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爺爺走后,奶奶的生活一直很孤獨(dú),為了方便照顧,奶奶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
奶奶說,以前的家出門不用鎖門的,街頭到街尾哪一家我不認(rèn)識;現(xiàn)在的家啊,裝了大電視大空調(diào),還裝了好幾道鎖的防盜門,每一次下樓溜達(dá)都要鎖門,我是記不住的。
世界上最頑固的東西就是習(xí)慣,一旦養(yǎng)成,便很難改變。
為了不給我們添麻煩,奶奶一般很少出門,她識得的字不多,也聽不太懂普通話,城市大廈林立,岔路口太繁雜,她沒有能力讓自己安全的回家。
之前奶奶一直跟我念叨,她想去逛一下城里的超市,她老聽別人說超市的東西可多了,什么都能買到。我找了個周末,帶奶奶去了家附近的沃爾瑪。
家里到沃爾瑪也就不到三百米的距離吧,一路上人不算少,她把我的手緊緊握著,奶奶的指甲有些長,有些厚,嵌到我手上有些疼。她對路上的人和事都很感興趣,我慢慢跟她解釋,以她聽得懂的方式。
奶奶對手扶梯及其恐懼,可能是上了年紀(jì)的人對有傾角的東西本身就沒什么好感吧。我鼓勵她,你看每一個人站在電梯上都沒有問題的,你把手搭在扶手上,它跟腳底下的速度基本是保持一致的,所以手跟腳都是會往前進(jìn)的,身體保持直立就可以,跟我們平時的狀態(tài)是一樣的。
說實(shí)話,奶奶一腳踏上去的時候,我的內(nèi)心是緊張的,而后我扶在她肩上的力量隨著她的傾斜越來越大以致快到極限,好在奶奶后來可能也找到了方法,慢慢調(diào)整了重心。
我們到二樓的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我的手里有一層汗。
超市里有很多奶奶一輩子都沒見過的東西,也有很多令她咋舌的商品價格,但她摸得出散裝大米不同種類的區(qū)別,她也能分辨曬干后的金銀花跟菊花。常年跟土地打交道的她,能感受得到食物最本真的狀態(tài),看不出的只是那些略顯花哨的包裝而已。
看到我往籃子里放完東西后徑直向前走,奶奶輕聲問,這些東西不用給錢嗎,我望著她突然睜大的眼睛突然愣住了,超市啊,就是你可以先選好你所有想買的東西,然后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給錢,我手指著收銀處,你看,那個排起了長隊(duì)的地方就是結(jié)賬的。
奶奶習(xí)慣了以前一個一個的攤位,對現(xiàn)在的零售市場幾乎一無所知,對此,我竟從未發(fā)覺。
上帝的磨盤轉(zhuǎn)得很慢,卻也磨得很細(xì)。
我突然想起,我好像很久沒有和父母一起做一件事情了,哪怕是散步。
我會和同事聚餐K歌,和閨蜜旅行談理想,和朋友看電影聊八卦,我可能忘了,他們正在那個我十幾歲的時候一起散步的街道等我回家。
我記得我高中作文里經(jīng)常寫,父母的兩鬢是一夜之間變成銀絲的,父母脊背在不知不覺中佝僂了。
其實(shí)不然,
他們老去的每一秒都有跡可循,只是我們從未察覺。
從前爸爸能讓我靠在他的肩膀安心休息,現(xiàn)在他坐在一個舒適的位置不到三分鐘便響起了鼾聲;從前媽媽給我買的漂亮衣服總能讓叔叔阿姨夸贊很久,現(xiàn)在她看著我的破洞牛仔褲一言不發(fā)......
以前他們是我的十萬個為什么,我纏著他們給我解釋我所不知道的大千世界,現(xiàn)在的他們卻有些跟不上這個發(fā)展太過迅猛的生活——他們不知道為什么我用手機(jī)就能付款,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大家都在騎同一款自行車,不知道為什么無論到哪里所有人都在找一個叫WIFI的東西......
不是時光走的太快,是我們在大步往前的時候,忘了回頭看看他們,也忘了等等他們。