓喜渾不在意,拋起五個杯子,向窗外遠遠拋出,一枚金錢鏢出手,啪啪數聲,已將五個杯子盡皆打碎。其認物之準,力道拿捏之妙,令人贊嘆。眾人喝彩聲中,他面帶笑容,連連出手,一排金錢鏢向墻壁打去。波波波十幾聲響,只見墻上出現了一行輝光閃閃的大字,卻是“塞北五虎祝小王爺福星高照”,眾豪客都是大聲叫好。福文大喜,滿斟了一杯酒,送到了才讓喜面前。

才讓喜笑一笑,一飲而盡。向趙同安拱手道:“這位兄臺暗器確是不凡,在下佩服之至。求小王爺也請賜他一杯酒。”他與人為善,甚是寬厚,見趙安站在一邊甚是尷尬發悶,便出言替他找回面子。

福文哈哈一笑,斟上一杯酒,讓趙同安喝了。眾人見才讓喜雖然贏了,臉上也全無傲色,心中不由生出些敬意。

這幾年福文常在江湖上走動,觀看中原地貌人俗風情,同時對江湖好漢、綠林豪杰著意打聽,用心結納,這塞北五虎名頭不小,他是如雷貫耳,是以仰幕已久,一心一意地要招攬帳下。這次耗費重金,費了甚大氣力,終于從塞北將這五人請出山,一看之下,果然不同凡響,個個懷有絕藝。大喜過望,暗道:“能得這幾位高人之助,大事何愁不成?”

老五格力爾善使雙刀,左手長刀右手短刀,能使出不同的招數,頗是厲害。他見這王府高手如云,他們剛到王府時,小王爺對塞北五虎心懷疑慮,皆因沒有機會用奇技壓倒其他武士。尋思要找個高手比劃一下,才能見真功夫。計議已定,向福文拱手道:“小王爺,俺想要找個朋友明刀明槍地練練。您下面武士甚眾,武藝高強,我很想請教一二,讓王爺看看真功夫。”福文聽了甚喜,既可試出這些武人的武功優劣,又有了好戲看,正合他意。乃向身后立著的十多個家將道:“你們誰有本事去跟這位英雄比試一番?也讓本公子開開眼界。”

家將們交頭接耳一番,他們原來都是江湖豪杰,被王府禮聘后仗著拳腳吃飯,平日里雖生活優裕,著實享了些人生富貴,但這拳腳刀槍上的功夫是吃飯的家伙,可都沒有放下。幾個武功好的見這塞外漢子神情倨傲目中無人,心中頗為有氣,躍躍欲試。一個名喚李大慶的漢子站出身來,道:“小王爺,小的想跟這位好漢較量幾招。”福文滿意點頭,笑道:“不要傷了和氣,點到為止。”

李大慶身穿青布麻葛長褂,腳踏布芒鞋,甚是簡素直樸。抽出了腰中劍,向格力爾招呼道:“好漢,請出招吧。”

其他幾個侍衛見是李大慶出來,都抽回了身子。原來這些家將們平日里切磋武藝,李大慶武功常拔頭籌。他們皆知此人武功高強。李大慶武學精通,所學淵源很深,年少時拜在少林門下,下了十年苦功,只因為難守清規戒律,吃酒吃肉,被趕出了少林,又投奔了青城派鐵隱道長門下,學了六年穿風劍。后來闖蕩江湖,一柄劍殺得黑道豪杰王屋山十八太保七倒八歪,十死八傷,一敗涂地,名聲一時無兩。在長威鏢局里他是頭號鏢師,黑道白道都得給面子的人物。后來過膩了鏢局的日子,恰鄭王府重金延攬江湖豪杰,他也被禮請進來。

格力爾神色傲慢,昂頭冷笑。他見李大慶衣衫服飾土氣,以為此人在王府必定混得差,便有些瞧不起。他堂堂塞北五虎老幺,威名極盛,非同小可。跟這下三濫漢子比武,自是甚是跌了身份。

