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只要我動筆寫這篇文章,眼淚就不會停止,但是我卻不得不寫,因為我真的好想再陪您說說話。
自從我姥姥去世,我最害怕的就是這一天,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四位老人每一個都如同我的心肝,我曾經(jīng)最驕傲的一件事就是我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十分疼我,但在我姥姥去世的那一天我終于明白什么叫痛徹心扉,什么叫肝腸寸斷。
沒想到現(xiàn)在,姥爺您也離開了。我心里很疼,好疼,姥姥的去世已經(jīng)讓我的心殘缺不全,現(xiàn)在您走了,我感覺心又被活生生的撕掉了一大塊,再也無法彌合。
我還記得小時候我想要看個動畫片,我媽死活不讓我看,您知道了以后就把我拉到您的屋里,讓我用您的電視看,我媽非要把我拽走,您把我媽罵了一頓。
小時候坐您的車,我暈車暈的厲害,結果吐了您一車,您開玩笑說我當不了官,現(xiàn)在看來,我確實對中國官場深惡痛絕。
您退休以后,每天在家里琢磨做飯,為了給我和我表哥做出可口的飯菜,您在電視上學習不同菜色的烹調(diào)方法,工工整整的記錄在筆記本上。
后來我們住校以后,您還每周讓我爸媽或者我舅舅給我們送飯,您做的飯菜再好的山珍海味也比不上。
其實您退休工資并不低,可是那時您卻每天查看電表,生怕費電。
我姥姥那時經(jīng)常把花不了的錢分成兩半,一半給我表哥,一半給我,姥姥常對我說:“你姥爺太摳門,舍不得花錢。”可是我知道您生性節(jié)儉,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您當年是一個優(yōu)秀的干部,我一直覺得,如果中國的領導干部都像您一樣清廉的話,中國何愁不強大?
多年的領導生涯沒有給您帶來豐厚的財富,看到您的同僚甚至當年的下屬們很多都錦衣玉食、腰纏萬貫,您并沒有眼紅。
有一次您給我拿了幾本當年的雜志和書,略帶興奮的找出了當年書中對于您的記錄和報道,我知道您對您的工作成果是很自豪的。
您給我拿出當年您學習時做的筆記,慢慢的給我講您當時學習的故事,那么整潔漂亮的筆記,我是肯定做不出來的。
不過不管您曾經(jīng)有過多大的權力,手里掌握著多大的利益,您在我眼里也只是那個疼我愛我、簡樸和藹的小老頭兒。
我真懷念以前在順義上班的時候,經(jīng)常中午可以去陪您吃飯,說說話。我姥姥最愛聽我說些家長里短,而您最喜歡聽我聊一些歷史故事、國家大事。
那時我跟您離得近,您會讓我去幫您打存折、拿藥,有時會因為便秘讓我去給您擠一些開塞露,可能有些時候天已經(jīng)很晚了,我媽希望您試著自己拉或者等我舅舅回去,可是我卻一定要去。
很多時候我是一個沒有很大耐心的人,但是對于您,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有充足的耐心,永遠不嫌煩。可能因為姥姥去世以后,我實在是害怕錯過任何一個和您交流的機會,只要能多看您一眼就是好的。
那時我?guī)ハ丛瑁看文赐曛笪視蜍囎屗緳C在門口等您,有一次一個司機問您:“這是您孫子啊?”您說:“是,這是我外孫子。”司機說:“您這外孫子真可以,我看好多親孫子也不過如此。”您特別驕傲的說:“我這外孫子跟親孫子一樣,對我沒的說。”
其實您對我的愛,豈是“親”和“外”能夠衡量的?
姥姥去世后,您來我家住了一段時間,每天晚上吃完飯我都能和您聊聊天,聊聊最近的大事。如果下班早的話,我可以推著您去小區(qū)里溜溜彎,那是我和您在一起最幸福的時光。
您是一個特別有原則的人,來我家住,打碎了個溫度計,還非要給我錢,讓我再去買一個。
可是后來因為我到了市里上班,陪您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如果能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寧愿少掙點錢,不去市里,多陪陪您。
我兒子出生的時候,您興奮的打電話通知家里的親戚,您跟我說:“當年人家都背過你抱過你,知道你有孩子了,人家肯定高興。”
其實家里的親戚固然高興,但是真正特別高興的肯定是您,因為您心里還清楚的記著當年背我抱我的情景。
第一次帶我兒子去看您的時候,您激動的像個孩子,又摸又親,您跟我說:“你當年就這么長,現(xiàn)在都長這么大了,這孩子長得跟你真像。”
我知道,您其實是看到了我兒子,就想起了當初第一次看見我的情景,第一次抱我,第一次親我,我知道您那時一定也非常激動。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姥姥高興的對我說:“那孩子我看見了,挺好,真不錯。”我爸媽覺得是我姥姥給我托夢了,其實我心里知道,那只是因為我太想我姥姥了。
我無數(shù)次的幻想過我姥姥見到我結婚、見到我的孩子時的場景,可是最終我姥姥都沒有見到,因為這些事情都沒有實現(xiàn),我只能在我的夢里把它實現(xiàn)。
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沒做呢,您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我還想以后等您配好了假牙,給您買好多好多好吃的呢,您怎么就不能等等呢?
我還想要等我兒子大一點了,親口叫您一聲太姥爺呢。我還想再讓您來我家住一段時間,推著您出去玩一玩呢。
去年春節(jié),正好趕上我兒子出生,咱們?nèi)疫B一頓團圓飯都沒吃上。我還想今年春節(jié)帶著我兒子,我們一家,加上我舅舅家,咱們?nèi)覈黄鸪砸活D團圓飯呢。
我還想讓您再看一看我將來的第二個孩子呢,您怎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呢?
看著您躺在病床上,心跳越來越弱,我感覺我的心臟也越跳越慢,我心如刀絞,真想拿我的命來續(xù)您的命。
最后摸著您的臉,我的眼淚根本止不住,我也想撒潑打滾,我也想對順義醫(yī)院那無能的大夫咆哮,可是我知道我不是孩子了,我不能讓我媽太傷心,我不得不接受這個現(xiàn)實。
我只想讓您再多活幾年,哪怕只讓我靜靜的看著您也行。
您可能不知道,我離不開也忘不了您對我的疼愛,自己一個人待著就會不斷的想起您和姥姥。我?guī)缀醪桓乙粋€人獨處了,因為眼淚總是會不自覺的落下,好像您和姥姥就在我眼前,正在對著我說話。
半夜時常驚醒,我總以為您和姥姥還在,只要覺得您還在,我心里就是溫暖的,充實的。可是當我發(fā)現(xiàn)您和姥姥都已不在的時候,我怎么也睡不著了。
可能一個人永遠也看不開生死,我害怕失去您和姥姥,害怕失去爺爺奶奶,害怕失去爸爸媽媽,害怕分離。不過也因為害怕分離,我懂得了珍惜。
我老婆安慰我:“姥爺應該是去天上找姥姥了。”也許是吧?希望如此,這樣雖然我現(xiàn)在和您分離了,將來還會在另一個世界重聚。
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我小時候經(jīng)常抱著您親您,每次親完您,您都會笑的很開心。后來長大以后,作為一個男生,就不好意思再去親您了。其實您不知道,我是多么想要再親親您啊!這個愿望,可能只能在夢里實現(xiàn)了。
姥爺,我好想您,如果您也想我,您就來我夢里看看我,讓我像小時候那樣,再親親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