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馬文昭，二十六歲，未婚，在漢口派出所工作。

我未婚并不是因為找不到老婆，而是我擔心老婆對我媽媽不好。我媽媽是個命苦的女人，她在我八歲時就失去了老公。可是她并不因此就放棄對生活的希望，反而靠一根扁擔撐起了這個家。

這個家有我和媽媽，還有奶奶。可惜奶奶兩年前因病去世了。

奶奶臨死前叮囑我不要恨媽媽，一定要好好地愛媽媽。雖然她間接地逼死你爸爸，但她這些年也不容易，天天出去給別人挑扁擔賺錢來養活這個家。

其實，我在懂事后就不恨媽媽了。雖然是她間接地逼死爸爸。假如不是她打電話向公安舉報爸爸在旅館的206房間和一個女人在賣淫嫖娼，爸爸就不會下崗更不會投江自殺。

可我覺得錯并不完全在于媽媽，爸爸也有錯。因為就算媽媽在很多事情上處理不符合爸爸的心意，爸爸也不能出軌。何況爸爸娶媽媽時就知道她是個沒文化的女人。再就是爸爸出軌了，媽媽一時憤怒給點臉色也很正常。

所以，我覺得爸爸的死跟他的懦弱也有關系。

所以，我現在除了愛媽媽還有點責怪爸爸的不負責任。他居然在遺書上叫年邁的奶奶來照顧當時還幼小的我。難道他不清楚奶奶已經老了嗎？幸好媽媽當年沒有放棄這個破碎的家。她當年完全有條件再找一個男人成家生娃的。

因為愛媽媽，所以我如今很珍惜跟媽媽在一起的時光。

我如今恨不得時時刻刻呆在媽媽的身邊。這不，今天禮拜六，我又可以陪在媽媽的身邊了。我打算今天帶媽媽出去逛逛街，然后給她買幾件衣服。

可是媽媽拒絕了。

媽媽：“媽媽今天有些累，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呆在家里。”

我一聽到媽媽說累，我立刻對準備去洗水果的媽媽說：“媽，你坐著看電視，我來洗。”

媽媽本想拒絕，但她拗不過我才同意了讓我去洗水果。

我剛洗水果回來，電話響了。我知道是誰打來的。所以我笑著對媽媽說：“媽，去接電話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建建叔叔打過來的。”

建建叔叔和我媽媽的年齡相仿，至今未婚。聽我奶奶說，他在很多年前就開始追求我媽媽了。而我媽媽，對建建叔叔也有好感。只是我媽媽為了這個家，所以一直拒絕他的愛。

我有問過媽媽是怎么認識建建叔叔的。

媽媽：說來話長了，那時你爸爸還沒死，而我在街上一家襪子店打工。剛好襪子店的所在地是建建的地盤，那時建建是黑社會的頭頭。就這樣，我們慢慢地認識了。他那會挺照顧我的。后來，建建在你爸出事前幾天把別人打殘了被判了十年的牢。

媽媽：“你怎么這么肯定是你建建叔叔打來的電話？說不定是你朋友打過來的。”

我：“不會是我朋友打的。他們才沒這么早，難得今天禮拜六，他們此刻還在床上呼呼大睡。”

媽媽：“既然這樣，那我去接了。”

我意料之中，果然是建建叔叔打來的電話。

媽媽掛了電話后對我說：“你建建叔叔等下過來咱們家。”

我：“那我在家會不會影響你們的二人世界。”

媽媽：“你這壞小子，凈瞎想。你建建叔叔就是過來咱家坐會。”

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回避了。對了，那我現在下樓買菜去。”

媽媽：“不用。你建建叔叔過來時順便把菜買上來。”

媽媽會同意跟建建叔叔晚戀，是我的功勞。當然，也離不開建建叔叔這么多年的堅持。

我支持媽媽跟建建叔叔晚戀是因為我覺得我工作時，媽媽一個人在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挺寂寞的。再就是我覺得我跟媽媽雖為母子，但我相信媽媽有很多話不會跟我說。就像我有很多話不能跟她說一樣。

最重要的是，我覺得建建叔叔是真心愛我媽媽的。否則，他堅持不了這么多年。何況我媽媽對建建叔叔一直也有好感。

我是去年開始支持媽媽和建建叔叔晚戀的。如今他們剛好晚戀了一年。我果然沒看錯，這一年來，建建叔叔不但對我媽媽很好，也對我很好。

雖然媽媽答應了我跟建建叔叔晚戀，但她有幾個條件。那就是不會跟建建叔叔結婚，也不會搬到建建叔叔家去住，更不同意建建叔叔搬來我們家住。

建建叔叔答應了我媽媽這些條件，我自然也答應了。

建建叔叔提著菜來到我家時已經將近中午的十一點，于是他馬不停蹄地忙著做菜。我最愛吃建建叔叔做的紅燒魚了，那味道好極了。建建叔叔也知道我愛吃他做的紅燒魚，所以他每次買菜過來我家都會買上一條大魚。這次也不例外。

建建叔叔花了一個小時就把飯菜做好了。

我們吃飯時，建建叔叔突然跟我媽媽說：寶莉，小寶（我的小名）年齡也不小了，你說他什時時候才肯找老婆。

我沒等媽媽回答搶先說：“找不到啊，要不建建叔叔給我介紹。”

媽媽在我說完后才說：“我知道小寶不找老婆的原因。他是擔心老婆待我不好。要不這樣，等你找到老婆了，我就搬去建建叔叔家去住。這樣，你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我：“媽，不是你想的那樣，別瞎想。”

我在回答媽媽的同時，心在想：“你是我媽媽，我才舍不得你搬去建建叔叔家住。”（全文完）

原著：萬箭穿心

作家：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