其實李大床也非缺錢,只是性子使然,穿慣了粗布衣服。在王府混得雖非風起浪涌,也顯山露水,頗受重用。見對方只拿眼角余光覷著自已,大翻白眼珠,顯是不將自已放在眼里。不由生氣,喝道:“接招了。”劍光一閃,向格力爾刺去。格力爾雙刀一展,向李大慶下盤砍來。李大慶早飛起一腳向他面門踢到。兩人各展手段,斗到一起。只見場中刀光閃閃,劍影憧憧,人影乍分還合,衣袂上下翻飛。果然是難解難分,棋逢對手。

畢竟是兄弟關情,才讓喜見格力爾左支右擋,似乎不支,心中暗急,手扣一枚鐵蒺藜在手,想待危急時暗助一臂之力。

格力爾雖然后退,但身法絲毫不亂。他見對方劍法精妙,內力深厚,心中也不敢大意,只是這劍法頗多炫技招數,于臨敵則不大合用。當下有了主意,左擋右架,故意假作不敵,連連后退。李大慶斗得興起,口中連喝酣斗,手下絲毫不緩,全是進手招數。格力爾后退之際,賣了一個破綻,待李大慶攻入,反手刺向他的手腕。這一招是潑風刀法的第十八式中的精妙招數。李大慶躲避不及,長劍脫手,濺血當場。只得忍著劇痛垂頭喪氣退下。福文平日甚是看重李大慶,現在見他竟也敗陣,對塞北五虎更是刮目相看。

格力爾自是得意,滿臉謅笑地等著福文前來賜酒。有幾個家將拱手贊道:“格大俠真英勇過人。”他只哼了一聲,并不回應。面對這么些英豪,他眼里可就只有小王爺一個。對其余人等就不甚瞧得上,愛搭不理。待見福文端酒上來,他立刻笑得跟吃了蜜峰屎似的,躬身謝道:“小王爺,俺為您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忽然外面腳步聲響,數個豪客大步進了酒樓。當先一個青面僧人單掌高高托了一個巨大的大酒缸,里面裝滿了美酒,看樣子不下千斤之重。后面幾個漢子精神抖擻,太陽穴高高突起,雙目精光直冒,顯是個個武功不弱。他們向福文拱手行禮道:“小王爺,我們來遲了。”

福文喜道:“就請各位大俠自已介紹一下,大伙都見識見識。”

那托著酒缸的青面僧人將酒缸輕輕放在地上,一掌拍在酒缸上,那酒缸向前直沖了十步才停了下來,卻一滴酒也沒有濺出,這份內力其運用之妙,也足驚人。

青面僧人面不稍紅,氣不微喘,說話聲音卻如巨鐘一般,震得眾豪客耳中作響,嗡聲嗡氣地道:“灑家是金剛和尚,這廂有禮了。”

一個黃臉青衫道長聲音清越,拱手道:“貧道鐵谷道長,見過小王爺。小王爺果然是豐神俊雅,風流倜儻,貌賽潘安,才比子建,名不虛傳。我們這些江湖中人終于是開了眼界了。”他忽地一腳向那大酒缸踢去,那酒缸呼地飛起,向金剛和尚撞去,去勢猛惡,破空之聲甚是驚人。眾人皆是一震。見此人身材甚瘦,渾身上下沒有幾斤肉,不意卻有如此駭人力道。

金剛和尚叫聲:“好。”伸出單掌,一掌劈在酒缸上。那酒缸沖天而起,向屋頂飛去。眼見就要將酒樓撞出一個大窟窿,眾人齊聲驚呼。

一個紅臉短須漢子身形一晃,雙袖一展,如飛天大雁般追至,輕輕在酒缸上一按,連人帶缸飄飄而落,大有飄逸之態。他仰天唱了個肥諾,恭恭敬敬地道:“小王爺,在下穿山神掌何番,向您見禮。”眾人都是一驚,議論紛紛。這何番在江湖上名頭很大,可說是名震南方武林,一對肉掌出神入化,威猛無儔。想不到也被鄭王府招于麾下。可見王府果然是藏龍臥虎。他甫一露面顯了這手輕功,眾人皆是點頭。有豪客叫道:“何大俠,久仰你的鐵掌蓋世,開山斷碑,如探瓤取物一般,何不讓我們見識一下?”

何番一笑,道:“如此,在下就獻丑了。”他雙目環視,見屋角有一塊粗厚石碌碡,不下百斤重。上前將之提了向天空拋去。運起真氣,一掌擊去。那石碌碡便是以鐵錘重砸,只怕也難砸動,卻聽一聲悶響,一掌之下碌碡竟裂成四瓣,砸下地來,將地板砸得開裂。

這下眾人無不嘆服。福文大喜起身,遞上一杯酒道:“何大俠真神人也。請滿飲此杯。”何番小心冀冀地受了,躬身道:“謝小王爺賜酒之恩。”

李盛見了,頗不服氣,心道:“這些中原人只知吹牛,哪里有什么真功夫?莫非那碌碡作了手腳?且待老子揭穿其中詭詐,滅了他威風。好讓他們認得我。”他蛇蛇蜇蜇地上前將碌碡碎片拾了,仔細觀看,從兜中拿了把鐵錘,用力向碎片砸去,連砸幾下竟沒砸動。他哼了一聲,尋思:“原來倒是個真貨。”自覺上前討不了好去,只得隱忍不發。

一個尖嘴猴腮的矮瘦漢子拱手道:“小王爺,在下地混拳王猛,前來給小王爺行安。”福文見他面容猥鎖,心存了輕視,懶洋洋地道:“歡迎歡迎,王壯士何不露點絕技給我們看看,也讓小王開開眼。”

王猛當下擺開架勢,練了一趟拳法,拳擊處,風動颯然,也有一番氣勢。

李盛瞧他身材瘦小,拳法并無過人之處,諒也不難對付。捏柿子先揀軟的捏。他在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上前一步,叉手站在王猛面前,如泰山壓頂般俯視下去。他身材高大威壯,王猛在他面前如童兒般。

李盛瞪眼道:“小子,你何不跟本大俠比試比試,勝了才好說話。”王猛見他威猛,心中害怕,陪笑道:“這位爺高姓大名?”

李盛大聲道:“我是名滿大江南北的神力王,塞北五虎龍頭老大李盛是也。你有沒有聽過我的名頭?”

王猛見他顧盼雄隼,氣焰熏天,在王府衛士中大似頗有地位,哪敢怠慢,忙拱手恭聲道:“李大俠之名如雷貫耳,大名鼎鼎,在下久仰得緊。”李盛得意洋洋,大手一揚,慨然道:“你既如此敬重于我,我自會手下留情。你出招吧。我指點你幾招幾式,包你受用不盡。”王猛行走江湖多年,膽小怕事,從不敢招惹是非。加上不知對手虛實,自是不肯遽然動手,躬身陪笑道:“李大俠,今后咱們同在王府效力,低頭不見抬頭見,日后還要承望李大俠多加看顧為是。至于印證武功,就免了吧。”

李盛見這正是豎立威名的大好時機。若不大勝,別人也不認得他就是那名頭赫赫、神功蓋世、威風凜凜、舉世無雙的神力王李盛。計議已定,豈肯饒人?對方越是示弱,他越覺可欺,更是非大打一場不可。他揮起缽盂大的拳頭,風勢虎虎,向王猛捶去,森然道:“說那么多廢話有何用?你若能在我手下走過十招,老子便停手算你贏便是。”

王猛無法,伸掌擋住,只覺虎口發麻,胸口發悶。這壯漢兩臂真是有千斤之力。他只得施展“震南拳法”,與李盛斗在一起。李盛屹立不動,硬打橫撞,招招猛惡,時而惡虎掏心,時而飛龍擺尾,時而霸王卸甲,時而鱷魚翻身,兼之他雙目圓瞪。威風凜凜,不怒自威,真如神人一般。王猛四處游走,抵擋不住。越戰越是力怯。

戰到二十余合,李盛一聲暴喝,拳風猛漲,巨大的拳頭如同鐵錘般,虎虎生風,向王猛砸來。王猛只覺勁風撲面,不由大懼,雙拳齊出,運起十成功力來擋。一聲巨響,李盛面不改色,身形微微一晃,便即穩住身形。王猛雖然一身橫練功夫,身受重擊之下,已是氣血倒涌,噴出一口鮮血,蹬蹬連退三步,余力不減,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盛左顧右盼,見眾人都用又驚又佩的目光看著他,得意非凡,狂笑道:“小子,回家跟你老婆再練幾招。”

才讓喜心中不忍,上前來攙扶王猛,慰道:“我這老大就是這個脾性。王壯士武功也是不凡。只是勝負乃是常事,卻無須太過在意。”

王猛沮喪搖頭,面色慘白,低聲道:“多謝了。”忍辱含羞,勉強起身,向福文道:“小王爺,在下學藝不精,就此告退。”

福文對他心存鄙視,見他要走,正合心意,假意道:“何不吃了酒席再走不遲?”王猛搖搖頭,跺了跺腳,垂頭喪氣一瘸一拐地走了。

正在熱鬧,忽然外面有呼喝之聲,似是有人打架。只聽一個少年聲音道:“你將人撞了,自應扶起。”福文湊身向窗外看去,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衣著簡破,穿了件灰色土布短衫,方臉薄唇,相貌甚是清秀,中等個頭,身材勻稱,正在跟一個頭戴抓角兒紗頭巾的中年漢子爭執。

那紗巾漢子面色臘黃,雙頰深陷,雙目隱邃,甚是有神。鐵谷道長一瞧,認得乃是江湖上人稱翻云掌的好漢丁呂。此人一向倒是行俠仗義,在江湖上名頭不小。

那少年手上扶著一個六十開外的老婦人,神色頗為不滿。原來丁呂行路匆匆,將這婦人的雜貨攤撞倒,老婦倒地,身上受傷。丁呂也不去攙扶,竟自趕路。那少年看不過眼,上前攔住,要評出個理來。

丁呂成名已久,當眾被一個后輩小子責備,大覺臉上無光,喝道:“小子,你是哪路毛神?休得多管閑事。”

少年道:“你不能這樣子。撞了人應該扶起來。你快跟老人家賠禮道歉,給老人家治傷。”丁呂哭笑不得,見這少年神情鄭重,相貌厚道,倒真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樣子。但他急事在身,不能多留,道:“我不跟你說了。”轉身便要走。少年卻不肯依,左手拿起一根藤條,便向丁呂身后打去。

丁呂皺眉道:“是你先動的手,呆會我打傷你,可別怨我。”回身一掌向少年的前額拍去。以丁呂十余年的內力修為,這一掌雖只用了一成的力量,也當真是非同小可。當年川西一霸陸昆,身高九尺,力大無窮,壯碩如牛。只因受激與他打賭,生受他一掌,結果被打得口吐鮮血,在家養了三個月傷方才痊愈。

那少年身形右躲,勉力避開,晃了一晃,便即摔倒。他臉一紅,忙站起來。一招之下,丁呂已知虛實,微微一笑,單掌跟進,直攻進去。只一招,那少年便敗象全現。

那少年不久前拜了“名師”學得絕藝,先時以為憑著自已的“神功”可以行俠仗義一下,沒想到毫不管用,看來不使出絕招,是必敗無疑了。他跟師父學了一招歷害招數,“飛雪滿天”,師父告訴他這一招輕易不要使用,因為威力太大,怕傷及無辜,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浪,可就不好。他此刻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右腿踢出,藤條如暴風般向丁呂打去。丁呂卻不閃不避,左手徑自向少年的后心打去。少年躲閃不及,被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直咧嘴,卻不肯叫出聲來示弱。

丁呂皺眉道:“要是誤了我的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拔腿便要走。

福文見這漢子貌雖不驚人,武功卻著實高強,便起了結納之意,早領了一眾豪杰出了酒樓,上前拱手道:“這位壯士,卻請慢走,本公子有話說。”

丁呂見是一位貴公子,停步道:“這位朋友,有何事情?在下還有急事,恕不相陪。”轉身要走。

幾個隨從已喝道:“休得無禮,這是鄭王府小王爺。”丁呂一聽之下,面色微變,心中沉吟。

福文笑道:“本人福文,當今鄭王府公子。見壯士武藝甚高,何不為國效力,搏取一個功名呢?”

丁呂要事在肩,急于脫身,拱手道:“在下真的有事,容丁某改日再來拜訪。”轉身便走。

李盛哪忍得住,呼地一拳向他面門打去,喝道:“有眼不識泰山,敢對小王爺無禮。”丁呂揮掌向他左肋拍去,兩人迅速拆了幾招,丁呂掌影飄忽,招招攻向李盛空當,李盛立覺不支。歸強在一邊扯起嗓門痛罵:“好你個龜孫子,敢跟我們威震天下的老大對打?待會你媽偷了漢子,讓你爹作烏龜。你老姐賣身,生兒子沒屁眼。”他罵功一流,嗓門洪亮,頗能擾人心神。

丁呂不由心煩。手下越發狠了。李盛遮攔不住。其余幾個豪杰都想瞧李盛笑話,不肯出手。李盛方才倚強欺人,氣走王猛,他們瞧了都不以為然,頗有不平之氣。

才讓喜見狀,手一甩,一枚鐵鏢向丁呂打去。丁呂掌風所到之處,將鐵鏢回掃,直向歸強射去。歸強嚇了一跳,矮身避過,嘟噥道:“沒想到這龜兒子還真有兩下子。”便不敢再罵。

才讓喜手扣兩枚毒藜蒺在手,向丁呂曲池穴和大椎穴打去。這兩處均為要穴,丁呂正在糾斗,身形已滯,堪堪避開一枚,另一枚卻擦鼻尖飛過,心下暗叫僥幸,便想脫身,身形一閃,雙掌猛攻數招,將李盛迫退幾步,一個蜻蜓點水,向外直沖開去。

“穿山神掌”何番揮掌攻到,與丁呂對了一掌,雙臂一震,心驚道:“這漢子掌力竟也如此厲害。”再發數掌,向丁呂攻去。幾個侍衛發聲喊沖上來阻攔,哪里截得住?

福文見自已這么多手下竟攔不住一個人,心中甚是懊惱。這時一個清越的聲音叫道:“休走,貧道來也。”一個長須飄飄的老者不知何時站到了丁呂身前,他年約五十上下,丹鳳眼臥蠶眉,相貌清癯,頗有道骨仙風,俠意凜然,衣袂飛擺,大袖舞揚,飄飄然有出世之慨。

福文喜道:“原來是回元真人到了。”這回元真人乃浙江雁蕩山回風觀主,與福文之父鄭王固善素來交好。這一次應鄭王爺之邀來相助,因為有事耽誤,剛剛趕到。丁呂幾次變換身法要奪路而走,不知為何,都被回元真人攔在面前。丁呂連續搶攻,都被他輕描淡寫地避過,毫不留痕跡。

丁呂見他武藝極高,自已顯然不是對手,又不甘心就此認輸,尋思:“說不得,只能暗施偷襲了。”乃躬身道:“前輩功力深厚,在下佩服之至,這便服輸了。”躬身就要行禮。忽地一掌,盡力劈出。這一掌實是非同小可,有開山碎石之力。豈知回元真人只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他掌上,他這一掌便再也遞不上去。

丁呂連出幾掌,都被對方輕輕化解。他禁不住焦躁,雙掌齊發,如雷貫耳,向回元真人的太陽穴擊去。回元真人竟不閃避,硬生生地受了他兩掌。丁呂一招得手,大喜,再看,卻見回元真人面色不變,氣定神閑,竟是毫發未損。不禁大驚失色。要知這兩掌便是擊在金鐵上只怕也得留下兩個掌印,這老道士不知用何怪異手法化去了他的掌力?其武功修為實已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

回元真人伸指遙遙一點,封住丁呂的穴道。丁呂嘆了口氣,知道兩人的武攻相差太遠。這下被困于此,自已受辱事小,此次他身負的重大使命,卻是無法完成了。

回元真人過來與福文廝見。福文滿臉喜色,笑容盈臉,暗忖:“得此蓋世高人,何愁大事不成?”行禮恭聲道:“真人一到,手到擒來。真是世外高人呀。快請到里面入席。”指著丁呂對隨從道:“將此人押起來。”他本來想要收了丁呂作幫手,這下見了他連回元真人幾招也接不住,對他也不如何在意了。幾個兵丁推著丁呂便走,丁呂瞪目咬牙,卻是動彈不得,無可奈何。

那個路見不平攔阻丁呂的的少年見丁呂如此狼狽,不由解了心中恨意,倒起了同情之意。見那小王爺的囂張神氣的樣子,甚是有氣。心中想著要救丁呂一救,滅滅此人的威風。他悄悄地尾隨在丁呂的后面,兩個兵丁押了丁呂走了不久,便穿過一條小巷,來到了大街。他暗暗歡喜。自半年前漂迫來到這里,他對此處已很熟悉。這條街是他的大本營之一,平日就在此乞討,這里的大叔大嬸老頭大媽倒有些熟人。也許能想出辦法。

他既決心救下丁呂,便想起主意來。怎奈腦筋遲鈍,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半條妙計。他琢磨半天,只有找師父請教了。

他的師父是一個渾身臟兮兮亂乎乎的老乞丐。一聽此說,將腦袋轉得一轉,晃了兩晃,胸有成竹地道:“這卻不難,你去找一輛牛車,在這街上一沖,保管那兵丁大亂,你趁機將那漢子拉上車,豈不大功告成?”要知這老丐在江湖行走幾十年,武功雖低,這種趁亂救人的勾當卻也使過幾回,運氣好時還真把人救出來過。肖羽一聽,連拍腦袋,謝之不盡。

卻說幾名兵丁正在罵罵咧咧地押著人往前走。他們心中不甚高興,因為這個差一當,那酒席是吃不成的了。一個名叫張大飛的兵丁對一個名叫王成的兵丁道:“兄弟,等這一差完成,我們就自已好生在酒樓里吃上一桌,如何?”王成道:“格老子的,這還不得花好幾兩銀子?我的錢可不能亂花。”張大飛笑道:“是不是要用在艷春樓那個相好的身上呀?在兄弟這里就一毛不拔。得,算我請你,行不?”王成喜道:“那敢情好。下次等發餉,我回請你。”

張大飛道:“我就是喜歡吃回風樓上的烤鴨,那烤得是精黃油滴,叭脆悶香,想不流口水都難。加上又便宜,一兩銀子就能買三只.......”

正說得入港,前面人來人往處,忽然騷動起來。人擠人人碰人,人們喊道:“快讓,野牛沖來了。”只見一只大水牛拖著一只大板車嘩啦啦地沖了過來。兩人一驚,閃身便躲,險險避過。那牛車揚塵而去。兩人氣得直罵。再一看,大吃一驚。人犯卻已不見。

這輛牛車正是肖羽所駕。他從一個相熟大伯那借得,駕車向押解兵丁沖去,趁其躲避之機,向丁呂招手,那丁呂何等人物,不待他伸手,便即縱身一躍,上了牛車。那車潑喇喇直向行奔去,轉了個彎,向城外奔去。

丁呂這時穴道仍是未解,叫道:“小家伙,快給我把穴道解了再說。”肖羽撓頭道:“我不知道怎么解呀。”

丁呂嘆了口氣,道:“你干嗎要救我?我剛不是還跟你打了一架嗎?”肖羽道:“我看到那個公子爺的神氣樣就生氣。”丁呂道:“你快依我所言,把我穴道解了。你認準我左臂偏下的位置,那里有曲池穴,在上面用力。”

肖羽依言用手按住他的左臂,拿捏了好一陣,怎奈不會內力,哪解得開?那回元真人點穴手法甚是古怪,尋常手法已難化解。

丁呂皺眉道:“算了,等我自已想辦法吧。這車必有人在盯著了,我們快些棄了車,趕到一個清靜之地,我好好調一下內息,也許就可以解穴了。”肖羽點頭,兩人下了車,肖羽還要將車安置好,丁呂急道:“來不及了,賠你些銀子便是。”拉了肖羽便跑。不多時兩人揀了一個沒人煙的所在停下。

丁呂見這里人煙罕至,三面環山,蘆草有齊頭高,便下車打起坐來。良久,他才緩緩睜開了眼,臉上流了許多汗水。他以內力幾次沖擊曲池穴,卻發現此次氣息凝滯,與尋常情形大大相異,心生迷惑。這個點穴的手法令他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往事,卻始終是想不出來。他苦苦尋思,沒有結果,只得苦笑。對肖羽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肖羽道:“我名叫肖羽,你呢?”“我是丁呂,江湖上人稱翻云掌。咱們能認識,也算是有緣,他日我會報答你的.”肖羽嘆了口氣,道:“報答就不用了,現在我肚子餓,想弄一點吃的。你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丁呂道:“你有錢嗎?看你就沒錢,我這里有幾兩銀子,在上衣口袋里,你都拿去,給我買一只燒雞,一壺燒酒。你想吃什么就自已買了。”肖羽把銀子拿了,臉現喜色,心道:“我這回不用低三下四地乞討了。”

不多時,肖羽拿了一只燒雞,一包熟牛肉,一壺黃酒,一盤花生米回來,把東西擺在地上。丁呂此時穴道已解,正在調養氣血舒筋活脈。他緩緩睜開了雙眼,道:“你回來了。我們快點吃,等會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肖羽將燒雞遞給他。兩人大吃大嚼起來。肖羽道:“什么好地方?”丁呂正在出神,在想著什么,肖羽又問一遍,他才回應道:“行云山莊你知道吧?”肖羽道:“當然知道,這是陜西第一大莊了,莊主張綿為人秉公仗義,急人危難,江湖上號稱賽孟嘗,更兼武藝高強,武林中人是人人欽服的。”丁呂點頭道:“我正是要去這行云山莊。”肖羽道:“那好呀,我正想去那看一看,早就聽說行云山莊的名頭,卻一直沒有去過。”丁呂奇道:“你不是在華縣嗎?怎么連行云山莊都沒去過?”肖羽道:“我在華縣呆的時間不是很長,以前一直在陜北討飯。”“你沒有父母嗎?”丁呂問道。

肖羽道:“父母已經死了。我現在孤單單的一個。”丁呂點頭嘆道:“可憐。這世上沒有比沒有父母的人更慘的。好孩子,你以后就跟著我,我教你武功,出人頭地,作一番事業。”肖羽臉上卻沒現出喜色,但見他說得誠懇,也有些感動。

丁呂好象看透了他的心思,道:“你一定是覺得我讓那老道給打敗了沒什么了不起。嘿嘿,你到江湖上去打聽一下,我翻云掌丁呂,可是不是一個響當當的好漢?”他自幼便苦練武功,吃盡寒暑之苦,歷經風雪雨霜,在內家外家均有深修,二十余年功力修為,非同小可,尋常武人,十個八個休想近得他身。當年他僅憑一雙肉掌挑了飛虎寨,端的是名震江南。這次被回元真人輕松松地打敗,他心中甚是憋氣。但江湖上武藝有高有低,有強有弱,倒也很正常。

兩人說著話,不覺兩只雞已吃盡。丁呂一仰頭將酒全喝了,擦了擦嘴,道:“吃飽了。哈,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呆會就出發。”丁呂看看天色,已是午后時分,陽光普照,碧空如洗,于是帶著肖羽,向行云山莊走去。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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